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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青云路(科舉)在線閱讀 - 青云路(科舉) 第144節(jié)

青云路(科舉) 第144節(jié)

    趙松源謝過渠愷,隨即便關(guān)心起甘御史的事來,因為他現(xiàn)下還只是個翰林院編修,暫時沒有資格上朝,并不知道朝堂上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要問了渠愷才知道。

    “老師,甘御史今日彈劾的結(jié)果如何?”

    下人替他們上了兩杯茶,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渠愷示意他喝茶,自己也將茶盞捧起來,意味深長地道:“陛下還是愛護(hù)太子殿下的?!?/br>
    他這么說,趙松源一下子便懂了,這是陛下并不想追究的意思。

    他端在手中的茶盞微微透著熱度,飄著裊裊的茶香,是上好的明前龍井,原本他應(yīng)該很喜歡的,然而聽到這個消息之后,他便喝不下去了。

    他都不明白,為什么陛下這般愛護(hù)太子,老師還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模樣。

    看他這么快就領(lǐng)悟了自己話中的意思,渠愷瞧著,不由得高興起來,心道不愧是我的兒子,就是這般聰敏。

    想到這兒,他心中又不免泛起一份愧疚來。

    他自己也沒想到,不過是年輕時候在鄉(xiāng)下跟一個農(nóng)女過了一晚,回頭他便給她留了塊兒自己的玉佩,原本的意思是讓她若是有事可以來尋他,畢竟這女子實在很合他的意,奈何自己那時已經(jīng)快娶妻了,為了岳家的財力,不好在當(dāng)時就將這女子帶回去。

    然而世事就是這般無常,他怎么都沒料到,就那一次,這農(nóng)女竟然就有了自己的骨rou。

    最可恨的,是她居然沒有差人來告知于他,讓他們渠家的公子在鄉(xiāng)下地方長大,就忍心這么讓自己與松源骨rou分離數(shù)十年!

    若不是上回自己偶然看見松源腰間的玉佩,起了疑心,讓管家去查,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發(fā)現(xiàn)這件事!

    還好還好,不愧是他的兒子,即便生在鄉(xiāng)間,也還是掩蓋不住骨子里的優(yōu)秀,一路考中了進(jìn)士,庶吉士,終于站在自己面前。

    想到這里,渠愷不由得面色更溫和。

    趙松源見他此時心情不錯,便不由得問道:“太子受陛下愛護(hù),那您怎么……”

    這話說到一半,便不好再往下說,不過渠愷卻接住了他的話頭,笑問:“你是想問我怎么不生氣?”

    趙松源頓了頓,才幅度不大地點了點頭。

    “哈哈。”渠愷見狀便笑了,擺著手道:“沒什么可氣的,這不過是個試探罷了,原本就在我的預(yù)料之中?!?/br>
    原本彈劾就是這么回事兒,聞風(fēng)奏事,也不需要什么證據(jù),御史本人也不必?fù)?dān)什么責(zé)任,畢竟一個圣明的皇帝,自然要廣開言路,不能因為誰彈劾了太子,就將對方下了大牢。

    況且……哪怕每次只能撬動一絲陛下對太子的信任,自己也不算虧,不是么?

    他這個答案,是趙松源沒有想到的。

    不過隨即便釋然了,畢竟對方是閣老,在朝堂數(shù)年沉浮,城府比自己想象的更深,也是應(yīng)有之意。

    但這沒關(guān)系,他更有本事,自己能得到的好處才更多。

    他不由得翹起嘴角,試探著問道:“您……還有后招?”

