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師徒虐文里當(dāng)綠茶 第100節(jié)
若清覺得這件事有些古怪,便追著長公主問:“你方才說因?yàn)楦赣H?父親有什么問題嗎?” “是你殺了他嗎?”若清想要這么問,又覺得這么問過于殘忍,所以他咽下了就在嘴邊的一句質(zhì)問。 長公主十分聰慧,即使若清不問,她也知道若清要說什么,所以一句在外人聽來莫名其妙的沒有突兀地出現(xiàn)了,而若清懂得這是長公主在告訴自己,她沒有殺死那個很喜歡她的夫君。 之后她來到若清的身邊,與若清說:“你父親的身份有些特別,有些人總盯著他身上的一件東西,我問了很多次,他都不告訴我,還與我說我知道的越少越安全。我還記得我懷你的那年冬天很冷,他被逼得沒了法子,就把我叫了過去?!?/br> 她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輕,仿佛從這段口述的過往里看到了愛人的背影。 記憶里的男人站在懸崖上,手中拿著一塊云紋玉,對著她說:“我怕是挺不了多久了?!?/br> “……” 男人問:“你害怕嗎?” “比這危險的我都經(jīng)歷過?!?/br> 男人說:“我也是??嚯y經(jīng)歷得多了,總覺得就算明天睜不開眼睛也沒有什么可怕的?!?/br> “……” “不過,這是遇到你之前的想法,現(xiàn)在不想了。老實(shí)說,我早在接下玉的時候就做好了死的準(zhǔn)備,但我能接受我為了這件事去死,卻不能接受你與我一起去死。我想,如果我死在你前邊,按照這邊的風(fēng)俗,你得不了好?!?/br> “我不怕。” “你必須怕。我想看你帶著孩子好好地活下去?!?/br> 男人說到這里像下了什么決心,對著遠(yuǎn)處的山景道:“你離開中都之后太子少了勁敵,行事不如之前穩(wěn)健,京中也不是沒有不滿的聲音,而你在走前做過布置,想要與中都的人細(xì)談這事應(yīng)該不難。” “可我已經(jīng)決定留在這里了?!?/br> “你不能留在這里,明日我會把我這些年攢下的所有錢財交與你,你拿著這些錢去打點(diǎn)一下留在中都的關(guān)系,將對太子不滿的人拉到你這邊。幾日后,我會起兵攻打靖,你先與我在一起,在我的帳前大聲辱罵靖,之后我會把你帶到兩軍陣前,假意讓你辱罵對陣的靖人,而你則要找好對陣的人做接應(yīng),然后在陣前砍下我的頭,帶著我的頭回到中都?!?/br> “我會告訴阿樂將軍讓他與你聯(lián)手,保你不會因?yàn)榭诚挛业念^而被射死。等你沖到靖的軍營之后,我這邊的人會放下武器,把罪名推給我,請求和談?;实劭紤]到一旁虎視眈眈的陳國,肯定會樂于兵不見血刃的解決這場爭斗,這時你就可以拿著我的人頭回到中都,而我的頭就是你重返中都的底氣和功績。你不用怕合不合理,也不用怕能不能行,一個在敵營,敢為了自己的母國殺了自己的夫郎,勇于阻止一場戰(zhàn)爭的你有不敗的穩(wěn)健根基。太子的敵人只需要這一點(diǎn),就能咬住讓你回到中都重享尊榮的機(jī)會,而我能為你做的只有這么多,剩下的只能靠你自己走。” “還有,希望在你掌權(quán)之后,你會善待被我們牽連的我的部族。” 男人把計劃交代清楚,可長公主不愿意砍下男子的頭,一直為了這件事哭個不停,對此男人什么也沒說,只在日頭西沉落的蘆葦蕩里將手貼在了長公主的小腹上。 這一個動作便止住了長公主的哭泣。 而后男子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盡可能帶著輕松的語氣說:“我活不下去了,所以我想在死前為你們賭一把。” 