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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師徒虐文里當綠茶 第165節(jié)

    宿枝平靜地問:“為什么最開始不幫著?”

    業(yè)懷不安地回答:“因為想不到去幫的理由?!?/br>
    其實業(yè)懷在回答的時候也想到了一件事。這件事他不實話實說會比較好,若是實話實說,宿枝好像受到的傷害會更大一些。

    只是不知為何,他特別不想騙宿枝,就實話實說了。

    宿枝聽到這里想了想,笑了一下,然后笑著笑著,他就歪著頭紅了眼睛,眼角的位置流出了一道淚痕,表情從平靜變成了自嘲和慌亂。

    業(yè)懷盯著他眼角的那道痕跡,忽地心痛了一下。他呆愣地站在宿枝的面前,似乎在想如何說話能讓宿枝好受一些。

    而宿枝站了起來,帶著小心翼翼的表情,來到他的面前捧住了他的臉,問得特別認真,也特別溫柔,就像是心里還存了什么幻想:“你再回答我一次,你為什么不救他們?”

    業(yè)懷很難順暢地說出來,但還是說了。

    “我看到了有人找他們麻煩,當時……只覺得他們是生是死與我何干……”

    他說完這句話又別開了臉,不敢去看宿枝的眼睛。但他很快發(fā)現(xiàn),捧著他臉的手失去了溫度。他慌張地抬起頭,只瞧見宿枝那張收起了一切情緒的臉,心底一沉。

    宿枝的眼睛黑沉沉的,完全沒有光了。

    他沒有責罵自己,只像是眼里沒有他這個人一樣,越過了他的肩膀看著遠方。

    業(yè)懷心里有些害怕,可他還是鼓起勇氣去拉了一下宿枝的手。

    宿枝卻一把揮開了他的手,對著遠處的山影咬緊了牙關(guān),自嘲地說:“你沒說錯,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而我又與你有什么關(guān)系?!?/br>
    “我甚至都能想到你的心思?!彼拗φf到這里,手伸進懷里,拿出了曾經(jīng)鄴蛟扔入水中的酒杯,當著業(yè)懷的面,一下子扔到了地上。

    業(yè)懷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把這酒杯撿起來的,當他看到酒杯之后他就發(fā)現(xiàn)了,這時才發(fā)現(xiàn)宿枝帶著酒杯已經(jīng)遲了。

    在酒杯四分五裂的時候,宿枝對著業(yè)懷說:“我總記著你拿著這杯的樣子,也知道你身上有什么毛病,可我總想著你對我笑了,沒有什么是不會變得,所以心里抱著一點妄想,如今看來,是我天真了。你還是原來的你,而害人的不是你,亂跑的也不是你,這件事與你沒關(guān)系,你一個妖魔也沒有必要去救我的家人,這一切都很合理,沒什么不對的,所以你走吧,我們這輩子最好別見了。”

    業(yè)懷害怕這句話的意思,就說:“我做錯了什么事你可以再教教我,我這次會好好學的!”他說的很認真,這也是他第一次對人示弱。

    他不想瞞著宿枝,只想讓宿枝如過往那般看著他,為此告訴了宿枝薄輝都不知道的秘密,緊張道:“我……幼時出了一些事,母親為了救我,拔出了我的情根,所以我與常人不太一樣,我天生缺少七情,做事有些不會分分寸,但我不是……”

    他本意是想挽留宿枝,是不顧自己的臉面也要宿枝給他一個機會,不曾想在聽說到這句話之后,宿枝的表情越來越奇怪了。

    他自嘲地勾起了嘴角,一掌打向業(yè)懷,不再與業(yè)懷多出一句話。等著將一臉錯愕的業(yè)懷打出遠山入口的時候,他轉(zhuǎn)過身,單薄的背影撐起了白牛前方的雨幕,背起了白牛的尸體,一步步背著師兄回到了山中小屋,就像是師兄從前背著自己這樣。

