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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師徒虐文里當綠茶 第185節(jié)

    一直沒動的人這時頓了頓,然后低下頭看著那朵花,動作遲緩地彎著腰,把花撿了起來,重新放在了腿上……然后,就呆呆地看著她,仿佛在等著她……

    那一瞬間,蛇女的哭聲就沒了。

    她望著被業(yè)懷緊緊抓著的小小野花,忽然懂了她的兒子也許不是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是他如今比尋常人感受慢了很多。但即便很慢,悟性很低,他也在慢慢地學(xué)著……

    也可能學(xué)會了。

    想到這里,她嘴角往上揚起,那貼著光柱的身影,慢慢地化作一團團青光,逐漸飄向上方……

    她終于可以放心了。

    ……

    “還沒回來嗎?”

    意綾仍舊坐在那張冰床上,表情呆滯地對著門口的位置。

    陳已安的尸體放在她身后,與若清初見他們時沒有什么區(qū)別。

    這是他們留在皇宮中的多少個日夜?

    可能陳已安和意綾自己都不記得了。

    天一直是那么黑。

    窗外陽光正好,但他們被關(guān)在這個屋子里,什么都感受不到,也什么都不想感受到。

    不多時,當意綾疲倦得想要躺下的時候,有人在門前敲了敲門。意綾茫然地看向門口的位置,只見一道白光出現(xiàn)在房中,繪成了一道人影。

    很奇怪,她的眼睛是瞎的,但她卻能看到那道光、那個人影。

    而那人影似乎正處于渡劫化形的時期,此刻來到這里的,不過是一縷神識,頂著珊瑚一般漂亮白角。

    那人來到這里,手中拿著從皇宮帶走的冰霜花,柔聲與他們說著:“梅雨季節(jié)已過,近來風和日麗,遠山靈樹茂盛,瓊海黃沙襯碧天,是個適合出去走走的好時節(jié)?!?/br>
    說罷,他翻開手,握著冰霜花變出了一雙淺灰色的眼睛,伸手送到了意綾的面前,眉目舒展,溫柔的像是意綾自己臆想出來的虛幻。

    可他卻說了:“寧水離上京還是有些遠,所以你的信,我收得慢了些?!?/br>
    意綾怔怔地望著他,在他如此說后,茫然的落下了一滴淚。

    “叔公?”她叫。

    “是我?!睒I(yè)懷回,“我看了你的信,來幫你救陳已安了?!?/br>
    他如此說著,似乎不是在說笑。

    在聽到他這么說的一瞬間,意綾忽然發(fā)出一陣委屈又迷茫的哭聲。

    而業(yè)懷則把那雙變出來的眼睛,送到了她的身體里,道:“春光正好,贈與你一雙不會再被蒙蔽的眼眸,望你能看遍山河美景,不再居于困束。”

    熱意就這樣進入了意綾的眼中,等著眼前能看到模糊的光影時,有一雙手被業(yè)懷拉著放到了她的手上。她順著那雙手,看到了眉眼溫柔的陳已安。

    在此刻,業(yè)懷手上的紅線斷開了一根。

    在陽光正好的時節(jié),兩只靈鳥乘著清風,飛出了關(guān)著陳已安和意綾的陳宮,望著驕陽的方向,輕快地走了……

    他們有自己要去看的山河。

    而送走了季庭生,了結(jié)了陳宮過往,業(yè)懷的手上如今只剩下一根紅線了……

    無牙躺在地上沒氣了。

    他受盡折磨而死。

    那個少年跪在不遠處,望著迎著風的宿枝,呆呆傻傻的沉默著。

    宿枝的腳下出現(xiàn)了一個大陣,而看到這個陣的時候,宿枝眼帶嘲諷,冷漠的勾起了嘴角。

    腳下的衣擺被風卷起,圍繞著不善的殺意。

    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在他的面前有著一處深不見底的萬人坑。這也是清潭和無牙的手筆。

