青云路(科舉) 第3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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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這樣了,沈叔常猶豫了一下,剛準(zhǔn)備開口,正房的門簾忽然被人從外頭掀開,一道爽朗的男聲傳了進(jìn)來:“大伯,我來找三堂哥,他在嗎?” 眾人循聲望過去,進(jìn)來的原來是沈秋生他爹沈杜。 “過來了?”沈老爺子招呼了一聲,“老三在這兒呢,你們有事兒就先去說。” 沈杜卻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就是先前不是在府城那邊拉了一筆大單子嗎,人家找到我,說時間緊,想讓咱們早點(diǎn)過去開工,我這不就來找三堂哥了嗎?” 老爺子和沈伯文聽完就明白了,怪不得剛剛老三一臉的糾結(jié)。 原來這里頭還有這么一件事兒。 老爺子想了想,對著沈叔常說:“既然是早先應(yīng)下來的事兒,萬萬沒有失信于人的做法,這樣吧,陪你大哥去京都會試的人,我再重新找個,你專心忙你的去吧?!?/br> 沈叔常有些不好意思,還要說些什么,一旁的沈杜卻忽然開口道:“大堂哥要去京都了?” 問完就拍了拍自己的腦袋,“也對,快到春闈的時候了。” 說罷就看著沈老爺子,躍躍欲試地主動請纓:“大伯,你看我怎么樣?” “什么怎么樣?”沈老爺子一時之間沒反應(yīng)過來,隨即才回過神來,想到他說的應(yīng)該是陪長子去京都考試的事情,不由得就順著想了下去。 而這一想,老爺子忽然覺得這是個不錯的主意,不由意動。 沈杜還不知道老爺子怎么想的,繼續(xù)道:“大伯您看啊,我之前一直跟著商隊(duì)跑商,去過的地方也挺多了,路上的經(jīng)驗(yàn)肯定是夠的,要是陪大堂兄過去,肯定把他照顧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shù)摹!?/br> 老爺子雖然心動了,不過想到他們方才說的事,便問他:“那你們府城的單子呢,你不去嗎?” 說到這里,沈杜不禁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大伯,說實(shí)話,我的手藝不太行,之前主要也是負(fù)責(zé)給拉拉生意,找找單子的事兒,所以干活的時候,有我沒我都行?!?/br> 這下老爺子就放心了,那就只剩最后一個問題,“你家里同意你過去嗎?” “反正我爺爺肯定是同意的,他老人家同意了,我爹娘就更不可能有什么意見了?!?/br> 沈杜當(dāng)即道。 沈杜的爺爺就是沈伯文他三叔公。上次沈伯文中了舉人,他老人家還想要擺流水席來著,若是自己孫子要陪著族里最出息的子弟去趕考…… 沈老爺子想了想,說不定他老人家還真沒什么意見,不過,“我這兒是沒什么意見,不過你爹娘那邊,還是回去再問問他們的意思,要是也同意,這事兒就這么定了?!?/br> 沈杜聽完樂呵呵的應(yīng)了,隨即告辭,說要回家去找他爹娘說說。 然后沒過多久,他就又回來了,問就是說家里人已經(jīng)同意了。 這效率高的,讓沈伯文都有些忍俊不禁。 …… 到了啟程那天,二房和三房的女眷孩子都留在家里,其他人,包括沈老爺子和老太太,都一塊兒去了縣城,準(zhǔn)備給兒子送行。 饒是沈伯文一再勸爹娘不必勞煩了,但老兩口壓根不聽,老太太還說,送你是順帶的,我們還想逛逛縣城,不行嗎? 沈伯文無言,只好讓步了。 至于為什么要來縣城送行,則是因?yàn)槔蠋熞患液蛶熜忠惨黄鹕暇?,便約好了在縣里見面,再一同啟程。 沈家到了提前說好的地方時,暫且還只有他們一家到了,因來得早,一家人還有時間說說話。 沈珠知道這次阿娘跟阿爹出遠(yuǎn)門不帶自己,前一天晚上哭了好久,怎么哄都哄不好,今天起來之后,眼睛都還是腫的,大人們看著都心疼得不得了,但又確實(shí)沒辦法帶著她,她太小了,這一路去京都,先要坐馬車到府城,然后從府城坐船,最后再轉(zhuǎn)回陸路,這一路,聽著就辛苦。 大人們且受不住呢,何況她一個小人兒。 沈伯文和周如玉也只能哄了又哄,承諾爹娘很快就回來了,都沒效果,最后還是沈玨這個當(dāng)兄長的出面,兄妹倆不知道悄悄說了些什么,最終反正阿珠是不哭了,沈伯文跟妻子也松了口氣。 