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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路(科舉) 第75節(jié)

    李煦原本是打算過來看看兒子, 不過沒想到沈伯文還沒走,但既然遇上了,便順勢說上幾句話。

    便問道:“方才進來之前便聽到你們在說話, 不知在說些什么?”

    想到父親一向疼自己,李禎心思一動,便主動交代:“父親, 我想去沈先生家中做客?!?/br>
    李煦聽罷,沉思了片刻, 便答應(yīng)了下來,只道:“可,只是你去了之后莫要太跳脫了, 不要給沈編修家里添麻煩?!?/br>
    東宮之內(nèi)只有他一個孩子,難免顯得寂寞,偶爾想出去一趟,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多派幾個人跟著便是了。

    李煦像他這么大的時候,甚至被景德帝丟到過軍營中訓(xùn)練過, 自然不像太子妃那般, 對兒子捧在手上怕摔了, 含在嘴里怕化了,說實話, 李禎長到這么大,還沒有被太子妃寵壞,完全可以說是他爹的功勞。

    太子答應(yīng)了, 皇長孫頓時高興起來, 忙道:“謝謝父親, 兒子定然不會給沈先生添麻煩?!?/br>
    沈伯文聽罷, 卻在心中苦笑一聲。

    但自己并沒有拒絕的權(quán)利,只得應(yīng)了,轉(zhuǎn)而又道:“不過犬子平日里也要去書院讀書,此時并不在家中,殿下倒不如后日休沐的時候再來,殿下覺得如何?”

    李禎有點兒不樂意,不過還是勉勉強強地答應(yīng)了。

    說完這件事,太子看了看兒子,溫和地道:“你母妃還在等著你用膳,早點過去吧,孤跟沈編修說幾句話?!?/br>
    聽出自家父親像是有事要跟沈先生說,李禎乖巧地應(yīng)了,隨即便同沈伯文道別,然后帶著人走了。

    沈伯文心中卻有幾分疑惑,不知太子要同自己說什么。

    “沈編修坐?!?/br>
    “謝殿下?!?/br>
    李煦原本倒也沒想到能正巧碰見沈伯文,但既然遇上了,他也想同這個連自己的父皇都欣賞看重的年輕人聊上幾句。

    正巧,他方才從母后那邊回來,剛聽說了一件與沈伯文有關(guān)的事。

    “聽說長風(fēng)與沈編修的meimei定了親?”

    沈伯文沒料到太子的第一句話竟是同他拉家常,話中貌似與謝之縉還頗為熟稔的樣子,不過思量片刻便明白了,謝之縉身為謝閣老之子,太子與之相熟,似乎并不是什么難以理解的事。

    于是他聞言便點了點頭,道:“殿下消息靈通,確是如此?!?/br>
    太子若有所思地頷首,又道:“孤方才聽說了一件事,沈編修或許想要知道?!?/br>
    沈伯文想不出來會有什么事,是太子聽說之后,覺得自己應(yīng)該知道的,但的確是起了好奇之心,于是便配合地道:“臣洗耳恭聽?!?/br>
    太子便道:“孤方才聽母后說起,三皇弟向父皇遞了折子,直言其先燕王妃過世已有一年,請父皇為他指一位新的燕王妃,母后說這個人選,父皇似是考慮過令妹?!?/br>
    他話音落下,沈伯文便心中一驚。

    不由得一陣后怕。

    慶幸自家meimei還好已經(jīng)定了親,若是真的被指為燕王妃,即便是繼王妃,那也是真正的齊大非偶,更何況,這種變相的站隊,也不是他想要的。

    從初入朝堂那日開始,他便只想做個純臣,直臣,并不想與儲位之爭牽扯上關(guān)系。

    太子告訴他這件事,未必就沒有其他的意思。

    但沈伯文隨即一想,便覺得只是自己如今不過是個七品編修,約莫人家不過隨手落棋,并沒有打算如何罷了。

    于是他頓了頓,便拱手朝太子道謝:“多謝殿下告知微臣此事,臣感激不盡?!?/br>
    太子卻笑了笑,反而安慰起他:“沈編修不必擔憂,這件事父皇只與母后提起過,知道的人極少?!?/br>
    沈伯文心道,一件事只要有超過兩個人知道,便算不上是秘密了。

