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妹修仙,法力無邊 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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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道要學(xué)劍,音修要弄琴,器修要掄大錘,丹修抱著那破爐子熏得頭暈眼花,刀之一道非百戰(zhàn)不立。唯有我符之一道,不看經(jīng)脈,不看境界,先問道,再修道?!?/br> 虞絨絨的心重重一跳,慢慢睜大眼。 劍意切割,空間傾圮,傅時畫的暴烈劍意縱橫天地,她幾乎能聽見二狗喊她的聲音,心中腦中卻全都是翻涌的棋子與無數(shù)符線。 符線顯于天,匿于地,藏于心,最后再落在她的指尖。 她似有所感,有些怔忡地抬起手,散霜筆已經(jīng)落在她的指間。 她起筆連意,落筆成符。 華服老頭看著她的動作,倏而大笑起來,突然開口沒頭沒尾地問道:“你知道一個棋盤此生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嗎?” 虞絨絨的眼前已經(jīng)被徹底的黑白雙色覆蓋充斥,幾乎已經(jīng)不能思考。她使勁閉了閉眼,也無法將黑白雙色從自己的視野里驅(qū)趕開來,隨口道:“擁有一副彩色畫像?” 老頭一愣。 這個問題他問過很多人,也得到過很多答案。 有人說,棋遇知音才是幸事,也有人給出其他一些夜不能寐、深思熟慮后的答案,只因為他們知道這個糟老頭子到底是誰,問出這個問題又真正代表了什么。 只有虞絨絨回答得漫不經(jīng)心,胡言亂語,極不耐煩,卻竟然讓人無法反駁。 華服老頭倏而有若癲狂地大笑了起來,好似此生第一次聽到這么好笑的事情,他一邊笑,一邊又覺得實在太有道理,忍不住再次笑彎了腰。 在這樣的大笑中,他一手按著漫天劍意,另一手倏而伸出,一指點在了虞絨絨眉心。 “黑白的棋子卻想要彩色畫像,道脈凝滯卻偏想修行。你當(dāng)逆天而行的路很好走?” “癡迷不悟,貪心不足,自取滅亡。偏偏老頭子我死前就想看點傻子的熱鬧?!?/br> 滔天的道元自他周身剝離,再洶涌地向著虞絨絨涌來,黑白棋子染上了如她發(fā)中寶石般斑斕的色彩,一顆顆釘入她的體內(nèi)。 糟老頭子的身形逐漸暗淡虛無,周遭所有的一切好似都在坍塌。 虞絨絨周身雖然被這一指定住而未能動,卻已經(jīng)看到了傅時畫并指為劍,終于劍意翻涌地割開了這方空間,向她的方向急掠而來的身影。 糟老頭子的大笑卻還在繼續(xù)。 “你要登云梯送死,我偏不讓你死?!?/br> 洶涌的劍意淹沒了老頭,對方的聲音卻還在繼續(xù):“你當(dāng)慶幸,這世間有無數(shù)道,你偏偏先遇見了我,再在我的這一方棋盤上落了子?!?/br> “你承我道,不將這天下擾個天翻地覆,怎么能死?” “我且問你,你既要修道,你可想清楚,你的道是什么了嗎?” 很疼。 鋪天蓋地的疼貫穿了虞絨絨的每一寸道脈。 她能感受到纏繞在自己道脈周遭的劍氣與糟老頭子灌注進來的道元又或是其他什么東西的激烈搏殺,也能感覺到自己的骨骼在發(fā)出搖搖欲墜的脆響,宛如刮骨重塑,又仿佛硬生生斷骨再續(xù),讓她想要尖叫,想要嘶喊。 然而她的所有聲音都好似被打入體內(nèi)的道元滯住,只能停留在了心中。 