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的一切都仿佛變慢，子彈好像在膠質(zhì)的固體中游動，顧衍承胸口發(fā)熱劇痛，猛地咳出一大口血。

    “找到了！”中央廣場上空，凌墨帶著莫璃懸浮其上，終于在東南方向聽到了顧衍承的動靜。

    聽音是修仙者利用內(nèi)丹尋人的一種方式，發(fā)動時能感受到特定方向幾近千米的人、事、物，只不過，這需要發(fā)動者十分強大的靈力，必須強到足夠用內(nèi)丹引發(fā)萬物的共振。

    凌墨收回法力，回頭卻看到莫璃臉色發(fā)白。

    “怎么了？”

    “我突然很不舒服，就像靈力對沖那種感覺?！蹦О粗湛杖缫驳牡ぬ铮粫r間也不明白這是怎么回事，她只焦急地催促凌墨，“不用管我，他在什么地方，快帶我去！”

    顧衍承感覺剛剛那陣尖銳的耳鳴消失了，時間又恢復(fù)了正常的流速，那顆子彈也如他預(yù)計的那樣打進(jìn)他的大腿，新的痛楚就像沉悶演奏中突然揚起的清亮笛音，在顧衍承從內(nèi)到外的痛苦中又加深了一記。

    剛剛莫名其妙的耳鳴和劇痛令他渾身虛脫一般冒冷汗，以致于中槍后他連吭一聲都沒力氣，整個人朝身后軟倒下去。

    然而，預(yù)想中冷冰冰的地面卻沒有出現(xiàn)，他摔進(jìn)一個柔軟的懷抱中。

    狐火吞噬了整個房間，莫璃臉色冷如寒霜。

    顧衍承半昏半醒，耳邊好像聽到一個陌生男人調(diào)笑的語氣，“火氣這么大，他是你什么人??？”

    莫璃抱著顧衍承朝外走去，語氣卻沒有一絲遲疑：“我也不清楚，總之，是不能不管的人?！?/br>
    離開大公館，莫璃直接拋出芥子，三人一起進(jìn)入了芥子當(dāng)中。

    外面的紛擾硝煙全被一粒小小的桃胡隔絕，內(nèi)里的世界溫暖如春。莫璃在溪邊一處草地上停下，顧衍承雙目緊閉，不停冒著冷汗，莫璃不禁皺眉。

    似乎自從見到顧衍承以來，他總是在不停受傷，莫璃忍不住想，自己還沒飛升之前，他也是這樣過來的嗎？在太空戰(zhàn)斗中受傷還有醫(yī)療艙可以保命，那他小的時候呢，一個人摸爬滾打地在地下街掙扎的時候呢？

    那時……幫助他的人是那個女孩嗎？

    莫璃說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既不想承認(rèn)顧衍承擁有一個難以忘懷的初戀，也不想讓顧衍承真的孤零零一個人度過那么黑暗漫長的時光。

    她甚至有些慶幸，在自己飛升之前，也有那么一個人對他好，沒有讓他沉淪下去，不然她也許不會遇見太空軍上將顧衍承了。

    因果輪回，她只可惜，不是自己親手種下的因。

    “凌墨，我抱著他，你幫他把腿上的子彈取出來?！蹦谋澈髷堊☆櫻艹械纳眢w，讓他把頭枕在自己肩上?？吹搅枘按汤病币幌滤洪_顧衍承的褲管，莫璃忍不住又叮囑：“你動作溫柔點，他可是普通人。”

    “知道啦?！绷枘焐戏笱艽饝?yīng)，動作卻不見輕柔，直接將傷處掐住，掌心泛起銀光，一點一點逼出子彈。

    顧衍承悶哼一聲，身體猛地緊繃起來。

    “別動，”莫璃連忙抱緊了些，她將自己的手撫上顧衍承的額頭，將一束安撫的靈光注入其中，顧衍承似乎放松下來，身體一沉，渾身被汗水浸透，無意識地抓住了莫璃的另一只手。

    他的手很涼，掌心都是冷汗，莫璃手指微動，與他十指相扣。

    “別走……”顧衍承呢喃出聲。莫璃神色未變，心底卻好像被誰捏了一下，她不由得收緊手指，緊緊攥住顧衍承的手，仿佛這樣就能與夢中那個人搶奪一顆心一般。

    他又夢到那個女孩了。莫璃想，原來嫉妒一個人是這種感覺。

    她想起自己還是一只剛開靈智的狐妖的時候，狐族出了一位“名垂青史”的紅顏禍水，禍水有時會在滿月之日回到狐族，幫助點化未開靈智的小狐貍，再為想要修煉成人形的狐族姐妹們傳授心得。

    那時，莫璃最盼著她回來，她跟禍水兩人一母同胞，只不過她不把修煉當(dāng)回事兒，沒能跟上姐妹的進(jìn)度。但她還是最喜歡自己這個jiejie的。

    有一次，禍水再次回來傳授心得，還催促莫璃快點修煉，莫璃嗤之以鼻：“煉那玩意兒有什么用？修煉成人形有什么好？”

    “呵。”禍水笑了，傾國傾城，她語氣嬌嬌滴滴地開口，纖纖玉指撓莫璃毛茸茸的狐貍下巴，“修成人形當(dāng)然好了，飛禽走獸只懂繁衍，但是人，能感受到愛。”

    “愛有那么好？”

    “嗯，等你愛上一個人，你會發(fā)現(xiàn)很多之前不曾體會過的情緒，酸楚嫉妒也好，溫馨甜蜜也好，我們來這世上走一遭，難道不該把七情六欲都嘗個遍嗎？”

    那時，莫璃金燦燦的狐貍眼一眨一眨，將蓬松的尾巴圈住身子趴進(jìn)了禍水的懷里，她沒聽懂。

    后來，禍水和她愛人的故事為世人所知，她也為了那個人背下所有罵名，最后甚至甘心赴死。

    那一日，王宮大火，莫璃一只狐貍在千里外的山丘上悲憤哀鳴。

    她開始修煉了，走jiejie走過的路，試著去理解她的一生。

    三千年里，莫璃時常會想，愛有那么好嗎？是不是相愛就意味著走向毀滅呢？

    不少同族異族的修煉者為了長生不老而修煉，只有莫璃不是因為怕死才修仙，她只想感受一下，能讓jiejie甘心赴死的“愛”究竟是什么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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