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氏微怔，端手里打開盒蓋，擺著一個玉佩，再看向潘鶯，神情有些怪異，她說：“我被你弄糊涂了，我未曾在他那里買過這個玉佩，怕是記錯人?！?nbsp;又還給她。

    潘鶯接過，不解道：“我聽伙計(jì)之言，夫人前月才去過薛掌柜的鋪?zhàn)?。?/br>
    高氏恍然，不由笑道：“我是去過，卻并非買他的玉佩，是為這物而去?！绷眯渎冻鍪滞?，擼下一只玉鐲，遞給她。

    潘鶯忙用帕子托至眼前細(xì)看，但見這玉鐲色正不邪、水透無綹裂，亦無斑暇，更罕見的是玉內(nèi)十分紅艷，絲絲縷縷若人皮下充血脈絡(luò)，纏繞蜿蜒至整圈潤白。

    她驚訝地問：“這可是傳說中的血玉？”

    “你倒識貨！”高氏撫摸著少腹，低聲說：“我初有孕時胎像不穩(wěn)，請好些太醫(yī)診脈均說難保，后聽聞有個醫(yī)道了得的先生，常行走于達(dá)官顯貴門邸間，治愈了好些疑難雜癥，口耳相傳，因此名聲鵲起，我就差人重金請他來，他診治后也說我這胎易滑難固，見我傷心欲絕，就給了個法子，說不妨弄塊血玉來戴，這血玉多靈氣，能凝精護(hù)體、溫宮潤巢，可保胎兒平安至誕出。我哪里知曉何處能找到血玉，他便介紹了玉器鋪?zhàn)拥难φ乒瘛！彼中Φ溃骸白源髁诉@鐲子后，果然胎像變得安穩(wěn)，確實(shí)有奇效！”

    潘鶯把血玉還給她，且問：“此物不曉價值幾何？”高氏接過戴回手腕，笑道：“為了子嗣、千金散盡亦甘愿！”

    兩人又聊了半晌，直至房內(nèi)大明大亮，她指了一事起身告辭，高氏也不甚留，只說：“ 我身子不便走動，夫人有閑空就盡管來。”命個丫鬟小梅送她出府。

    出了院子，潘鶯問小梅：“郭蕓、丁香那幾繡娘還在府上做工么？老太太身骨還健朗？三小姐可有另覓婚配？高夫人懷胎是否平穩(wěn)？”命夏荷給賞錢，那小梅便把自己曉得的一一講給她聽。她們在園里走，驕陽高照，蔭濃蟬鬧。

    龔如清下了早朝回府，匆匆往書房走，忽聽嘀嘀咕咕說話聲，抬眼遠(yuǎn)望，有些不敢相信，待走近些再看，不是潘鶯還有誰。

    他的記憶還留在她高舉斧頭劈焦黃豬腿的場景中，自那后彼此就沒再遇過，如今乍然相見倒別有幾許親切之感。

    再觀她穿件豆青綠灑花江綢禙子，露出內(nèi)里荼白鑲銀絲馬面裙，松挽發(fā)髻斜簪一枝花釵，打扮雖清爽簡素，卻不掩其春色橫眉，秋水凝目，曲柳柔腰，顰笑間風(fēng)情招展，實(shí)可謂：煙籠芍藥，雨潤芙蓉。

    潘鶯抬眼見有人迎面而來，一身緋色官袍，卻是龔如清，他站在花樹下，神情沉穩(wěn)地看她。

    她倒也無懼，上前俯身見禮，龔如清笑了笑：“潘娘子怎有閑情來我的府里？”又打趣問：“是來尋我？”

    潘鶯回道：“我是來給高夫人送玉佩。”心底暗忖可否要將玉器鋪?zhàn)拥墓殴种v與他聽。

    “原來如此！”龔如清薄唇微抿，又問：“常督主可有輕待你？”

    “他待我一向不?。　迸塌L答的心不在焉，轉(zhuǎn)念又想，這些學(xué)富五車的大儒哪里會輕信什么怪力神談，只怕白費(fèi)口舌不說，還遭他猜疑。

    龔如清“嗯”了一聲，他諸事繁忙，實(shí)在沒功夫在這里閑扯，不知怎地卻邁不開腿。

    潘鶯見他沒話講，遂告辭要走，龔如清沒阻攔，兩人擦肩而過時，他忽然聽見她的聲音，有些猶豫：“龔大人.....”

    什么？他迅速回身。

    潘鶯想想終還是算罷，彎起唇角笑著搖頭，終是徑自走了。

    龔如清望著她的背影漸遠(yuǎn)，臨別時她作何叫他，又為何欲言又止，可是有什么難以啟齒？！

    是了，常燕熹一介武將，言語粗俗，嘴臉鄙陋，哪懂憐香惜玉，又損了身體，多半是心性大變，將她還不曉怎么日夜折磨，如今只怕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這正是：拈花折柳，龔郎別有它意，煮鶴焚琴，傖父不懂情深。

    潘鶯回到宅里，在院子內(nèi)看見燕十三和巧姐兒在吃西瓜。招手叫他進(jìn)房里，細(xì)細(xì)講了與高氏說的話。燕十三皺眉問：“你吃準(zhǔn)那是血玉鐲子？”

    “你毋庸懷疑，確是的！”她道：“我從前見過血玉鐲子。”

    前世里常燕熹發(fā)配煙障之地后，她才曉得自己有孕，且見紅難保，常元敬送了她血玉鐲子穩(wěn)胎，今才發(fā)現(xiàn)，同高氏所戴的那只一模一樣。

    她問：“這血玉真有如此大功效？”

    燕十三道：“何為血玉，是前人逝后落葬時，將玉器強(qiáng)行塞入尸體九竅，使其鎖魂固精，死人不腐。這玉在地下埋葬數(shù)年，因吸足陰氣，致血絲沁入玉心，頗有靈性，后被人盜出偷賣，可謂無價之寶。但我們那日在玉器鋪?zhàn)?、用照妖鏡所見卻是黑氣沖天，怨念駭人，絕非血玉所現(xiàn)征兆！”

    欲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第壹貳捌章 翰林院潘衍遇故仇 玉器鋪潘娘探虛實(shí)

    有詞曰：抽絲剝繭云見月，天地與我同虛舟。

    潘鶯此時腦里亂成一團(tuán)，她猶記前世聽過的傳聞，高氏臨產(chǎn)時場面十分陰森可怖。

    血玉鐲子.....血玉鐲子原來是高氏的.....后來戴上她的手腕.....背脊忽然發(fā)涼，似有股子凜冬之風(fēng)鉆進(jìn)了袖籠，如毒蛇芯子舔舐著她的胳臂，渾身止不住地顫栗。

    燕十三觀她面色難看，微怔問：“夫人可是想起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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