接著長公主跑了很久,一直在接受不同的消息。 她跟著夫君跑到了關(guān)門前,接受了夫君死亡的消息,又帶著那顆她深愛的頭顱跑回靖的陣營,接受了自己能回到中都的消息,最后她費(fèi)盡心力地生下他的孩子,卻收到孩子下落不明的消息。 有時女人也會想,是不是因?yàn)槟菈K玉自己的孩子才會丟??赡腥嘶钪臅r候告訴過她,不問玉能讓她活下去,不把玉交給她是為了她好,因此她什么都不知道。 聽完了這段往事,若清久久不能釋懷。他很在意那塊玉,也很在意素音搶走他的原因。他想著自己在清原的日常,又想到了素音從不提起自己父母的臉。他雖然不清楚素音搶他的原因,但在這一刻,他感受到了被背叛的反胃感,一想到過去對素音真情實(shí)意的自己,他就覺得那樣的過往很可笑。 若清從未如此恨過一個人,可比起恨這個人將自己從長公主身邊搶走,若清更恨這個人欺騙了自己,讓自己多年以來對她的敬愛變成了羞辱自身的笑話,讓他發(fā)現(xiàn)過往的滿足與快樂都是一文不值的戲。 以往的時候,他想到素音整個心都是軟的,而今他在想素音,只覺得整個心又像是浸滿了泥汁變得渾濁不清,變得泥濘惡心。 長公主知道他一時難以接受,也不逼他立刻接受。 片刻后,身心俱憊的若清道:“你去城中幫我找一個人,人在城西,是清原的山主澶容?!?/br> 長公主現(xiàn)在恨死了清原的素音,自然不喜歡清原的人,只是礙于若清不能提起。 澶容望著街道墻壁上落下的蝴蝶,即便知道若清久久沒有回來,也沒有什么急躁不安的情緒,更沒有抬腳去找若清。 就這樣等了沒多久,一只蜘蛛出現(xiàn)在對面的墻壁上。 借著蜘蛛,寧英是第一個找到澶容的人。 她望著這位不可一世的清原山主,先是對著他笑了笑,剛想與他寒暄兩句,卻在靠近他的剎那間愣了一下,難以置信地上下打量了他兩眼,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怪事。 澶容注意到了她的到來,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可澶容沒有理會她的意思。 寧英在原地站了許久,表情十分復(fù)雜,若不是身后的宦官叫了她一聲,她恐怕會忘了此行的來意。 ……………………………… 等著寧英把澶容帶來的若清閉著眼睛休息片刻,意外想到了少時的記憶。 若清少時度過了一段非常愉快的日子。刨除掉因?yàn)椴∪醺械娇鄲灥男睦?,他在素音身邊的日子可以用掉入糖罐子里來形容?/br> 剛睜開眼睛看到的女人很美,卻不夠溫柔,那張冷若冰霜的臉清冷的就像是不入凡塵的仙子,漂亮中帶著幾許如同寒風(fēng)一般凜冽的殺氣,將強(qiáng)勢清清楚楚地寫在了臉上。 沒有人會喜歡這樣煞氣重的臉,也沒有一個孩子會親近這樣的女人。 與那位淡漠貴氣的澶容不同,素音冷得只剩下兇意,兇到當(dāng)時沒有任何記憶的若清對上她的時候,就像是被蛇逼到墻角的老鼠。 如果可以,他想要一年不見素音。 如果可以,他想要做霓姮的徒弟。 只是以上都是不可能出現(xiàn)的事情,所以他只能縮在墻角,等待著那位看起來對他不屑一顧的女人過來審視他。 彼時已是冬日,屬于秋季的最后一片枯葉懸掛在枝頭上,頭上傷還沒好的若清整張臉被包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只剩一只眼睛露在外面。如果不是知道這里的人醫(yī)術(shù)很好,他是只傷了頭,他都要以為給他包扎的人是個手法極為不熟練的門外漢。也只有門外漢才會把撞到頭的傷,包扎成了看不到臉的豬頭模樣。 