不過就算如此,小娘子還在生他們的氣呢,今天過來送行的時候,一直躲在沈老太太懷里,就是不跟他們親近,不過沈伯文在不經(jīng)意望過去的時候,已經(jīng)抓到好幾次她偷偷看他們了。 真是好笑又心酸。 倒是兒子,今年已經(jīng)九歲了,已經(jīng)是個小少年了,他一向懂事,如今更懂事,沈伯文反而更心疼他,便私底下跟他商量,他在這邊好好讀書,下次再出門的時候,便會帶上他,沈玨悶悶地應(yīng)了。 一家子下了馬車,就在路旁的一間茶攤里說話。 沈老爺子跟長子說的,還是老生常談,不外乎還是身體要緊,千萬要看顧著自己,身體累病了才是最大的吃虧,身體養(yǎng)好,就算這次沒考上,下次還有機(jī)會。 沈伯文都一一應(yīng)了。 老爺子又道:“你既然是跟韓先生一塊兒出行,那就要做好學(xué)生的本分,多幫老師做點(diǎn)事,一路上多長點(diǎn)心,弟子侍奉老師也是應(yīng)該的。” “爹,您放心,我都記下了?!?/br> 老爺子雖然沒出過這一塊兒地界,但他年紀(jì)大,經(jīng)歷過的也多,怎么說都比沈伯文在人情世故上懂得多,因而沈伯文沒有一點(diǎn)不耐煩,每次都認(rèn)認(rèn)真真地聽,然后記在心里。 一家人說了沒多久的話,不遠(yuǎn)處傳來馬車的聲音,待到馬車上的人下來,原來是邵哲。 “見過伯父,晚輩來遲了?!?/br> 見到沈家都在這兒了,邵哲將自己母親從馬車上扶下來之后,便過來見禮,面色赧然。 沈老爺子也不止一次聽到長子提起這個對他幫助很大的師兄了,自然不在意,擺了擺手道:“哪里是你來遲了,是我們家來早了,別放在心上?!?/br> “多謝伯父體諒?!鄙壅苓€是很客氣。 與此同時,沈伯文也同邵哲的母親見禮,他們上次見過一次,這次倒不是很陌生,邵母看著沈家這一大家子人,兄弟幾個和和睦睦的,眼中難掩羨慕,同沈伯文笑了笑,只道:“你們聊,我去跟你母親說會兒話?!?/br> 沈老爺子哪怕只是跟邵哲簡單說了幾句話,人老成精的老爺子沒花多長時間,就看出來這是個心思簡單的后生,幾句話,就把基本情況都說出來了,雖然是長子的師兄,年紀(jì)卻比長子還要小上兩歲,是韓先生先前收的弟子,家中只有一個寡母。 他們幾個說了會兒話,邵哲無意間轉(zhuǎn)了轉(zhuǎn)頭,一眼就瞧見了正陪在沈老太太身邊的沈蘇,眼睛頓時亮了。 一旁站著跟沈老太太寒暄的邵母注意到了兒子的視線,循著望過去,原本掛著的笑意就收了一瞬,待到她重新開口的時候,又恢復(fù)了原本的表情,和善地跟沈老太太道:“這是您家的女兒吧,長得真是標(biāo)志,可惜我只有個不聽話的兒子,沒有這么個漂亮的女兒。” 沈老太太一聽對方夸自個兒閨女,比夸她本人還高興,但在外頭還是曉得客氣的:“女兒能頂什么用,整天還不夠我氣的,還是你們家的孩子有出息?!?/br> 沈蘇今個兒穿了身水藍(lán)色的襦裙,俏生生立在一旁,唇角帶著笑,在外面的時候,看起來還是很能裝樣子的。 邵哲收回視線,心道,原來她也來給師弟送行了。雖然沒能說上話,但能見到她,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了。 斂下心思,剛轉(zhuǎn)過頭,就瞧見前面過來了一隊(duì)馬車,看起來有好幾輛,馬車外頭掛著的燈籠上,還寫著“韓”字。不禁指給沈伯文看。 “看來是老師他們過來了?!鄙虿牧巳?。 畢竟老師是帶著家里人回京的,東西必然不少,倒也屬實(shí)正常。 韓家的馬車到了跟前,韓輯帶著夫人蕭氏下了車,跟兩個弟子的父母見了面,寒暄了幾句,便道:“時候也差不多了,我便帶著他們啟程了?!?/br> 沈老爺子兩口子和邵母自然沒什么意見。 一行人這便準(zhǔn)備啟程。 第三十六章 蕭氏扶著身邊人的手上了馬車, 坐著想了會兒,又掀開車窗的簾子,朝人群中看了一眼。 收回視線, 她不禁問道:“李媽,你看那個穿水藍(lán)襦裙的小娘子,是不是有點(diǎn)眼熟?” 李mama方才看見就想說, 這時自家夫人提起來,便點(diǎn)了點(diǎn)頭, “奴婢瞧著也是。” “是像誰呢?”蕭氏扶著額頭想了想,忽然道:“像定遠(yuǎn)侯家那個早逝的大娘子,是不是?” 李mama又瞧了一眼, 心里也十分驚奇,“還真是像,這不說像個七八分,五六分是有的?!?/br> 蕭氏倒是笑了,放下簾子,道:“從前只在話本兒上看過, 說南轅北轍的兩個人, 毫無血緣關(guān)系, 也有長得相像的,可這親眼所見了, 還是覺得新奇。” “夫人,說不得這小娘子,萬一真的跟定遠(yuǎn)侯家有關(guān)系呢?”