    清潭和無牙為了阻止飼夢外出,不只引了雷陣,還做了一個邪陣。

    他們把八字陰的人找來吊死,扔到了這個坑里,不讓這里的人轉(zhuǎn)世,把這些人都養(yǎng)成了厲鬼,以此地的煞氣怨氣,覆蓋了飼夢的邪氣,擾亂了飼夢對自己位置的判斷。而宿枝若想推開這陣,就需要先把萬人坑毀了,再去打開天雷陣。

    萬人坑要毀不難。

    可宿枝卻在此刻回頭譏諷地看著那少年,仿佛在問對方,你瞧瞧這里能想到什么?而后他高抬手臂,一下子將這萬人坑毀了。

    可在他毀了這萬人坑之后,被困在坑底的厲鬼便跑了出去。

    那少年看到這里,想到了附近還有人家,咬了咬牙,跌跌撞撞地拽著四散的厲鬼,不讓他們跑太遠。

    而關(guān)著飼夢的地陣,也因為萬人坑的拖拽,改變了方位,去了四百米外的地方。

    宿枝隨著陣走,在不遠處找到了陣眼。就像是千年前一樣,這個陣周圍圍著天雷。如果他要開陣,一定會被天雷擊中,而他數(shù)了一下,陣上蓋了四十九道天雷,以他的實力來看,不到四十,不會遇險,即便遇險,也不能打消他的心思。

    他心如鐵石,不覺得自己會猶豫,迎著陣中的狂風,抬手解開一道天雷。同一時間,天雷落在了他的身上,將他震出去一段距離,他卻死死地盯著那陣眼,雙目赤紅,不曾退縮。

    就這樣,他扛了三十九道天雷,這時的他已經(jīng)不似剛才那么整潔優(yōu)雅了。

    他的黑發(fā)凌亂地蓋在面上,就像是千年前被困的那次,嘴角流著血,卻瞪著一雙不屈的眼睛,又解了一道。

    天雷再次落下。

    這時,像是累了,他變出半米高的沙墻,靠在那上面坐了片刻。坐下來的時候,他面無表情地盯著遠處的珠藤尸骨,心里盤算著,剩下的九道,干脆一起解了算了……

    只是在這個時候,他放出去的厲鬼在四周飄蕩,盯著那個陣不放,儼然是把這個陣當作了自己家。

    他嗤笑一聲,也懶得出手打散她們,正當想要起身上前時,孩童的哭聲響起,由遠漸近,他移動著眼睛,瞧見了兩個厲鬼抓著一個女孩,以及一個一兩歲的孩子,卷著她們往萬人坑里走。

    而那個沒用的偽龍則拿著劍,拖著并不靈活的腿跟在他們身后。但因力竭,他很快倒在了沙地上,跟不上去了。

    宿枝看到了這一幕,卻當作沒有看到,因為他想起了一件事——寧歡死的時候并沒有人來救她。

    而后他就帶著平靜的表情,靜默地注視著這一幕,直到女孩轉(zhuǎn)過臉,露出了一張他前不久才見過的面容,這才讓他轉(zhuǎn)過了頭。

    那是他身為傅燕沉時遇到的小女孩。

    那是在他遇難倒地時,把他帶回家中的孩子。

    而她懷里的人,正是她家中不大的小娃娃……

    這次沒有被母親抱著,那小孩哭得臉都漲紅了。

    這一瞬間,復(fù)雜的感覺襲上心頭,可想到過往的一幕幕,宿枝沒有動。

    他只是合上了眼睛。

    而看到這里有人,那女孩尖叫著:“救救我!救救我meimei……求求你了!救救我meimei……”

    她根本不知道對面的人心里在盤算什么。

    她尖聲喊著,害怕與慌張已經(jīng)將她的思緒擾亂,她有時都不知自己在說什么。

    而宿枝冷漠地想著,寧歡死的那時,他也是如此想著。

    誰來救救她,只要有人能救救她,即便永遠被埋在地下,他都認了……可沒人去救寧歡,他們只是害怕地盯著她,甚至不敢出面接觸她……寧歡就在城里轉(zhuǎn)著、繞著,等不到一扇打開的門,找不到一個肯救她的人,最后寧歡死了……

    這是他放不下的心結(jié)。

    而寧歡死時都沒有人救過寧歡,他為什么要救對面這兩人?