    但還是配合地應(yīng)了一聲。

    太子又道:“令妹是皇祖母也夸過的人,跟長風(fēng)應(yīng)當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他們成婚那日,孤若是無事,便也過去瞧瞧,湊個熱鬧?!?/br>
    沈伯文沒想到太子與謝之縉的關(guān)系竟然這般好,頓時道:“殿下抬舉了。”

    “沈編修才是太過謹慎了?!碧訙仂愕匦α诵?,倒也能體諒他初入官場,自然需處處小心的心態(tài),又道:“不說這個了,韓先生回京這么久,孤還沒能上門拜訪,不知他老人家可還好?”

    “勞殿下垂問,老師身體一向康健?!?/br>
    回完這句,沈伯文又道:“殿下也同臣的老師相熟嗎?”

    太子頷首道:“韓先生也曾給孤上過課,教的便是《春秋》?!?/br>
    “原是如此?!鄙虿牡?。

    二人又寒暄了會兒,太子便問起沈伯文關(guān)于三年之后的打算:“延益是打算繼續(xù)留在翰林院熬資歷,還是想到詹事府或是國子監(jiān)以圖升遷呢?”

    一說到正事,沈伯文的神色也正式了幾分,聞言便道:“臣已經(jīng)考慮過了,到時打算謀個外放?!?/br>
    “謀外放?從知縣做起嗎?”

    “正是?!?/br>
    太子挑了挑眉,才道:“這條路可有點苦,外放可不比做京官輕松?!?/br>
    “臣明白?!?/br>
    沈伯文一早便想好了,只道:“只是臣認為,若想當一個好官,需得親身同百姓們接觸過,因而才能知他們所需,他們所苦,切身實地地為他們著想,如若不然,便相當于紙上談兵?!?/br>
    太子聞言,撫掌而笑:“不愧是韓先生的弟子?!?/br>
    “殿下謬贊了?!?/br>
    ……

    沈家那邊,自從親事定下,沈蘇就被禁止出門了,而反觀周如玉,則是更忙了。

    無論是與沈老太太商量小姑嫁妝的事,還是出門挑選物件,忙得不可開交。

    這不,忙了好些日子,今個兒才能緩口氣,應(yīng)了渠婉的邀約,出門逛逛。

    渠婉聽說她家的小姑子跟謝之縉定了親,也替他們松了口氣,此番約了周如玉出來,也正好順道去一趟首飾鋪子,讓周如玉幫她挑一套首飾,就當是送沈蘇的添妝了。

    一路陪她到了鋪子里,周如玉原本還當是渠婉自己要買首飾,結(jié)果此時被告知是要送給阿蘇的,忙替阿蘇推辭:“不行,這太貴重了。”

    渠婉卻不在意,她又不缺錢,她生母出身大商賈之家,別的沒有,就是錢多,光是在京都能掙錢的鋪子,就有六七間,所以說,一套首飾對她來說還真不算什么。

    不過也正是因為她娘的出身,才被祖母所不喜。

    尤其是她娘臨終前,還將她手上的產(chǎn)業(yè)都給了自己這個女兒,沒有留給渠家。

    從那之后,祖母就見了她這個親孫女,也沒什么好臉色了。

    不過渠婉若是會在意她老人家的冷眼,就不是渠婉了。

    夫家待她不好,她都能和離之后強行帶著兒子歸家,那家人還想讓她把孩子留下,她才不聽,仗著她爹的權(quán)勢也好,自己蠻橫也罷,兒子是她千辛萬苦生的,憑什么給他們家留下?到時候有了后娘,指定有后爹,留著受苦嗎?

    好在她爹無子,妾室納了一個又一個,反倒只有她這個一個孩子,也因著如此,便把她的兒子當做是自己唯一的后代來養(yǎng),疼愛得不行,也正是仗著這一點,她才能強行把孩子帶回來。

    既然錢財對她來說不算什么,送點東西給自己看得合眼的小娘子又算得了什么?