她疼得死去活來,七暈八素,道脈翻涌,被打入了那些棋子的地方仿佛有鈍刀在一寸寸磨她的骨頭,她甚至忍不住在想,為什么自己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要遭受這么多次的疼。 好歹上次被大師兄的劍砸中的時候,她還能暈過去以逃避三分,但這次,她只能硬生生地受著。 她的腦中卻在回蕩對方的那個問題。 她的道是什么? 這一聲喝問混著越來越重的痛苦,她疼得想哭,卻不想在這種時候哭,所以她使勁睜大了眼,將已經(jīng)涌到了眼眶的眼淚憋回去,再看到老頭子的身影越來越虛幻,連他腳下的影子都變得灰白了起來。 直到一道璀然劍氣重新照亮她的雙眸。 傅時畫的劍氣終于有如實質(zhì)地劈開了此處。 他手中無劍,只有吞吐的劍氣近乎肆虐地凝聚在他的指間,再向著那老頭子的面門一擊而下! ——卻劈了個空。 那老頭子的身影分明就在那里,然而劍氣卻什么都沒有觸碰到,就這樣從空氣中直直落下,灑在了棋盤石桌上。 本就搖搖欲墜的石桌被這一道劍氣徹底割裂開來,石塊碎裂了一地,傅時畫青衣烈烈,向前一步,終于抓住了虞絨絨的手。 他的手與此前每一次握住她的時候都不太一樣。 那只手極冰,極冷,甚至讓幾乎要沉于痛苦中的她一個激靈,但在握住她的同一瞬間,吞吐其上的劍意卻在頃刻間斂了回去。 無論是劍意還是道元,噴涌而出再這樣倏而收回,都會自傷八分。 有血自傅時畫的指尖滴落,他卻好似絲毫未覺。 淵兮倏而出現(xiàn)在了他的右手,他周身本就已經(jīng)足夠洶洶的氣勢竟再暴漲一截,青衣少年衣袖翻飛,將虞絨絨攬在身后,回身再向那詭異老頭試了一劍! 明月清風(fēng),白云飛亂,再見滿目衰草,野火連天。 黑色薄劍穿透層層虛影,直逼老頭的面門,終于硬是逼著對方于無數(shù)虛影中向后仰了半寸! “你對她做了什么?”傅時畫沉沉開口。 他的聲音素來都是散漫卻極悅耳的,然而此時此刻,他的音色卻如劍錚然,竟是連吞吐的字眼中都帶上了毫不掩飾的殺氣。 “好劍!”那老頭卻恍若未聞,只暢快般大笑道,然后豎起了另外一只手,在淵兮上屈指一彈。 傅時畫身形微頓,黑發(fā)飛揚,唇角有血漬滲出,但他握劍的手卻依然極穩(wěn),眼瞳更黑,殺氣愈濃,輕輕翻腕,便要再出玉石俱焚的一劍。 華服老頭卻突然“咦”了一聲。 下一刻,他改彈為捏,就這樣硬生生攥住了傅時畫的劍,再在上面嗅了嗅,輕嗤一聲:“淵兮劍?只有一柄淵兮可不行啊,沒有湛兮,你拿什么壓它的兇意?靠那只傻鳥?” 傅時畫擰了擰眉,正要說什么,華服老頭卻倏而收回了點在虞絨絨額頭的手指。 翻飛在半空中的所有彩色棋子已經(jīng)全部沒入了虞絨絨體內(nèi),華服老頭子仿佛在一瞬間再蒼老了數(shù)十歲,臉上的皺紋更深,白發(fā)更枯,露出了真正彌留之相。 他視傅時畫的劍如無物,就這么任憑他的劍長驅(qū)而進,懸停在自己的眉間,如此兀自負手而立,帶了些悵然道:“想殺你,可惜小丫頭片子贏了,老頭我一言九鼎,不能反悔,不能反悔?!?/br> 所以他抬手一在劍上一彈指,將淵兮從自己眉間彈開,惹得傅時畫本就蒼白的臉色再黯三分,這才繼續(xù)道:“我想被葬在梅梢雪山之巔,也想被灑在歸藏湖心,哎呀,這可真是好難選。小丫頭,還未曾問過,你叫什么名字?” “算了,不假惺惺了。那傻鳥喊了一路,想裝聽不見也難?!辈坏扔萁q絨回答,他又十分嫌棄地補了一句。 糟老頭子的身影更顯虛幻了些,傅時畫幾乎覺得自己劍意已經(jīng)無法鎖定面前人的身影。 傅時畫微微擰眉,卻見虞絨絨突然咬牙抬手,手中的散霜筆遙遙點向?qū)Ψ矫骈T。 她與對方交手太多次,世間沒有人比她更熟悉對方的手段,所以她只是遙遙抬筆,便已經(jīng)鎖住了那道近乎縹緲的氣息。 筆尖劍氣符意繚繞。 