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怎么了？”他問。

    莫璃指了指女神像：“你覺得……那個雕像是不是有一點像我？”

    顧衍承循著她的指尖看去。

    女神姿態(tài)婀娜，她的臉是精致標準的美貌，但因鐵器雕刻，顯得刻板而冰冷，她豐滿高挑，沒有一處不美。此時正是春夏交接的季節(jié)，萬千浮動在神像旁邊的粒子組成了水藍色開叉長裙，仿佛傾瀉而下的星河，又像傳說中那場殘酷洶涌的洪水。

    “你比她好看?！鳖櫻艹姓f道。擱在平時，他是對贊美之詞十分吝嗇的，他別扭又不善交際，超能力是一句話惹人生氣。然而，不知為何，面對女媧001時，他能輕而易舉地吐露真心，愿意將正面優(yōu)美的詞匯全都送給她。

    他想，我一定是非常喜歡她。

    莫璃好奇地回頭：“你不相信狐神吧？”

    顧衍承聞言一怔，剛剛的想法在面對女媧001澄澈的雙眼時不禁變得愈加清晰，他臉上一陣發(fā)熱。

    莫璃輕笑：“想什么呢？”

    “沒……沒什么?！鳖櫻艹泻貌蝗菀状钌蟿倓偟木€路，懵懂道：“我也不知道世界上到底有沒有狐神，不過福利院每到大復活節(jié)都會帶領我們一起唱詩，據(jù)說在幾百年前的那一天，狐神拯救了世人，所以我們要為狐神祈福。”

    “可是你并不崇拜她，你甚至覺得我比狐神好看?！蹦У?。

    “這……大家都要一起唱詩，不然阿姨們會生氣的?！鳖櫻艹性G訥地解釋。

    “原來如此?！蹦坪醵?，“雖說這神像是你們的信仰，所有人都模仿她、贊美她，但是有很大一部分人像你一樣，你們‘生來’就要信仰狐神，你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而信仰，也不知道自己被什么指引，因為大家都這樣?！?/br>
    她微微皺眉，盯著顧衍承的眼神更加幽深：“那你有沒有想過，逼你們信仰狐神的阿姨是否是自愿產(chǎn)生的信仰？你口中的‘大家’追根溯源到底來自哪里？是誰創(chuàng)造了這樣一套不信仰狐神就無法融入社會的規(guī)則？你們滿大街與狐神相似的臉究竟是誰的審美？”

    “我……”顧衍承一副被她繞暈了的樣子，“我不知道，我們從小被教育要這樣做?！?/br>
    “可你沒有整容成狐神的樣子?！?/br>
    “我沒有錢。”顧衍承坦言，“像我這樣難看的外表是非常吃虧的，我要是想做成一件事，往往要比別人付出更多的努力，如果我父母沒有丟棄我，或者我出生在首都星一個平凡的家庭，我一定從小就會跟大家一樣，有一張至少及格的臉。”

    顧衍承心緒復雜，不知女媧001突然說這些是什么意思？難道她也像那些來福利院領養(yǎng)小孩的人一樣，嫌棄他的外表嗎？

    莫璃卻完全沒有糾結于此，她眼神幽深，心道：這個現(xiàn)象有點意思，所謂狐神究竟是克羅聯(lián)盟公民的保護神，還是……控制人心的工具呢？

    就在她沉思的時候，街角上的攝像頭調(diào)轉(zhuǎn)了一個方向，懸浮在攝像頭邊的監(jiān)視器鎖定了兩人所站的位置。

    顧衍承神經(jīng)一緊，敏感地朝攝像頭方向微微側頭，余光瞄了一眼，他一把抓住莫璃的手臂，雖不動聲色，但低低的聲音里卻難免緊張：“001，監(jiān)控好像發(fā)現(xiàn)我了，怎么辦？”

    “什么？”莫璃安撫地拍了拍顧衍承的手背，“你在這別動，我去給你買一頂帽子什么的掩飾一下。”

    “不要走！”莫璃剛要走，顧衍承卻緊張地抓得更緊了一些，他十分慌亂，不想離開莫璃一步，看向莫璃的眼睛里充滿了依賴的祈求。

    “別擔心?！蹦衷陬櫻艹兄苌硖撎摦嬃藗€圈，“我給你開了個隱身結界，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你。”

    隱身結界？顧衍承從未聽說過，但女媧001說的，他不由自主就想相信。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顧衍承雙拳緊握，惴惴不安的心情并沒有緩解。

    會沒事吧？他想著，卻突然一怔，他看到街角的監(jiān)控再次旋轉(zhuǎn)！

    糟了！顧衍承驚慌地發(fā)現(xiàn)，那監(jiān)控并非鎖定了他，而是鎖定了女媧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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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037

    顧衍承焦急地朝女媧001離開的方向追過去, 一股恐懼蔓延上心頭，他完全不顧自己會不會被監(jiān)控拍到，心急如焚地轉(zhuǎn)過街角, 然而, 在他面前的只有一整條干凈整潔的路, 現(xiàn)在是清早，街上人跡罕至, 女媧001竟然在這幾分鐘的時間里憑空消失了。

    就像她來時一樣，顧衍承想, 她那么溫柔那么完美, 出現(xiàn)和消失都像是一場幻覺，但他知道, 這一切不是幻覺。顧衍承三步并作兩步朝街邊跑去, 那里掉落了一頂帽子，仿佛在訴說著剛剛的猝不及防。

    她去哪了？會不會有危險？顧衍承撿起那頂黑色的寬檐帽, 不由自主地抓緊。他心里悶悶的，明明才剛剛承諾了要一直在一起，明明……他才剛擁有她這個朋友。

    顧衍承茫然四顧，神情落寞地朝地下街方向走去, 那里陰暗、潮濕, 從光明處走向黑暗要下五百級石階。每下一層, 他的心就跟著沉下一點。

    或許是我不配獲得這些，他陰郁地想。

    小狐貍也好，女媧001也好, 如果不是我貪心地妄圖染指，她們也不會平白遭遇厄運。垃圾和淤泥要有自覺，我以后……再也不要喜歡什么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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