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夜出去的時候，林溪在房里困極，不小心又睡了一覺。毫不意外的，又做起夢來。這次的夢比以往來得還要慘烈，夢里一張張都是她熟悉的面孔，昆侖的師兄師姐們，魔族的眾將，最后是離淵、華清，甚至裴夜，一個個縱身投入燃著無盡炙火的黑色淵底。

    “溪兒……”

    她聽見有人叫她，費(fèi)了好大的力氣才醒過來。感覺眼前濡濕一片，一摸才發(fā)現(xiàn)已淚流滿面。

    裴夜就坐在榻邊，溫厚的手掌捧住她的臉，拇指自她眼下擦過，眼底沉黑一片，問她：“怎么了？”

    林溪尚且沉浸在夢中的情緒里，一時難以自拔，后怕的抱緊他，眼淚怎么也止不住。裴夜任他擁著，也不再問。

    “你都知道對不對？”她哽咽著問，“你知道我的夢一直沒有停過對不對？”

    裴夜嗯了聲，嗓子似被粗糲的紗質(zhì)打磨過，鈍鈍的沙啞。

    其實(shí)她有些明白的，只是一直以來不愿意相信罷了，這個世界是一個完整的世界，不管她怎么改變既定情節(jié)，都會朝著最后那一步緩緩?fù)七M(jìn)。

    云舒月并不是至關(guān)重要的那個人，她也只是用來推進(jìn)一切的工具罷了。如今她沒了，冥冥之中的力量便親自cao刀。

    “如果、如果……”她將他抱得更緊了，“我是說如果，如果有一天必須要用我的生死來換取一些生命，你說我該怎么選擇？”

    裴夜沒有回答，扶在她后腦的手手指微微一顫，蜷縮了下，然后緩緩的放松。他把她從懷里松開，漆黑的眼睛對上她濕潤的視線，然后淺淺在她眼睛上落下一個吻。

    她的淚是熱的，他的唇是涼的。

    “你只能選擇我?！彼?。

    林溪沉在那雙眼睛里，她其實(shí)知道他什么都知道了?？杀舜硕紱]有說什么，他炙熱的吻從眼睛輾轉(zhuǎn)至每一處，厚重繁復(fù)的婚袍一層層剝落，更加熱烈的浪潮從身體深處噴薄，暫時將所有的情緒都擠到了九霄云外。

    一夜混亂，林溪覺得自己好像一團(tuán)棉花被揉來揉去，起起伏伏里裴夜似乎一直在她耳邊絮絮的說了很多，可她都沒記下來。

    然后林溪就發(fā)現(xiàn)兩人還未進(jìn)入新婚的甜蜜期，好像就直接進(jìn)入了冷淡期。

    裴夜開始閉關(guān)起來，真正意義上的閉關(guān)，誰都不見的閉關(guān)，這個“誰”包括了一直在他那里享有特權(quán)的林溪。

    不過他們之中從未出現(xiàn)過第三個女性，連雌性動物都未出現(xiàn)過，所以她一點(diǎn)沒多想。只是很自然的明白，他大約想把自己搞得更厲害一點(diǎn)，然后真到了需要她出去頂?shù)兜哪且惶?，他能擋下來?/br>
    林溪不去想這個可能性，這樣可能還好過一點(diǎn)。

    可能在最后的那一個大禍之前，離淵壓根算不上什么，所以裴夜這次閉關(guān)，沒有限制她出入的自由。

    林溪想著在魔界呆著也無聊，就去昆侖走了走。

    昆侖還是老樣子，氣氛松快融洽，不過她現(xiàn)在冠了一個魔后的名號，沒人愿意跟她親近了。林溪也不在意，反正她只是想找個人說說話。

    “師父，無盡海最近有什么動靜嗎？”她叼著一根草，躺在華清院里的一棵古樹枝椏上。

    華清在樹下一邊煮茶，一邊搗弄著個什么罐子，聞言手頓了下，“你什么時候關(guān)心起這些來了？”

    “我什么時候不關(guān)心了？”林溪望著悠悠的云，天空空曠遼遠(yuǎn)，她心情也空落落的，“以前大封松動，還是我跳進(jìn)去修補(bǔ)的?！?/br>
    華清：“……”他頓了下，又道：“若是再松動，你還要再跳一次？”

    林溪一骨碌坐起來，眼睛里忽然亮起一簇光：“我若再跳一次，再修補(bǔ)好了，幾百年后是不是還能再回來？”

    “你就確定能修補(bǔ)好？”華清輕笑了聲，微微瞇著眼看她，“或者這次格外嚴(yán)重，你是rou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怎么辦？”

    “你才rou包子打狗！”林溪憤憤，轉(zhuǎn)而又覺的不對，“你說的是‘這次’，所以是真的又出什么問題了對不對？”

    華清：“……”裝死大法好，他又低頭搗弄手中的玩意兒了。

    他搗弄了會兒，發(fā)現(xiàn)上面沒追問，又忍不住好奇的抬頭，就見方才還活蹦亂跳的人此時木木的呆著，手中的那根草早就被她揪斷了，她摳著的是自己的指甲。

    華清愣了下，嘆口氣道：“你別想太多，還輪不到你來cao心這些事?！?/br>
    林溪勉強(qiáng)的沖他笑了下，沒說話。

    她怎么就傻了呢，其實(shí)跳不跳的，并無意義。靈溪一跳，回歸的是她，此林溪非彼靈溪，真正的靈溪已經(jīng)死了。她這個林溪若死，也便是真的死了吧，就算有幸再重聚一個魂魄，也不會再是她。

    忽然好想裴夜啊，這種時候怎么能和他這樣浪費(fèi)時間呢。

    她跳下樹，決定回去，就算裴夜閉關(guān)，她也要死皮賴臉的賴著，就是坐在他旁邊靜靜看著他就好。

    “師父，我回去啦，下次再來找你玩?！?/br>
    跟華清揮了揮手，她轉(zhuǎn)身往外去，卻還未走至門口，突然一陣微冷的氣息拂來，心中還未升起警覺，便失去了意識。

    她倒下的時候，被一道虛影一晃接住。離淵在華清驚訝的眼神中抱著她，將她送到偏殿里，放到榻上，“這段時間她不會醒，暫且讓她留在昆侖?！辈坏热A清說話，他繼續(xù)道：“裴夜的要求。”

    華清怔忡片刻，卻發(fā)現(xiàn)他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就看著離淵施了幾道法，讓她不再為噩夢困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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