傅時畫舉劍翻腕,單足后撤,劍尖再融入那片燎原殺意。 華服老頭似笑非笑看向她,再感受到傅時畫的劍意順著符意已經(jīng)蜿蜒而上,顯然再起手,恐怕便是毫無保留的殺招。 “傳業(yè)授道解惑也,我傳你業(yè),問你道,你不喊一聲師父,卻想殺我。”華服老頭抬手向虞絨絨指指點點:“虞小丫頭,你沒良心。” “你究竟是人是魔?”虞絨絨終于將縈繞在心頭的疑問道出了口。 “我是人又怎樣?是魔又怎樣?”對方頭也不回:“人與魔皆出于天地之間,天地都不奈何,偏偏人要殺魔,魔要殺人,簡直荒唐!我是人,也是魔,你有本事殺掉一半的我嗎?” 老頭子邊不屑擺手,邊這樣飄然向后退去。 他周身的氣息越發(fā)縹緲,身影也更加虛幻,好似他已經(jīng)介于生與死之間。 又或者說,他本就早已死了,在這里的只是一縷幽魂,亦或是枯敗rou體的最后殘喘。 如此盤桓百年甚至千年,只為了等有緣人最后見一面,再下暢快一局,讓自己的傳承不至于斷絕這人間。 他等了這么久,等得淪為無數(shù)蠢貨的鍘刀,血腥滿地,鴉火燎原,呱噪難耐。 如今棋局已盡,便是心愿已了。 他一路退,一路再仰頭大笑,他似有許多胸懷郁氣,又似有許多一生遺憾,也曾頂天立地,卻最終只困于這一隅棋子之中,變成了那些對棋道一無所知之人的殺人工具。 可他到底還是在死前暢快淋漓地對弈于方寸間,不講道理地胡亂悔棋,再將自己這一把棋子與棋譜遞了出去。 他長笑一聲,再遙遙看向虞絨絨:“虞小丫頭,雖然你沒什么良心,但好歹別死太快,幫忙灑一下老夫的骨灰。” 華服老頭的身影越發(fā)虛幻了些,他負手立于荒原之上,卻好似在最后看一次這天地。 “天做棋盤星作子,我敢下。地當(dāng)符箓海為墨,我敢書?!?/br> “符出天地,我歸天地。不必立碑,也不必記得我?!?/br> 下一瞬,那老頭子的身影竟真的就這樣消失在了天地間。 虞絨絨的腦海中卻最后響起來了一句話。 “虞小丫頭,你身上有些怪有意思的東西,老頭子我臨死前發(fā)一回善心,幫你壓一壓,但也只是壓一壓?!?/br> “一個忠告,離青衣服的小子遠點,他看起來比你還要更古怪些。別被你身體里那多管閑事的破劍給殺了?!?/br> 虞絨絨悚然一驚。 漫山遍野的火已滅,東方有微光漸漸,天幕稠藍,四野俱寂,風(fēng)從峽谷中卷來,吹起樹搖葉落,稀稀疏疏。 二狗艷麗的羽毛劃破寧寂的夜,從密林深處蜿蜒而來,它頭上的紅毛更秾,飛羽更盛,顯然很是飽食了一場。 所有魔祟物被吞食后,棄世域變也會一并消失,所謂“清掃”,便是確保沒有遺漏。 方才洶涌的一切仿佛是夢。 火是夢,放聲大笑的枯發(fā)老頭是夢,沒入虞絨絨體內(nèi)的棋子也是夢。 但淵兮上的劍意是真,他指尖的血是真,虞絨絨全身的疼,也是真。 地上并排放著兩個不起眼的黑色小壇子。 那小壇子還仔細貼了封口,封口上竟然還寫了狂放難認的草書,細細辨來,竟是潦草隨意的“雪”和“湖”字。 確實是那莫名其妙的老頭留下來的身后物。 這糟老頭子說著難選,看來也是真的難選,居然能做出分葬兩邊的荒唐決定。 而且他竟然連哪一半要去哪里都規(guī)劃好了。 還挺講究。 也確實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小壇子旁邊,還放了整整齊齊三株珠簾草。 連根帶須,品相極好,便是珠簾草不太值錢,這等品質(zhì)的珠簾草也并不怎么好找。 虞絨絨盯著兩個其貌不揚的黑色小壇子和旁邊三株珠簾草,握著散霜筆的手垂落下來,她的目光落在那三株珠簾草上,慢慢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