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焰說著, 嘴角泄出一聲短促的譏笑：“而成本呢, 就是給那些孩子一間破舊的屋子遮風避雨, 幾十個孩子都關(guān)在狹小的房間中, 房里沒有窗戶，門是用鐵鏈鎖緊的?！?/br>
    “每天給兩頓吃的，便宜的饅頭居多，有時候會買幾箱方便面，方便面比起沒味道的饅頭來可太好吃了，所以孩子們都會瘋搶，特別是最好吃的那幾種口味，都是大家爭相搶奪的對象?！?/br>
    毛緲緲聽得瞪大了眼睛：“啊，火車上你說的搶方便面……就是跟其他孩子一起搶？”

    “不然呢？”方云焰的臉被背包擋住了，毛緲緲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從語氣中聽出一些憤世嫉俗的尖銳，“誰會天天搶方便面?。俊?/br>
    “啊……”毛緲緲聽得心里有點酸酸的，她看了看方云焰之前還健步如飛的腿和完好的手，喵嗚喵嗚了半天，也沒拼出完整的意思。

    “我知道你想問什么，為什么我沒有被打斷手腿對嗎？其實本來也是要打斷的，只是最后他們看我長得好，人又聽話，就沒有打斷，讓我去裝走丟的孩子討錢?！?/br>
    說到這里方云焰頓了頓，思索了一會兒才又補了一句：“也許真的是因為我小時候長相可愛，演技尚可，可憐我的好心人特別多，即使我沒斷手斷腳，每天討的錢卻比那些殘疾孩子還要多，所以他們就徹底放棄了打斷我手腳的念頭。”

    “最可笑的是，等我十歲的時候，他們以為我已經(jīng)完全被他們同化了，還想把我培養(yǎng)成下一代的繼承人……可惜他們想錯了，我可是他們精心培養(yǎng)出來的騙子啊，都是騙他們的?！?/br>
    方云焰笑了一下：“但得到了他們的信任，我就比其他孩子多了一點自由度……后來我把警察引到了他們睡覺和關(guān)孩子的地方，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了。”

    “……”毛緲緲不知道說什么好，同情安慰吧，方云焰肯定不想要，說不定還會嗤之以鼻，她想了想說道，“那你好厲害呀，居然能把犯罪分子一網(wǎng)打盡，還救出了那么多孩子！”

    方云焰伸手按了一把她的小腦袋瓜：“行了，別吹彩虹屁了?！?/br>
    “……夸你你還不樂意，真難伺候?！泵樉樰p聲嘀咕。

    方云焰裝作沒聽見，繼續(xù)往下說：“齊叔就是當時帶隊的警察，后來還暫時收養(yǎng)了我，我本以為可以回歸正常生活，但我發(fā)現(xiàn)……不行，也許是因為以前在混亂的環(huán)境中生活太久了，我覺得跟身邊的一切都格格不入?！?/br>
    “王姨送我上了初中，但其實我連小學都沒上過……同學們?nèi)粘Ａ牡膭勇⒚餍呛陀螒蛭叶悸牪欢?，也插不上話，每天都在瘋狂補習小學課程，還要趕初中學業(yè)……齊叔和王姨他們對我挺好，但還是很壓抑?！?/br>
    毛緲緲仔細聽著，臟兮兮的爪子趴在少年的褲腿上，一人一貓卻誰也沒有在意。

    “我不記得自己叫什么，齊叔就給我取了一個名字，叫‘正’，想讓我成為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忘掉以前學會的歪門邪道，以后走正道，做一個對社會有用的好人。但是……”

    他歪著頭，音量漸漸低了下去。

    “那時候，我看到一個人就會不自覺地分析他的穿著打扮，有沒有錢，大概是什么性格，好不好騙，騙完了容不容易脫身……太爛了，這種生存手段已經(jīng)成為本能，刻在骨子里洗不掉了。我很討厭這樣。”

    毛緲緲恍然大悟，難怪方云焰在火車上一眼就認出了人販子，而且一口報出那個孩子身上的衣物價值幾何，原來這是他以前的生存技能。

    技能雖然不錯，但這來歷也太讓人傷感了。

    “喵喵?！泵樉槻淞瞬渌氖郑参康亟辛藥茁?。

    方云焰反手摸了摸她的爪子道:“都是過去了……”

    “喵啊！技能是沒有善惡之分的，你以前用它來騙人，以后可以用它來做好事！”

    “做好事？”方云焰怔了怔。

    “是啊喵！你看你在火車上不就用這個技能救了一個被拐賣的孩子喵？以后也可以幫助更多的人喵！”

    “……”方云焰若有所思地垂下眼，似乎在認真思考。

    “喵喵，相信我，你可以喵！”

    “呵?！比滩蛔≥p笑出聲，方云焰摸摸貓咪的頭，“知道了，謝謝緲緲?！?/br>
    “喵？你居然也會道謝？”

    “……”方云焰收回了手，不自在地咳了一聲，“反正都是以前的事了。”

    沉默了一會兒，他才重新開口。

    “融不進去就不融了唄，多大點兒事?！狈皆蒲娴恼Z氣終于又輕快起來，“當個自閉兒童有什么問題？”

    “不是，你這思想很危險?。　泵樉槢]忍住反駁道，“你本身又不是自閉兒童！”

    方云焰揉了她一把，難得沒反駁她：“每次下晚自習我都一個人回家，走在夜晚空蕩蕩的小巷中會覺得這個世界離我太遠了……后來有一天晚上，我就在路上遇到了翻垃圾桶的云涯?！?/br>
    “當時它在流浪，我也在流浪?！?/br>
    “云涯這個名字是我給它取的，它跟我一樣，孑然一身獨自流浪，雖然這個世界并不需要我們，但我們還是要被它所束縛。就像以前控制我人身自由的團伙，和后來不得不去維系的關(guān)系……”

    “當時取這個名字，是希望能像天邊的云朵一樣無所顧忌地飄蕩在天涯海角?！?/br>
    “云涯很乖巧，明明是從小就被人丟棄的狗卻還是很信任人類，在翻垃圾桶的時候聽到了我的腳步，就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跟一般警惕性很強的野狗不一樣，很溫和，帶著些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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