李媽卻不信這話本上的東西, 心里覺著只有血脈, 才能長的這般像。 蕭氏其實(shí)也不是沒有過這個猜測, 只是…… 她讓李媽再仔細(xì)看看沈家人, 見她看明白了,才道:“你看他們兄妹四個,五官之間各有相似之處,分開看的時候還不覺得,但若是站在一塊兒,任誰都能看出來他們是親兄妹,只不過是他們這妹子跟老爺?shù)牡茏拥南嗝?,格外出挑罷了?!?/br> 李媽經(jīng)過自家夫人這么一說,暗道還真是,光一個小娘子還能說是不是抱錯了,可這一家兄妹幾個都抱錯,那就太荒謬了,于是便放棄了先前那個猜測。 車輪滾動起來,馬車行駛在青石板路上,出了城門,漸漸駛離了這個恬淡的江南小鎮(zhèn)。 走了有一陣子,前面的馬車卻忽然停了下來,跟在后面的是沈家的馬車,自家相公被韓先生叫到他的那輛馬車上去了,周如玉原本一個人在車?yán)?,手中捧著本先前的話本在看,就是一開始沈伯文買給她的幾本里的那本探案集。 雖然已經(jīng)看過許多遍,但再看起來,還是很有意思。 馬車停下,周如玉好奇地放下手中的話本,掀開簾子往外看去,卻看到了先前陪在韓夫人身邊的嬤嬤站在馬車旁。 李mama是奉命過來請她去蕭氏那輛馬車中去說說話的。 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周如玉便沒有拒絕,答應(yīng)下來,跟著李mama登上了前面那輛馬車。 剛掀開簾子進(jìn)去,周如玉便看見蕭氏合上手中拿著的書,放在了車內(nèi)的小桌子上,她眼睛一亮,便問道:“夫人也喜歡看這本《臨安探案集》嗎?” 話音剛落,心中便懊悔起來,自己跟相公這位師娘還是第一次見面,怎的說話這般隨意。 蕭氏卻不介意,原本請她過來,也是因?yàn)槁吠局袑?shí)在煩悶,有個人說說話還會好些,聞言還有幾分驚訝,不由得問道:“你竟然還識字?” 她原本以為沈伯文娶的妻子,只是一般的鄉(xiāng)下女子,而這樣的女子,或許干活是一把好手,可論起讀書識字來,方圓百里,怕是都沒有幾個。 卻沒想到她竟然還識字,就不免有幾分驚喜了。 周如玉自然懂得她為什么驚奇,并不放在心上,便輕聲解釋道:“我阿爹是個童生,我是家中長女,小時候好奇心重,阿爹見狀便教了我讀書識字,不過也只是識得幾個字罷了。” “識得幾個字就已經(jīng)很不錯了?!笔捠下勓粤巳?,搖著頭道:“像你阿爹這樣有見識的可不多,讀書識字能明理,即便是小娘子,也不能過的糊里糊涂的,什么都不懂?!?/br> 周如玉點(diǎn)了點(diǎn)頭,“阿爹是很好的人?!?/br> 蕭氏笑了笑,又道:“即便是在京都,高門大戶之中,不讀書的小娘子也大有人在呢。” 這倒是出乎周如玉的意料,她還一直以為,女子不讀書,只是因?yàn)榧依餂]錢,讀不起書。 蕭氏說完這句便罷了,不再就著這個話題往下說,反而換了個話題,與周如玉聊了起來:“你的閨名叫什么?你相公是我家老爺?shù)牡茏?,?yīng)當(dāng)叫我一聲師娘,你既是他的娘子,也隨他叫我?guī)熌锇?,夫人有些生疏了。?/br> 其實(shí)她平日里并不是個多么隨和的人,只是意外的看周如玉順眼,才這般好說話。 周如玉卻不知這些,聽她說罷,想了想好像也沒什么不對,便從善如流地喚了聲:“師娘,我閨名喚作如玉?!?/br> “如玉嗎?”蕭氏道:“倒是與你很合?!?/br> 周如玉抿唇笑了笑。 隨后,二人便就著那本《臨安探案集》聊了起來。 蕭氏本身文采出眾,出嫁前是京都出了名的才女,即便是此刻與周如玉閑聊,不說出口成章,也是言之有物,聽得周如玉眼中滿是仰慕,她也是頭一次知道,原來女子也可以這樣,像發(fā)著光一般,讓人心生向往。 …… 再往前的一輛馬車上,坐著韓輯同他的兩個弟子。 就學(xué)業(yè)上的事聊了一會兒之后,韓輯看了看面嫩的二弟子,又看了看孩子都已經(jīng)大了的三弟子,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就連曾經(jīng)罵遍整個朝堂無敵手的韓大人,都忍不住cao心起了邵哲的婚事,不禁催促道:“文煥,你年紀(jì)也不小了,這次春闈結(jié)束,也該把人生大事定下了?!?/br> 邵哲聞言便露出了靦腆的笑,小聲地應(yīng)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