老實(shí)說,那些絞緊的白布讓他很不舒服,但他每每看到素音霓姮都會不自覺放輕呼吸,根本不敢提她們包扎過度的事情,加之他腦子里沒有最開始的記憶,心里總是帶有宛如小獸一般的警惕性,生怕自己在未知的環(huán)境里死去。 因此,他剛到馥水居時過得很不自在。 當(dāng)年的他不敢亂說話,不敢亂走亂動,只敢坐在素音安排好的位置上,悄悄觀察著素音的每一個表情,想要以此猜出素音的喜怒。只是素音總是冷著一張臉,即便與他在一個房間里,也只會用那張毫無情感的臉捧著一本書,看也不看他。 若清不懂對方不理他還要來看他的原因,心思各異的兩人坐在不算狹小的房間里,竟有種房屋狹小空氣并不流通的壓抑感。隨著枝頭最后一片枯葉落下,若清終于忍受不了素音那雙毫無感情的眸子,在吃完藥的午后,趁著霓姮躺在榻上淺眠的工夫,他走到了窗前,小心地推開了面前的那扇窗。 那一瞬間,凜冽的寒風(fēng)伴隨著藥草味如刀一般地襲來。 若清額前柔軟的頭發(fā)被風(fēng)吹開,驚訝地看著窗外的景象,這才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是冬日。 素音和霓姮是修士,身體不似常人,即便在冬天也穿著一件單薄的衣裳,而他這些天來從沒有出過門,也沒有離開內(nèi)室,導(dǎo)致他完全不知道外邊的天氣。 瞧見窗外的景象,他那雙漂亮眼睛里的陰郁仿佛被風(fēng)吹開,有了不一樣的光彩。 不過這份光彩保留的時間不長,很快隨著霓姮的醒來消失了。 白皙修長的手指從身側(cè)出現(xiàn),輕輕關(guān)上了被若清打開的窗戶。 身后剛醒來的霓姮聲音有些沙啞:“你身子不好,不能吹風(fēng)。” 她說完了自己想說的話,拉過若清冰冷的小手,將若清帶到桌子邊。 若清對著桌子上的茶具,遲鈍的大腦緩緩運(yùn)轉(zhuǎn),呆頭呆腦地說:“已經(jīng)是冬日了?” 霓姮點(diǎn)了點(diǎn)頭。 若清又有些意外地說:“屋子里不冷不熱,我還以為如今是晚春?!彼麜@樣想不是沒有緣由,一是看素顏霓姮穿得不厚重,二是屋子里沒有炭火,火系晶石的溫度一向不穩(wěn)定,不可能長時間保持差不多的溫度,所以他剛到時沒有弄準(zhǔn)如今是什么月份。 霓姮說:“師父怕你冷,屋子里放的晶石都是好物件,又怕你太熱受不住,反復(fù)查看了幾日。” 說罷她頓了頓,“你似乎很是意外?” 若清沉吟片刻:“……我還以為她不喜歡我?!?/br> “怎么會?!蹦迠@訝地說,“你應(yīng)該說她最喜歡的就是你了?!?/br> 然后在若清不信任的表情中霓姮笑道:“雖然她沒有直說,可她每天都有來看你,而且不管你做什么她都不會訓(xùn)你,這種待遇旁人可是沒有的?!?/br> 說到這里,霓姮像是發(fā)現(xiàn)了好玩的事情,她對著若清噓了一聲,道:“說來好笑,她對上你的時候會很緊張,不信你去看看她手中的書,到時你就懂了。” 若清記下了這句話,等次日素音來的時候,他特意關(guān)注了一下素音手中的書,有些失望地發(fā)現(xiàn)素音手中的書很正常,看書的素音更是再正常不過…… 不知為何有些失落,若清收回視線忍不住低下頭,只認(rèn)為霓姮騙了自己,可在第二日第三日之后,若清發(fā)現(xiàn)了異常的地方。 素音一直在看書,可那本書一直沒變,頁數(shù)永遠(yuǎn)都停留在第七頁。 瞧她看書的樣子她似乎很專注,可如此專注的她卻只看這一頁。這些天下來她讀不完這一頁嗎?還是這書只是她偽裝自己的假象? 她是不是根本沒有讀過這本書,她只是來了他這里又不知說什么,只好拿著書裝裝樣子? 