    周如玉完全坳不過渠婉。

    最后只道:“一套太過貴重了,選一樣也就罷了?!?/br>
    渠婉同樣不能說服她,半晌后才嗯了一聲,勉強算是同意了。

    就在她們正準備進掌柜的一早就給渠大小姐準備好的二樓雅間之時,店門口忽然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周如玉聞聲便轉(zhuǎn)過身去看,不由得笑了,“歆兒?!?/br>
    原來是陸歆。

    她剛跨過門檻兒,就瞧見了沈家叔母,高興地喚了一聲。

    周如玉自然看見了帶著陸歆過來之人。

    是一位面貌和善的夫人并一位年輕的小娘子,長得并不算極美,卻勝在氣質(zhì),只是看起來有些太瘦了,穿得極為素凈,仔細看,身上還帶著孝。

    師娘雖然已經(jīng)帶著她見了不少京都的夫人們,但這位卻還有些眼生。

    還是渠婉及時解救了她,走到她身邊替她引薦:“這位是方御史的夫人?!?/br>
    “見過方夫人?!?/br>
    渠婉同樣跟方夫人介紹了一番周如玉的身份,譬如她是韓夫人的學(xué)生,她的夫君是今科榜眼,同樣是韓輯的三弟子,是陸翌的師弟等等。

    方夫人安靜地聽罷,隨即便露出個和氣的笑來,同周如玉說話:“怪不得歆兒見了你如此親近,原來有這層關(guān)系。”

    說罷,又跟她們介紹自己身邊這位年輕的小娘子,攜了對方的手道:“這是我的干女兒,姓袁,名舒云,你們?nèi)羰峭毒?,往后也可多來往?!?/br>
    看得出很是喜愛這個干女兒了。

    袁舒云亦上前來同她們見禮,禮數(shù)周到,落落大方。

    好不容易等到長輩們說完話,陸歆便輕輕拽了拽周如玉的衣角,揚起小臉問道:“沈叔母,我能不能去找阿珠玩兒呀。”

    “當然可以呀?!敝苋缬衤勓裕銣厝岬匦α诵?,摸了摸她的雙髻,道:“你想什么時候過來都行,阿珠都在家呢?!?/br>
    “嗯!”

    陸歆一聽便高興起來,開心地點了點頭。

    兩撥人并不怎么熟悉,簡單的說了幾句話,便分開了。

    看著她們離開的背影,周如玉收回視線,對渠婉笑了笑,道:“我看歆兒倒是對那位袁小姐很是親近,怎么先前好像沒聽說過這位?”

    渠婉挽著她的手上樓,聞言便道:“她呀,也是個可憐人?!?/br>
    不等周如玉細問,渠婉又道:“前些日子,前淑妃娘家彭家的案子,如玉可有聽說?”

    “略有所聞。”

    周如玉心中微動,出聲應(yīng)了。

    “這位袁小姐,就是彭家那件案子里的苦主。”

    進了雅間,掌柜的命人端上好幾樣做工精致的首飾上來,渠婉揮了揮手示意他們下去,才繼續(xù)道:“聽說袁家也是當?shù)剜l(xiāng)紳,略有仁善之名,他們家的小姐自然也是嬌養(yǎng)著長大的,卻沒料到突來橫禍,被貪官污吏害得家破人亡,全家上下就剩了一個孤女……”

    “人間慘事,不過如此?!?/br>
    周如玉聽到這里也不由得面露不忍。

    相公與謝公子先前謀劃那件事的時候,他并沒有特意瞞著自己,自己原先聽著只覺得那位小姐可憐,可當方才親眼見到她的時候,才對此事有了更深的感受。

    若是沒有相公和謝公子謀劃那件事,特意去尋彭家人的錯處,那袁家的慘劇,是不是就有可能會被一直瞞下去?這位袁小姐如今也還能平安活著嗎?

    “聽說她千辛萬苦從永平府走到京都,又碰上了方大人,才得以為家人伸冤?!?/br>
    饒是渠婉自認是個心冷的人,也沒辦法對這樣可憐的一個小娘子不心生憐憫。

    相較于她,周如玉在憐憫之余,又多了幾分說不清的情緒。

    說到這里,渠婉又道:“好在方大人與方夫人心善,不忍見她一個孤女獨自過活,便將她收為干女兒,現(xiàn)下正在方府住著,倒也稱得上是一件好事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