    在這一瞬間,業(yè)懷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可能做錯了什么。只是這時的業(yè)懷還不懂,有些錯是之后挽回不了的。

    他也不會懂,當他說出自己沒有情根的那一刻,他過往與宿枝在一起的畫面,就成了宿枝一廂情愿,他單方戲耍宿枝的過往。

    而業(yè)懷傲氣,被宿枝如此對待也覺得生氣,便回到寧水住了兩日。

    越河尊在倒下之后看到了飼夢的身影,那人坐在霧中笑著他。

    其實這兩年越河尊經(jīng)常能夢到飼夢,只是以往他夢到飼夢,心神堅定,不管飼夢說什么都不給飼夢可乘之機,而這次與過往不同,因為愛徒的死,他的心里有了裂痕。

    飼夢在這時出現(xiàn),誘惑著他,說要把白牛還給他。

    他咬了咬牙,嘴上拒絕了飼夢,心里卻亂了起來。

    飼夢知道他在糾結(jié),也不鬧他,反而很“貼心”的給他講起了白牛的事,等著越河尊心神大亂之時,那像是霧氣一樣的人悄無聲息地潛入了越河尊心里的縫隙中。

    越河尊不知為何這幾年飼夢能夠頻繁在他身側(cè)化形,心里放不下這件事,卻又看到飼夢笑他,往他手中塞了一樣東西。

    越河尊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手中確實有個東西,那東西是白牛的斷角。

    在這一刻,客休和飼夢掛在了一起。

    他猜到了飼夢與客休聯(lián)手了,可京中的結(jié)界并未松動,飼夢又是如何越過結(jié)界的壓制,肆意出現(xiàn)在他的夢里?

    而今夜,他握著那斷了的角,恨不得去魔域直接殺了客休,可他卻不允許門下弟子外出。

    他心里清楚,若是遠山此刻和魔域打起來了,遠山就沒有了監(jiān)看飼夢的空閑,如果這時飼夢趁機作亂,就是遠山管不得的事情了。而昌留還要護著氾河,不能輕易妄動,為此這天下的安危只能由他們來坐鎮(zhèn)。

    想來客休會與飼夢聯(lián)手,又來殺了他的徒弟,也是想要逼著他出手。

    他不能中計!

    為此,他攔住了準備下山的徒弟,把這件事說了。

    藍蝶知道師父的意思,卻接受不了,直接跑進了山里,捂著耳朵不聽不講。

    阿魚和青藤都沒有說話。

    只有宿枝在給師兄整理過遺容后,對著白牛慘白的臉說:“師兄師父都有大事要兼顧,只有我沒有,那就讓我去好了。左右?guī)煾敢矝]教導(dǎo)過我什么,就算飼夢出來我也幫不上忙,還不如去魔域打上一場,管他是生是死,只管痛快一些?!?/br>
    “你更不能去!”

    越河尊死了徒弟,心情不好,吼著:“你覺得連死了兩個徒弟我還能再坐得住嗎?你以為不管你是被客休殺了,還是困了,都與遠山無關(guān)嗎?你以為,我留在人世只是覺得人世好玩嗎?你怎不看看!遠山與世隔絕,去哪兒都是住,我為什么不入云住,為什么還要留下來?而你知道初代氾河與薄輝有多不容易嗎?你以為這天下只是氾河的天下嗎?若是心里沒有道義,若不是想護著三界眾生,我何須留在這里多年?而你若不是知道自己身上有問題,你這么愛熱鬧的人會被我困在遠山,不曾回過上京嗎?而你我都知道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也早就丟掉了自己的喜怒,又何必在這時意氣用事?”

    “我不妨告訴你一句實話,客休與飼夢聯(lián)手了,早晚有一場大戰(zhàn)等著我們,我們早晚都能報的了這個仇,但這個仇,必須是在飼夢出現(xiàn),或是有了一定定數(shù)才能報,不然就是白白給人送人頭!到時不只是你,不止是白牛,你的師兄師姐一個都得不了好!包括我!包括你在京中的血親!你懂了沒,懂了就給我閉嘴,給我去后山禁閉!”