難道……霓姮說的都是真的? 放在腿上的手因?yàn)檫@個發(fā)現(xiàn)慢慢握緊,過了沒多久,念著霓姮之前對自己說過的話,若清忽然抬起頭對著素音說:“師父?!?/br> “嗯?” “我聽師姐說師父為了我廢了不少心思,勞你掛心了?!?/br> 他像是小大人一樣,一本正經(jīng)地說出了這番話,而對面那冷冰冰的美人則在他說完這話之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這本就是我該做的?!彼匾舴畔铝怂种械臅?,將那只溫暖的手放在了若清的頭上,神情變得柔和許多。 從這里若清知道了素音對自己的關(guān)注,之后再去觀察,也會發(fā)現(xiàn)女人掩藏在冷漠下的笨拙表現(xiàn)。 素音會為了一些小事別扭很久,也會在給他看病的時候在門前走來走去,看著手里的小鼓,上下移動著似乎在比劃如何交給他才算是好。而他早已過了玩小手鼓的年紀(jì),只是面對著那樣的素音,他什么都沒有說。 若清就這樣觀察著她,等徹底看懂了她對自己的在意之后,他已經(jīng)成為素音和霓姮最寵愛的孩子,他有了真心相待的好友,有了算作家人的素音霓姮,有了最敬重的小師叔,他曾想過,哪怕日后素音叛離出清原,懷揣著這份回憶,他始終都是幸運(yùn)的。 ——哪怕素音和霓姮不在了,過往的歲月也是真實(shí)且溫暖的。 他是這樣想的,然后這份溫暖死在了被長公主帶回來的這一日里。 如果他真的是長公主的孩子,那過去的他得到的從來不是什么溫暖,只是一場虛偽的表演。而那個帶走他的女人,從始至終都沒有與他說過什么叫真相。 記憶里被珍視的回憶到這里已經(jīng)暗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被背叛的恨意。 若清忽然覺得好累,累到不想去找出心里與親生母親重逢的喜悅,也不想長公主之子的身份能給他帶來什么。此刻他只想見見澶容,似乎只要看到澶容,他那顆正在往下不斷墜落的心才會得到停止與穩(wěn)定,他才不會繼續(xù)思考與素音的過往只是一場騙局,與傅燕沉之間生了間隙的問題。 回首過往,一直陪著他,不管他做什么都不會離去的只有澶容了。也只有澶容的變化是他能接受,且不會讓他感受到痛苦的改變。 他現(xiàn)在很需要澶容出現(xiàn),雖然他也不清楚澶容出現(xiàn)能為他帶來什么。 也許…… 他需要的是澶容的一個擁抱。 一個勒得他喘不過氣的擁抱。 “也是時候了。” 懷若樓站在城墻上,俯視著下方青州的城鎮(zhèn)。城墻上風(fēng)勢不小,狂風(fēng)將他的衣擺吹得獵獵作響,扯出的弧度就像是一朵盛開的鳶尾花,飄逸得好似要乘風(fēng)而去。 一旁剛剛結(jié)束閉關(guān)的親信疑惑地看著他:“尊主是指?” “自我把玉的消息傳出去后,清原也在查,千河也在查,長公主也在查?!睉讶魳顷_手指算了一下,接著閉上眼睛輕笑一聲,無不得意地說,“鎖住飼夢的鎖是清原的開山祖師,清原作為鎮(zhèn)壓飼夢的地方,必然知道的比我們多?!?/br> 親信道:“所以尊主是想把所有人的目光引向清原?” “這是其一。” 懷若樓道:“我們?nèi)缃裰里晧粼谇逶?,也知道清原知道很多秘密,但由于清原根基深厚,又有個無人能敵的澶容,我們強(qiáng)攻不了,所以散布玉的消息,可以讓天下人都盯著清原,而心有貪念者必然會趁機(jī)使些小動作。蒼蠅雖然算不得什么,可一旦多了,擾的人心煩,總會有些不一樣的表露,而讓正道離心這是第一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