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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修仙,法力無邊 第76節(jié)

    阿阮接待過很多客人,既然是皇城之中,高門大姓的那些小姐夫人們自然也是極多,這些權(quán)貴人家不缺金銀俗物,但在挑衣服的時候,卻也總要反復(fù)比對衣料。

    比如某位侍郎家的夫人非煙波府的軟紗不用,又比如某位御史家的小姐,一定要鮫緞腰帶,好似換了別的腰帶,就沒法凸顯她的身份與嬌貴。

    只有面前這個少女這樣一遍走過,手指所點(diǎn)無不是鋪子里用料最精細(xì)最上乘的衣裙,阿阮悄悄比對了一下,確實所有款式樣子都是最適合她的,顯然極是行家里手。

    這樣逛完整間衣鋪,她竟然點(diǎn)了一百多套衣裙,再轉(zhuǎn)身向阿阮客氣一笑,說出了讓她倒吸了一口冷氣的兩個字。

    “都要?!?/br>
    阿阮茫然了一瞬:“都……都要嗎?”

    虞絨絨微笑點(diǎn)頭:“其他都打包,這套今天穿?!?/br>
    阿阮努力按下自己心頭的震撼,在心底暗暗告誡自己不要露出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飛快應(yīng)下,向后使了個眼色。

    等虞絨絨到了東廂房時,那套她準(zhǔn)備今日穿的衣裙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東廂房中空無一人,虞絨絨進(jìn)了更衣室,阿阮這才拔足狂奔到了柳坊主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了對方點(diǎn)了一百多套衣服的事情。

    豈料柳坊主聽完以后,只波瀾不驚地淡淡頷首,再說了一個“哦”字。

    阿阮還想說什么,柳坊主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再回頭看了她一眼,比了一個“噓”的手勢:“不該知道的事情別多問。你只需要知道,為了送她這些衣服,那位公子甘愿順手也送給今日所有其他客人一份?!?/br>
    阿阮睜大眼睛。

    柳坊主搖了搖頭,再輕掃了她一眼:“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去包衣服?”

    ……

    東廂房很靜,靜到外面的喧囂好似與這里徹底隔成了兩個互不相關(guān)的空間。

    虞絨絨換了新的衣裙,再將外面鵝黃墜白兔毛絨的小罩衫整理好,這才推開更衣間的門出來。

    她相對的一扇門卻竟然恰好也在此刻打開了。

    依然是青衣,但這次的青,像是青山遠(yuǎn)黛,薄霧繚繞,在這樣暗香浮動的廂房里,眉目英俊的少年抬手將頭上的黑玉發(fā)環(huán)擺正,再將垂落下來的那條與衣袂同色的發(fā)帶隨意掃到了身后,寬大的衣袖隨之滑落了一截,露出了一段冷白卻骨相分明的手臂。他歪頭懶散整好頭發(fā),再一抬眉,向著虞絨絨的方向看來。

    兩人的目光在半空相遇。

    傅時畫看著面前依然粉雕玉琢,卻明顯比在棄世域外初遇時眼神更加靈動,笑容更加明媚的少女和她唇邊的小酒窩,再看著她身上的鵝黃與頰側(cè)漂亮的寶石,眼底的笑意滿到幾乎盈出。

    二狗探頭探腦地從某個小隔間里跳出來,身上竟然也多了一件寶藍(lán)色的小褂,看起來可愛極了,只要它不張嘴,就是全世界最可愛的那只小鸚鵡。

    它展翅飛過來,向著虞絨絨轉(zhuǎn)了個圈:“絨寶!看我這一身!好看嗎!”

    虞絨絨笑吟吟道:“好看。”

    二狗盯著她:“那你也轉(zhuǎn)個圈,讓我看看你好不好看。”

    黃衫少女于是在小鸚鵡的注視下,施施然轉(zhuǎn)了一圈。

    她的裙擺飛揚(yáng)起來,轉(zhuǎn)成了一個漂亮的圓,再垂成細(xì)密的褶皺,重新垂下來,像是在傅時畫的眼眸深處化開了一小片漣漪。

    一人一鳥各自轉(zhuǎn)了一圈以后,都又想到了什么,齊齊看向了一側(cè)的傅時畫。

    傅時畫:“?”

    二狗“嘿嘿”笑道:“該你了小畫畫,來,轉(zhuǎn)個圈?!?/br>
    傅時畫好笑地拎起二狗翅膀:“穿了個小馬甲就長膽子了?”