    越河尊把氣撒了出去,說完揮袖而去,只是人走出沒多久又倒在了地上。

    而宿枝的手指放在白牛斷角上,在師父倒下之后,疲憊地閉上了眼睛,變得低沉陰郁起來。

    白牛死后的兩天都在下雨。

    宿枝就跪在后山的石洞里,面朝著墻壁,后背對著洞口一動不動,不知在想什么。

    白牛死后,他身上那股子輕狂的兇意被越河尊壓了下去,整個人都靜了下來。但這個靜未必是什么好的變化,那雙黑亮有神的眼睛在如今也變得靜如枯井。

    越河尊的話壓在他的心上,把他身上最后的棱角壓平了。

    焦躁失落陰郁在白牛死后一刻不離,最后變成了無法報仇,無法離開這里的無力。

    他開始找不到明日想做的事情,也開始找不到做事的干勁,滿腦子都是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為此師兄師姐送來的飯菜一口沒碰。

    今日雨越下越大,不知何時從寧水走回來的業(yè)懷就躲在門后看著他。

    業(yè)懷背著手,拎著寧水剛出生的狻猊,在洞口探頭探腦地觀察著宿枝的背影。

    狻猊是薄輝在時,薄輝扔到寧水壓邪氣的。

    那時蛇女他們剛死沒有多久,他懶得動,也沒管過薄輝來寧水做什么,從來也沒有去看過薄輝送來的狻猊長什么樣。只是聽說男人多數(shù)都喜歡寶劍異獸這些威風霸氣的存在,又想起宿枝騎著馬時的英姿,便拎起變小的狻猊,躡手躡腳地來到了宿枝這里。

    在這之前,他沒與人吵過架,過往與他吵架的人都被他殺了。他也沒有與人道歉過,記憶里最多的就是別人對他道歉。

    因此他對這些事不是很熟悉,只在拎起狻猊之后,望著那在寧水活得十分不錯,小肚子圓滾滾就像是一只小肥狗一樣的狻猊,先是輕咳了一聲,然后裝作高傲的模樣,以不以為意的一面,對著前方的石壁練習著。

    “給你?!?/br>
    “撿來的小狗。”

    “收下就別生氣了。”

    “嘖?!?/br>
    這么說完他又覺得不對,又轉(zhuǎn)過身子,對著另一面的墻壁說:“喂,給你,我不要的小狗,少說廢話直接收下……”

    ……這么說也不對。

    他心煩意亂地將狻猊塞在了懷里,抱著狻猊蹲在山洞門口,眼巴巴地看著宿枝。

    等了許久不見宿枝出來,就說:“我沒想到他們會死。我就猶豫了一下?!?/br>
    宿枝一早就知道他來了,但宿枝沒有與他說話的意思,直到他說出這句話之后宿枝才淡漠地問:“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嗎?心里、在那時、就沒有起過別的念想嗎?”

    宿枝太敏銳了。

    敏銳的業(yè)懷都要弄不清他到底傻不傻了。

    因為宿枝的質(zhì)問,業(yè)懷抱著狻猊的手忽然僵住了。

    他想起了他看到奎被人拖走那時他心里閃過的念頭,想起了自己想要逆著薄輝的話去害宿枝的心思,一時說不出辯解的話。

    “說來奇怪,我知曉你為何生氣,可老實說,我有些不能理解?!睒I(yè)懷將狻猊放在一側(cè),靠坐在山洞門口,找不出辯解的話就不去找辯解的話,只問宿枝,“你因我沒有立刻出手,讓奎和白牛死了而氣惱,覺得我若是真的看重你,不會在能打贏客休的時候冷眼旁觀,可生如何,死又如何,萬物皆有生有死,皆有定數(shù)。不管長還是短,人都會死的。你我也會?!?/br>
    提到這件事業(yè)懷多少有些惆悵,卻還是很迷茫。

    他道:“我母佘歡,我父珠藤,都死了,可我還活著,也得活著,為何你與我不一樣?”