    這女孩救過他又如何?千年前的他救過多少人,可這些人有一個念著他的恩,去救救業(yè)懷和寧歡嗎?

    ——沒有。

    所以寧歡死在了夜晚的長街上。

    業(yè)懷被砍掉了頭。

    他變得一無所有。

    所以……他不會出手,也無心出手。

    就這樣,他放任了那個女孩和小娃娃被厲鬼拖走,一路拖到萬人坑。

    萬人坑經(jīng)過他方才的清掃,底下已經(jīng)沒有尸骨了,只有不時閃過火光的雷陣,看上去怪異又恐怖。

    而那女孩看到這一幕,開始劇烈地掙扎著。她一只手抱著自己的meimei,一只手在周圍胡亂地抓著??上车馗浇鼪]有可以借力的花草樹木,她只抓起了一把把的黃沙,然后沙土順著指縫滑落,像是她消失的希望。

    她的臉因為恐懼著急漲紅,又因為絕望變成慘白……

    地下的東西是什么她不認識,她只知道那不時有電光閃過的圓盤躺上去一定很疼……而她沒有辦法救自己,就只能無力地抱緊了懷中的meimei,朝著下方滾去。

    然而……

    就在她被厲鬼拖到坑邊,推下去的一刻,一只慘白帶傷的手突然出現(xiàn),拉住了她。

    她的衣服一緊,拖著她的身體感受到了壓力。

    她看不到身后,只能聽到有人問她:“你娘沒事?”

    她呆了片刻,忽然對著下方的圓盤發(fā)出凄慘的哭聲,像是被嚇傻了一般,放聲喊著:“娘沒事!她被救下來了……”

    “那就回家去吧……”

    有人對她如此說著,將她扔到了身后,正巧輕輕地落在了那趕過來的偽龍懷中。

    而抱著孩子的偽龍看到這一幕,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像是很難理解眼前這一幕。

    宿枝也不需要他理解。

    宿枝就背對著圓陣,正對著他,雙腿盤起,一只手搭在腿上,一只手無力地垂放,面上的表情是偽龍看不懂的復(fù)雜。

    他似乎是累了,似乎是困了,亦或者是看透了什么,清醒的悲慘著。

    而他沒有去看那偽龍復(fù)雜的目光,只盯著那兩個小孩,像是徹底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又要做什么了……

    他想,他真是個不折不扣的廢物……明明下定了決心要報復(fù),卻會因為孩子的哭聲而停止,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回過神的時候已經(jīng)拉住了那孩子……

    不過……他在那兩個孩子掉下去的時候忍不住想,他厭惡對寧歡見死不救的人,因為這點恨上了那些人,所以想將那些人拖回來殺了。只是如此一想,他要是也學(xué)那些人見死不救,他又與那些人有什么兩樣?

    想到這里,他咽下了嘴里的苦澀滋味。

    他不能否認,他已經(jīng)變了??煽v然是恨得,縱然是怨的,他還是忘不了林青的質(zhì)問,季庭生的信任,長公主的付出。他到底是做不成不像宿枝的人??v然話說得狠毒,事做得偏激,他也不想成為他看不起的那些人……

    其實他心里也明白,如果他真的變成了那種人,那是對長公主的羞辱,也是對自己的羞辱。

    所以他曾想過無數(shù)次,如果……寧英死的那時,有人救救她就好了……而今,他救了這兩個人,是全了自己的念想,還是斷了自己的念想,他算不出來了。

    不過原諒的事是這輩子都做不到了。

    在地下對著業(yè)懷頭顱的那些年,他的心神已經(jīng)被熬空了??梢f真的不管不顧,為了自己能報復(fù)到一千年前的人,不顧如今這些無辜之人……他又做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