    話音才落,卻又見到了虞絨絨也在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傅時畫沉默片刻,到底還是有些無奈地旋了一圈。

    黑發(fā)與湛青發(fā)帶一同旋過一個弧度,少年背脊挺直,染金織錦腰帶勒出窄腰,線條向上蔓延,便更顯得寬肩挺拔,沿著腰帶再向下去看,只見他長腿筆直沒入一雙包裹了小腿的黑長靴中,整個人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劍。

    過于賞心悅目,反而讓虞絨絨在看了片刻后,猛地轉(zhuǎn)開目光,又悄悄移回了目光,又看了好幾眼。

    一百多件衣服在兩人換衣服時便已經(jīng)準(zhǔn)備完畢,虞絨絨也不清點(diǎn),就這樣直接全部扔進(jìn)了乾坤袋里,再要付錢時,還特別說了一句:“他的也算在我的賬上?!?/br>
    柳坊主笑容燦爛:“這位姑娘是第一次來花想容吧?或許有所不知,我家店里每到臘八節(jié)時,不做買賣,只送不賣。”

    虞絨絨有些驚愕地沉默片刻。

    整間衣鋪在她的此番掃蕩下,已經(jīng)空蕩了一小半,少了許多遮擋物時,便很容易聽到其他幾位挑選好了衣服的女眷也得到了類似的說辭。

    有人疑惑不解,道自己自小于皇城中長大,怎地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事情,若是如此,她可要立刻去喊自己的幾位閨中密友再來一趟了。

    也有人占了便宜,生怕店家反悔,拿著衣服便走。

    虞絨絨到底是修道之人,如此片刻,已經(jīng)將周遭所有的聲音都盡收耳底。

    她越是沉默,柳坊主就越是忐忑,總覺得面前這位姑娘看出來什么,只努力讓自己臉上的笑容更加真誠。

    這一招騙騙別人的話,或許有用。

    又或者說,如果虞絨絨只選了三五件衣服,那她也會謝過店家坊主好意。

    問題就在于,她拿得太多了。

    臘八贈衣不是什么難以接受的事情,但凡此天下的贈,也總是有限制的,贈一件,贈一人,又或者贈某一個片區(qū)價位稍低的物品。

    哪有見到像她這樣拿了一百多件,卻還是滿面笑容說送就送的呢?

    虞絨絨啼笑皆非,已經(jīng)猜到想到了什么,卻也不拒絕,只是在接過乾坤袋的時候,悄然給柳坊主的袖子里塞了什么,再沖她豎起一根手指,比了一個“噓”的動作。

    柳坊主沒留意到虞絨絨的動作,還在對她的手勢感到有些茫然,對方卻已經(jīng)轉(zhuǎn)身施施然而去。

    八匹靈馬所拉的馬車浩浩蕩蕩而去,阿阮心有余悸地湊過來,輕聲道:“接下來的所有單也白送嗎?”

    柳坊主嗔她一眼:“人都走了,送什么送?……咦?”

    她這才感到袖口的奇異,抬手取出再展開,眼瞳微縮。

    原來是一張銀票。

    一張數(shù)額極大的銀票,不僅絕對夠買她帶走的這一百多件衣裙,也足夠店內(nèi)今日送出去的所有衣裙的開支。

    柳坊主這才突然明白,方才那位少女臨走時豎起的手指是什么意思。

    是說她知道了,也心領(lǐng)了,但有些事情,不必告訴他。

    “等等?!绷恢髂弥菑堛y票,覺得那位少女實在是個妙人,某種程度上倒是和那位公子很像。她抬眉一笑:“今天接下來的所有單也白送,我們花想容,說什么,就是什么?!?/br>
    馬車壓過青石板,終于停靠在了一間驛站邊。

    驛站稍遠(yuǎn)的地方,有一間看起來實在十分普通的粥鋪。

    粥鋪太小,平日都是擺攤在街邊,但今日人群熙攘,顯然無法擺在街邊。

    但店家不慌不忙,顯然每年都有這么一遭,非常嫻熟地將攤子擺在了房頂,要從狹小破舊卻干凈的樓梯繞上去,才能落座。

    粥鋪的桌椅都很簡單,簡單到有些落漆掉色,傅時畫卻也不講究,就這樣過于熟門熟路地一坐,再側(cè)頭揚(yáng)聲道:“兩碗臘八粥,配幾道小菜?!?/br>
    有嬤嬤的聲音和藹應(yīng)道:“好嘞!”

