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殺裴夜是因?yàn)楸仨殮?，不是因?yàn)榧刀?，這些情緒他還不至于辨不清楚。

    “所以你便確定你對靈溪不是愛了？”華清執(zhí)著茶盞，著實(shí)有點(diǎn)驚訝，“萬一你就是因?yàn)槠沸愿邼?，才不至嫉妒呢？?/br>
    “不是?！彪x淵瞥去一眼，“我對舒月使用過搜魂之術(shù)?！?/br>
    “你無緣無故怎么會用這么個術(shù)法？”華清依舊很驚訝。

    離淵沉默了下，道：“曾經(jīng)嫉妒過?！?/br>
    他倒不避諱，華清卻著著實(shí)實(shí)的嗆了一口茶。

    離淵沒管他，最開始的嫉妒生于天雷劫那日，看著她寧愿跟裴夜一起死，也不愿放手。那時他曾想，若是他也愿意為她去死，她會不會回頭。

    何等卑微。

    可不管多濃烈，多深切的情緒，似乎都隨著時間沖淡了。

    “你聽說過一種叫‘忘情’的藥嗎？”離淵突然問。

    華清點(diǎn)頭：“都說神仙清心寡欲，可真正清心寡欲的又有幾個？”他語氣透出些嘲諷，“多的是為了情/愛不堪折磨，最后不得不靠忘情忘卻所有，來求一個心安。”

    “可情之一字，從未沒有定數(shù)?！彪x淵道，“即使吃下忘情，忘卻所有，再相見，依舊能再次生出情/愛來?！?/br>
    “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br>
    離淵沒有說下去，華清卻是懂了。那些所謂離淵對徒弟的不倫情/愛一開始就不存在，一個謊言又能迷惑人多久？離淵便是想明白了，才會去找云舒月確認(rèn)。

    藥王既然能練出忘情，云舒月作為他最出色的弟子之一，能反其道而行之，練出無中生情的藥來也不足為奇。

    一開始華清還挺奇怪既然云舒月能練出此種藥物，為何不讓離淵愛上她自己？還未來得及問，離淵已經(jīng)起身進(jìn)屋了。華清看著他清冷出塵的背影，忽然就明白了——離淵誰都不愛，所以她是因愛生了恨啊。她不想欺騙自己，所以選擇欺騙離淵。離淵愛上不該愛的人，才會內(nèi)心糾葛，再同靈溪和裴夜三人糾葛，不管是誰殺了誰，都會是一個慘痛的結(jié)局。

    想到這里，華清不禁打了一個寒噤。

    這太可怕了，他還是回去好好修行吧。

    天界和魔界的風(fēng)波暫時平定下來。林溪被裴夜帶回魔界便開始沉睡，她畢竟神魂受損，要好好休養(yǎng)。其實(shí)魔界毫無靈氣，對她休養(yǎng)極為不利，但華清早就料到，差人送來了許多靈丹。

    裴夜每日守著林溪，大婚的事也在繼續(xù)準(zhǔn)備。

    林溪這一睡睡了兩個月之久，且睡的極其不安穩(wěn)。人是醒了，精神卻沒恢復(fù)，有點(diǎn)懨懨的。睡夢中每時每刻，她都看見無盡天火墜落，大地崩塌，山川陷落，海水倒灌，哭喊震天。

    無邊無際的血色與陰霾壓在心上，血腥味甚至似乎透過夢境鉆了出來，縈繞在鼻端久久不散，讓她如置身泥沼，掙脫不開。

    她覺得可能是在劍里待久了，留了些后遺癥。裴夜追問的時候也就沒隱瞞，可裴夜聽完，緊緊蹙了蹙眉，當(dāng)即便帶她出了魔界。

    他把她帶到了人間界。她喜歡人間的繁華熱鬧，煙火氣息，他向來知道。

    可這回人間的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也沒能治愈那些纏繞的情緒，到了晚間依然做夢，甚至夢境細(xì)節(jié)更加真實(shí)了些。她會看見白日里見過的城池淪陷，墻垣傾頹，百姓東奔西逃，被流滾的火頃刻焰吞噬。日月無光，天空血紅，大地一片荒火，再無生機(jī)。

    林溪就決定不睡了，反正神仙不睡覺也沒什么。

    她本打算瞞著裴夜的，因?yàn)檫B續(xù)做這樣的夢，她覺得不大正常，他知道了肯定會多想，她怕他擔(dān)心?？伤鲐瑝舻臅r候，裴夜是醒著的，他進(jìn)過她夢里。但她不說，裴夜也就不戳穿。

    林溪就說晚上不想睡覺，找點(diǎn)什么好玩的，或者看看什么夜景的，裴夜也沒多問，他迅速規(guī)劃好，且有了目標(biāo)，帶她出去賞花。

    在一個高官家的私人莊園里，栽有大片的曇花。一彎溪水淙淙，幾棵高高的樹冠上掛著精致的燈籠，投下淡淡的光影?；ㄌ锢锘▓F(tuán)尚且閉著，已有簇簇螢火飄來。

    裴夜帶著林溪靠在一棵樹的樹干上，摟著她道：“亥時花開，兩個時辰左右凋謝，人間的花期總是很短，一年也只有這么一次?！?/br>
    “正因?yàn)槎蹋圆棚@得分外美好，彌足珍貴。在仙界花花草草的有仙力護(hù)持，有的可以常開不敗，縱使再好看，大家也不覺得多稀奇了。”更遑論去珍惜，林溪靠在他懷里，拈著他的頭發(fā)編辮子玩，“你說我們還要活很久很久，久到時間都沒辦法估量，若是有一日忽然發(fā)現(xiàn)兩個人在一起索然無味了怎么辦？”

    她是很認(rèn)真考慮過這個問題的，七年之癢這個說法可不是憑空說出來的。

    裴夜沒回答她，林溪哽了，回頭去看他：“你不會真在考慮這個問題吧？”

    戀愛期間的女孩子都有作精的潛質(zhì)，林溪自己考慮這個問題不覺得有什么，可他認(rèn)真考慮，她就不樂意了?？蛇€沒回頭，就被他摁住了，他微低的聲音響在耳邊：“看，花開了。”

    林溪安靜下來，被螢火微微照亮的花朵緩緩拆開，潔白的重瓣里擠進(jìn)微弱螢火，次第成一片，像摘了一片月色灑下，美的似真似幻。

    剎那永恒，這一刻她有點(diǎn)信了。

    “不會的?！?/br>
    他低低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他是在回答她先前的話，可她本就隨口一說，轉(zhuǎn)身就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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