    渠愷聽罷,笑而不語,反倒換了個話題:“天色不早了,我讓廚房做了你愛吃的,今個兒留下來陪爹用飯吧?!?/br>
    他這話說完,趙松源面上便露出個靦腆的笑,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應(yīng)了下來。

    飯桌上,吃到一半,渠愷擺手讓伺候的人都下去,親自用公筷給趙松源夾了只蟹,目露慈愛地道:“早就聽說你愛吃蟹,多吃點?!?/br>
    趙松源頓時露出個受寵若驚的神情來:“多謝老師?!?/br>
    “怎么還叫老師?”渠愷不由得板下臉,佯怒道:“你不是不知道,我有多想聽你叫一聲爹,這樣吧,回頭我就讓人開祠堂,把你認(rèn)回來?!?/br>
    趙松源聽到開祠堂這三個字,心中一陣激動,不過面上卻還作出一副猶豫的樣子來,“可,若是我改了姓,認(rèn)祖歸宗,在官場上肯定要沾您的光……”

    他似是糾結(jié)了好一陣,才下了決定:“兒子想先靠自己的努力試試?!?/br>
    渠愷一聽他終于肯認(rèn)自己這個爹,一時之間大為感動,心道不愧是我的兒子,怎么能這般出色!

    他勸了又勸,趙松源還是不改初衷,又滿臉真誠地道:“兒子想要同沈延益比一比,我跟他都是差不多的出身,是不是他一直都能比我強(qiáng)?!?/br>
    一聽這個名字,渠愷的心情不由得變差了:“他是什么身份,也配與你比?”

    “我兒放心,你當(dāng)然是最好的,別說他了,就連謝之縉和韓嘉和,也比不過你?!彼又溃骸吧蜓右嫒缃裆硐萼蜞簦玉R上就要自身難保,沒人能救得了他?!?/br>
    說到這兒,他不由得冷哼了一聲。

    沈伯文這個小人,根本不配與我兒相提并論,出身卑賤,品性更卑賤,自己腳上的泥都沒洗干凈,好不容易抓著韓輯和謝琢這兩個老匹夫,就恨不得跪著去舔他們的腳!

    抬頭看到自家兒子與自己越看越像的相貌,渠愷又想到了前兩天管家打聽來關(guān)于當(dāng)年文會的事,不由得面露關(guān)切,溫和可親地對趙松源道:“我兒放心,爹一定給你報仇,讓那沈伯文給你下跪磕頭。”

    趙松源做猶豫狀:“這……這怕是不好吧?兒子同他畢竟是同年?!?/br>
    另一邊卻在心里冷笑連連,心道光是下跪磕頭怎么能夠?

    渠愷聞言便皺了眉:“我兒還是太過善良,對這種人,還需留什么情面?”

    “你啊,就是心太好了。”

    話說到這兒就差不多了,上眼藥還有的是機(jī)會,趙松源靦腆地笑了笑,開始動手拆蟹,并將蟹rou分給渠愷:“爹也用些?!?/br>
    渠愷高興起來,連連點頭,讓外頭候著的人拿酒來,道:“咱們父子二人好好喝一場。”

    “都聽爹的。”

    ……

    汝寧府。

    是夜,萬籟俱寂,除了在值房守夜的,整座知府衙門都陷入了沉睡。

    一道黑影忽然從后院翻身出去,身手敏捷地到了前院,繞了個彎兒,避過人一路行到府衙大牢。

    半晌后,他手中握著一把沾了血的匕首從里面出來。

    又偷偷摸摸地走到存放糧食的庫房門口,掏出一根細(xì)絲,在鎖上搗鼓了一陣,這把沉重的大鎖便應(yīng)聲而開。

    這人小心地將鎖放到地上,然后推開庫房門,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確認(rèn)巡邏的人沒有過來,這才從懷中拿出火折子和早就準(zhǔn)備好的酒瓶,拔出瓶塞,將烈酒倒在糧食袋上。

    再然后,火折子被點著丟過去,火焰騰地一下就跳得老高。

    大火熊熊燃起,這人面上露出個森冷的笑意,順便把身上還沾著血跡的夜行衣脫下來扔到火里,連同那把沾了血的匕首。

    他耳朵動了動,聽到遠(yuǎn)處傳來動靜,輕蔑一笑,隨即便揚長而去。

    ……

    東跨院。

    沈伯文還在睡夢當(dāng)中,隱隱約約似乎聽到外面?zhèn)鱽硪魂囙须s的動靜,不由得醒了過來,坐起身子,外面的動靜越發(fā)真切起來,他皺著眉穿衣下床。

    剛穿好衣裳,門外便傳來謝之縉的聲音:“延益,你醒了嗎?”