    “因為我有七情,你沒有。”山洞里的人對他說,“奎會在你被抓走的時候急匆匆的去救你,白牛會在遠山冷時給你做衣服,都是因為他們有心,有情,才會把你放在眼里,才會遇到事時想著你,正如我一般。而你沒有,所以你不懂我們的喜怒哀樂,不懂什么是傷心,不懂什么是失望,不懂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這讓把心放在你的身上的我看起來尤為可笑。”

    宿枝的那句放在心上讓業(yè)懷身子一震,錯愕地看向山洞入口。

    可這時山洞里的人卻說:“我最厭惡的,就是你這副什么都不懂,沒心沒肺的冷情模樣?!?/br>
    他冷漠地拒絕著業(yè)懷即將踏進山洞的步子,說:“你別圍著我轉(zhuǎn)了,你若真的在意我,你就不會想看我為他們的死而難過,你就會像我顧慮你的心思一樣,如我待你那般待我??赡銢]有?!?/br>
    “你如此表現(xiàn),不過是把我當作了一個陌路人。而你沒把我放在心上,我也不能對路人要求過多。所以你走吧,別再來見我了,我也不想見到你了。”他說著此后不見,聲音里有孤寂滄桑,唯獨沒有茫然。

    他一直都是一個清醒的人。

    在知道業(yè)懷沒有情根的那刻,他便不會再奢求業(yè)懷有任何與情有關(guān)的回應(yīng)。

    所以他說:“你不用再來找我,也不用在我身上試探什么,我沒有閑心做你無趣時的擺件。而我以后是生是死,是悲是喜,都與你無關(guān),你也記著這點,繼續(xù)淡漠悲喜的活著好了?!?/br>
    而他始終記著那句與我有什么關(guān)系,并在這里還給了業(yè)懷。

    “畢竟,這些事與你沒什么關(guān)系?!?/br>
    他的聲音在這一刻變得刺耳起來。

    業(yè)懷被他數(shù)落了幾次,再也受不得了,聽他說完這段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里。

    說來也巧,業(yè)懷回到寧水的那日寧水也下了雨,他淋著雨回來,身上帶著很重的寒氣。

    因為被宿枝說得頭腦發(fā)昏,就連狻猊也忘了帶回來。而他注意到了,卻不想去拿回來。

    遠山在這一刻變成了他的禁區(qū),讓他提都不想提。而他出生到現(xiàn)在從未受過這樣的羞辱,若說一點都不介意是假的。

    可若說恨,又沒有那個意思,甚至都沒想著去殺了宿枝出氣。

    好奇怪。

    業(yè)懷拿出懷里奎給他買的糖,像是想要宣泄心里奇怪的感情一樣,高抬著手臂,有意把糖盒扔到地上。可在手舉起來的那一刻,他又盯著盒子上的花紋,動作僵硬地放了下來。

    他的手里還捏著奎給他買的糖,也在之后問了自己好幾遍后悔嗎?

    有關(guān)這個答案的聲音并沒出現(xiàn)在腦海里,只是那幾塊沾了土的糖,被他小心翼翼地裝在了晶石做的盒子里。

    其實他一直都不在意這些外物,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捧著一盒破糖坐在殿里,更沒想到他會撿起來宿枝摔碎的酒杯,小心地帶了回來,并帶著不能說清的心思,把酒杯變成了完整的樣子。

    而這次與宿枝吵架后,他像是與宿枝置氣一樣,把這兩樣東西都藏起來了。只是盯著收著這些東西的位置,他又坐不住,很快又把這兩樣東西取出來放在懷里。

    他抱著這兩樣東西站在宮殿門前,望著空無一人的大殿,忽然不懂這里為何會這么安靜。

    寧水不像遠山,沒有守在木屋外嘰嘰咋咋的奎,沒有經(jīng)常在夜里睜開眼睛看著他的宿枝。

    而他早已住慣了的宮殿在此刻看起來竟然格外的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