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自厭棄 pǒ⒅ё.ⅵp
女人們離開秦家之后,大都是要重新嫁人的,但是梅娘不行。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尤其是女人的貞潔,丟了,好像都不配活了似的。她這樣的女人沒被浸豬籠就不錯了,要想其他指望,是難上加難。 長樂巷距離秦家不足兩條街,一片簡陋廊房,住的人魚龍混雜,自梅娘主仆的馬車自這處停下,街上擅嚼舌根的女人們便將這件事傳了個遍。 這廂叁兩個女人們攢在一處酒館鋪子的柜臺前嗑瓜子,一面覷著隔壁那兩道人影從馬車上下來。 “秦家大小姐還真是狠心,好歹是生母,竟然也一并趕出來了?!?/br> “秦家也是大不如從前了,養(yǎng)一個通jian的婊子不如把銀子花在要緊之處?!?/br> “聽說秦家大小姐喜歡她,八成是惱羞成怒了,嘖嘖,連名聲也顧不得就把人趕出來?!?/br> “女人都能當家了,規(guī)矩都沒了,還要什么名聲。”柜臺后的王大娘說罷,將瓜子殼扔臺面上,便趕人道:“去去去,還得做生意,都回自個兒家吃去?!?/br> 女人們悻悻而散,可風聞卻并沒有結(jié)束。 這日夜里,王大娘這里喝酒的男人們便都一一問起隔壁那位奶奶的姿色如何。rōцш?nшц3.?ōм(rouwenwu3.) “秦老爺看女人的眼光真是一絕,怡香院的柳娘子聽說也是被秦家趕出來的,我前日去瞧了一眼,嘖嘖,姿色一絕?!?/br> “瞧?難道只是瞧?” “好看的女人太貴,我可睡不起,可惜那么漂亮的女人做了妓女?!?/br> “漂亮的女人做你夫人你踏實?別成武二郎了?!蹦腥撕纫槐K酒,猥瑣竊笑,“王大娘,您隔壁那位姿色如何?也是秦家出來的,想必……” “人家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我哪里知道她的模樣?!?/br> 看似循規(guī)蹈矩的潘金蓮那才勾人魂。酒興上頭的男人們益發(fā)心癢難耐,便上隔壁哐哐地拍那搖搖欲墜的木門,嘴里喊著:“娘子!娘子打死了小人,也得個好處!”隨即眾人都哈哈大笑。 這是《金瓶梅》中,潘金蓮與西門慶第一次私會、西門慶說的話。齷蹉之人看yin書,可梅娘哪里知道這個,只聽覺這話輕浮萬分,又是接連聲打的門響,主仆二人依在一起,嚇得不敢動彈。 直到一個同樣醉醺醺的男聲來驅(qū)趕了他們,二人才敢收拾睡下。 只是廊房實在陰濕,夜里睡在榻上,身上卻覺萬般蟲蟻爬過。那種惡心的感覺,就像男人的手,讓梅娘反復想起被強jian的經(jīng)歷。 想起她是如何向一個不喜歡的男人委身,如何向那個男人張開腿,如何被按著身體反復撕扯,被羞辱,被拳腳相向。她愛的人又是以如何的眼神看她,如何關她禁閉,如何嫌惡她,帶走她的孩子。 「我暫不想你做的那些腌臢事污了我爹的靈樞,你不要不識抬舉,非逼我撕破臉皮不可。」 阿雍厭棄她,嫌她臟,可她自己又何嘗不是。 沒有人不覺得一個大家族的寡婦應該為死去的丈夫烈守貞潔。天下世人如此,梅娘亦深知此理。 梅娘從小被教導叁從四德,進秦家當了童養(yǎng)媳之后更甚。在這些事情發(fā)生之前,她確實是如此想的。她甚至在進秦家門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做好了為秦家那孱弱的二少爺守一輩子活寡的打算。 她這一輩子自那時便定下了,一眼就能望到頭。只是秦道華的出現(xiàn)打亂了一切。 她心知自己已沒有顏面再活下去,因此大都頹唐過著日子,也不知道該如何堅持,只覺生活一日比一日更加無望,不敢出門,不敢見人,亦不敢面對世人的指指點點。行尸走rou一般茍且偷生著。 鴛鴦看著心如刀割,卻是毫無辦法。她只是丫鬟罷了,做不了主。 直到一日早上,她們這座小廟來了尊大佛。 昔日秦家妾室柳氏依舊風光打扮,院子外甚至還侯著一位隨行的小廝。她笑著看向梅娘,柔聲婉轉(zhuǎn)道:“梅娘,你我也算是幾年的老朋友了,怎么也不來看我?” 梅娘披著衣服從屋里出來,臉色蒼白地道:“不好意思,我并不知道你也在……” 她卻又驀地大笑,“我還以為我當妓女的事情已經(jīng)是人盡皆知的了?!?/br> 鴛鴦諷刺道:“柳姑娘的事確實人盡皆知,只是我同小姐都是女人,不好去那種地方?!?/br> “那種地方……”柳氏眸帶受傷,“梅娘,我還以為我同你是同病相憐的?!?/br> “不是的,只是我……” “被趕出秦家后,我便被人拐騙去了怡香院,我這一輩子都被秦雍毀了,我恨她!”她似水的雙眸帶上了狠戾,“梅娘,你我也算落難姐妹,你能不能幫幫我,那黑窯不是人待的地方!你看!你看!” 她抓住梅娘的手,似慌亂似乞求地將手臂上、身上的傷盡數(shù)露出來,“那些男人簡直把我當作畜生折磨,有時我甚至要同時伺候叁個男人,梅娘,求你了,你得幫我……” 女人脆弱的一面稍微開了個口子,便止不住地傾瀉而出。她埋下臉去,毫無顧忌地大哭起來,“我不想死,可是我又不知該如何活下去,再這樣下去……這樣下去的話……” 柳氏樂戶出身,十四就被秦老爺納作小妾,雖然長得美艷,卻比她還小上幾歲,因為模樣好,活到如今,基本沒怎么受過罪。 梅娘其實與她沒什么交情,但此時聽她說她不想死,梅娘卻不由得深受震撼。 她已經(jīng)心如死灰,卻實在不想昔日看著長大的舊人也如她一般凄慘。 她像看著另一種自己一般看著柳氏,沉默良久,適才張開干澀的唇,“我應該……如何幫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