    虞絨絨平素里確實都很嬌氣也講究。

    但不知是此刻傅時畫的滿身輕松感染了她,還是在梅梢派練劍的日子里,被劍修們的不講究稍微同化了些,她也毫不猶豫地坐在了那破爛的長凳上,聽著木頭凳子在自己的輕微搖晃下發(fā)出一點(diǎn)不明顯的“吱呀”聲。

    這一聲吱呀,再連在腳下房頂?shù)耐叩[上,瓦礫相互碰撞出一些清脆,又忽聞沿街小販的叫賣聲,熙攘人群的嘈切聲,帶著糖葫蘆與綿糖糕商販一路叫賣而過時帶來微微酸甜氣味,和面前guntang的臘八粥升騰起的白霧混在一起。

    虞絨絨許久許久沒有見過這么多人了。

    她看著寬闊的街道被人群填滿,看著皇城之中屋檐流線,看著屋檐下吊著的無數(shù)燈籠,再遙遙看到更遠(yuǎn)的地方,那處在視線中看不真切的九五至尊所居之地,仿佛感覺到了空氣中的某種流轉(zhuǎn)。

    她覺得自己抬手便可以觸摸到什么,但她卻只是靜靜去看,再垂頭,舀起一勺臘八粥。

    臘八熬了許久,才送入唇齒之間,甜糯清香已經(jīng)蔓延開來,她要去舀第二勺,耳邊卻響起了一聲砰然。

    明滅的光籠罩了天地,有煙花驟然騰空,驚起一片稚童尖叫與歡聲笑語。

    “臘八煙會開始了!”有人振臂高呼,再激起一片歡呼。

    有腳步聲急急密密,顯然想要在這個時候找到一個最好的位置來看這一場盛大。

    也不知城門口排隊了許久的那些馬車中的人們,是否來得及看到這一聲又一聲的砰然。

    誰也想不到,街邊這樣一處最不起眼的粥鋪,竟然能將這樣的盛景盡收眼底。

    有人在觀煙花,將那些璨然落在眼底唇邊。

    也有人在看那觀煙花的人。

    “小師妹,臘八安康?!?/br>
    第74章

    這一夜極盡燦爛。

    煙火染得大半的夜色如流光般絢爛,穿城而過的瓊川上,畫舫交織,有船娘坐在船頭撥著琵琶高歌,也有美人醉臥舫頂,惹得一片驚嘆,再倏而起身,在方寸之間一舞艷動四方。

    虞絨絨認(rèn)真地吃完了那碗臘八粥,明明只是一碗粥,她卻竟然莫名吃出了幾分醉意,只覺得夜風(fēng)醉人,夜色醉人,流光溢彩醉人,穿著寶藍(lán)色小襖的二狗竟然都顯得眉清目秀,更不用說面前眉目英俊的少年。

    有了不知從何而起的醉意,膽子自然就大了起來,虞絨絨雙手托腮,盯著傅時畫看了很是有一會兒,終于開口問道:“大師兄是在皇城長大的嗎?”

    “我以為你早就猜到了?!备禃r畫轉(zhuǎn)眼看向她。

    虞絨絨仔細(xì)看著他,看著他的眉眼在煙花夜色中明滅不定,再道:“可說好的傅家不得修行,你的傅,是那個傅嗎?”

    “不然這天下,還有誰敢姓傅?”傅時畫勾唇笑了起來,他的笑依然灑然,甚至帶了某種仿若與生俱來的囂張與睥睨。

    似是為了印證虞絨絨的某種她依然不信的猜想,他突然轉(zhuǎn)過臉來,湊近她,低聲道:“不然你以為我們要去哪里拿筆?”

    他距離太近了,呼吸便自然而然地鋪灑在了她的臉頰上,虞絨絨幾乎可以看得清他的睫毛,而他的眼瞳依然極深,好似深不見底的寒潭,卻依然能倒映出她的影子。

    虞絨絨的心莫名狂跳了起來。

    她也說不清這究竟是因為傅時畫離她太近,還是因為她因為對方的話而預(yù)感到了接下來或許會發(fā)生的一些事情。

    果然,下一刻,傅時畫施施然站了起來,張揚(yáng)一笑,再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小師妹,借劍一用。”

    幾乎是在傅時畫伸出手時,虞絨絨已經(jīng)過于自然而習(xí)慣地搭了手上去,于是通體純黑的淵兮躍然而出,再靜靜懸于腳下。

    二狗立在劍首,虞絨絨到底也與淵兮一并上過梅梢雪巔,足尖輕點(diǎn)便躍然而上,傅時畫站在她身后,再乘風(fēng)而起。

    臘月的風(fēng)是冷的,但皇城不夜,竟然好似能將這樣的冷冽都攔住,此處明明禁空,劍舟勿入,自然理應(yīng)也決不能御劍而起。

    可淵兮……又或者說傅時畫卻像是肆意而隨性地踩在了所有這些規(guī)則之上,帶著虞絨絨穿梭過大半皇城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