    沈伯文拉開門,對上謝之縉焦急的神色,沉聲問道:“外面怎么了?”

    謝之縉面色十分難看,“庫房那邊被人放了一把火?!?/br>
    “什么!”

    沈伯文眉心皺的更緊,開口道:“我跟你一塊兒去看看?!?/br>
    謝之縉卻搖了搖頭:“你身份不便,不好出現(xiàn)在眾人跟前,我去看完回來跟你說?!?/br>
    “……也好。”

    情急之下,沈伯文忘了這一茬兒,聽罷便同意了。

    謝之縉點頭,轉(zhuǎn)身離去。

    他走后,沈伯文心緒不寧地重新關(guān)上房門,坐在桌前,給自己倒了杯早已涼透的茶。

    一口飲盡,冰涼的茶水下肚,卻還是沒能壓下他內(nèi)心不好的預(yù)感。

    第一百三十四章

    謝之縉步履匆匆地感到庫房處時, 火已經(jīng)被撲滅得差不多了。

    “這是怎么回事!”

    他還未開口,身后便傳來太子怒喝的聲音。

    李煦黑著臉,大踏步走了過來:“里面怎么樣了?”

    面上還沾著灰的倉管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稟告:“稟, 稟太子殿下,倉庫的糧食已經(jīng)被燒了大半……”

    “你們是干什么吃的?”太子這次是當(dāng)真氣急了,原本還當(dāng)這次賑災(zāi)應(yīng)當(dāng)無事了, 能平平穩(wěn)穩(wěn)地結(jié)束,誰能料到突如其來的一場大火, 又鬧出了事端?

    他若是連賑災(zāi)這點事都做不好,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亂子, 父皇怎么會信任自己的能力?

    謝之縉也皺著眉,但卻并沒有貿(mào)然開口,抬步往已經(jīng)被滅了火的庫房內(nèi)走去。

    “公子小心。”

    他身后的護(hù)衛(wèi)悄聲提醒道。

    謝之縉搖了搖頭,示意無事,繼續(xù)往里面走。

    倉庫里頭充斥著一股谷物被燒焦的味道,許是還一道燒著了其他的東西, 混雜在一起, 味道并不怎么好聞, 平整的墻壁也被薰成了黑色,腳底下被燒焦的殘留物和被用來滅火的水混在一塊兒, 他腳上的官靴踩上去,再往前走,就留下一道黑色的腳印。

    他仔仔細(xì)細(xì)地環(huán)視了一圈, 一無所獲, 正要離開時, 卻忽然發(fā)現(xiàn)門口似乎有東西。

    他走過去, 撩起袍角蹲下去看。

    ——原來是一塊尚未被燒干凈的布料。

    他正要伸手去撿,身旁的護(hù)衛(wèi)便道:“公子,這東西臟,還是屬下來吧?!?/br>
    謝之縉“嗯”了一聲,并沒有反對,隨即便站起身來。

    此時太子也瞧見他這邊的動靜了,盡管心中還氣惱著,但長久的養(yǎng)氣功夫,已經(jīng)讓他面上神色趨于平靜,走過來主動問道。

    “殿下請看,這似乎是一片夜行衣上的衣角?!?/br>
    謝之縉此時已經(jīng)看完了,見太子端詳,便出言將自己的猜測道出。

    太子聽到了,不由得皺起眉,“為何會有這種東西?”

    方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倉管又弓著腰挪了過來,聲音虛弱地道:“稟太子殿下,謝大人,方才滅火之后,他們還在門內(nèi)發(fā)現(xiàn)了一把……一把匕首。”

    說著,便老老實實地將匕首呈了上來。

    ——沒有匕鞘,是一把沾了黑灰,刀面上不知沾了什么,此時已經(jīng)被大火燒得發(fā)黑的長匕。

    謝之縉冷眼瞧著,心中不由得猜測上面應(yīng)當(dāng)是血跡。

    就是不知為什么這里會出現(xiàn)這樣的東西了,難不成放火的人在來之前還殺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