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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修仙,法力無邊 第173節(jié)

    而他的神識……

    就算傅時畫已經(jīng)化神了,也不能在神識與她纏繞的同時,再分出一縷去探路的吧……?!

    傅時畫的身軀不易覺察地僵了僵,再挑了挑眉:“一定要說的話,入仙域距離御素閣這么近,我自然會路過虞府。出門得次數(shù)多了,路過的次數(shù)自然也不少,如果這也算來過的話,自然是來過的?!?/br>
    他說得天衣無縫,本也是實話,虞絨絨細(xì)細(xì)盯了他片刻,怎么也無法從他的神態(tài)中發(fā)現(xiàn)任何端倪,只得先按下自己的懷疑。

    她“哦”了一聲,從小桌上跳了下來。

    后院中,有長橋連到了湖心亭,湖水清淺,搖晃著影子,驅(qū)蟲草間雜著種在花色之中,因而盛夏清涼,卻沒有任何惱人的蚊蟲。

    虞絨絨踏過長廊,卻并不入那湖心亭,只是站在亭外水邊,再向還在水榭之外的傅時畫招了招手。

    待他走近,她才拉著他一起蹲了下來,眉眼喜悅道:“讓我來給你露一手絕活!”

    傅時畫笑問道:“什么絕活?”

    虞絨絨嘻嘻笑了笑,再向著某個方向摸去,從里面掏出了幾顆扁平小石子,嫻熟地拋了出去。

    她當(dāng)然沒有用道元,純粹憑借技巧和手勁,就這樣連著打出了一整串的水花,甚至小湖都不太夠那些漣漪漩渦,最后小石頭沿著水面跳上了岸邊的草堆。

    虞絨絨許久沒打過水漂了,下一次,她一把扔出了三塊石頭,竟然也打出了漂亮連續(xù)的水漩兒。

    她覺得自己寶刀未老,心情大好,還想要再多打幾個,伸手去摸自己的小石頭秘密基地,卻竟然摸了個空。

    用完了。

    虞絨絨有些掃興,卻倏而有一只手遞到了她的面前。

    傅時畫道:“你在找這個嗎?”

    虞絨絨抬眼,傅時畫已經(jīng)很自然地攤開了掌心。

    十幾塊薄且漂亮的小石頭正躺在他的掌心,形狀大小都無比順?biāo)氖指校退闶撬约喝ヌ?,恐怕也會挑出這幾塊來。

    可問題是……傅時畫剛才分明一直都在自己身邊,含笑看著她打水漂,根本就沒有動啊。

    他、他是什么時候找的石子?

    虞絨絨愣了片刻,突然想到剛才他在岸邊停留的那會兒,難道就是在找石子?

    可是……可是他怎么會知道……

    虞絨絨的眼神倏而頓了頓。

    有些過于久遠(yuǎn)的記憶被勾了出來,比如她時不時就會丟幾枚漂亮石頭,遍尋不到,只得氣呼呼再去多找?guī)酌丁?/br>
    那個時候……那個時候,寧無量還在虞府,可他早就不愿陪她玩這種無趣幼稚的游戲,所以就只有她一個人站在石頭堆里挑挑揀揀。

    等到她再回去的時候,卻見自己的漂亮石頭雖然不見了,旁邊卻會堆起一小片其他各異的小石頭。

    那個時候,她總以為是寧無量表面不理她,背地里卻偷偷為她做了這樣的事情,還很是高興地專門為寧無量多加了兩道菜,為他買了他喜歡的劍。

    月光燈光一并灑落,那些遙遠(yuǎn)的記憶仿佛與面前的一切重疊交錯,虞絨絨看著傅時畫掌心的石子,看著他在撿石子時沾染上了些許污漬卻依然漂亮的手指,目光再慢慢移到了他的臉上。

    然后,她終于問道:“這是你第幾次幫我找石頭?”

    第175章

    她分明是問句,語氣卻好似肯定句,面對這樣一雙帶著些許驚愕與疑惑、卻依然過分澄澈的雙眼,傅時畫原本編好到嘴邊的話語,也莫名說不出來了。

    他不是故意想要在這個時候,讓她知道些什么的。

    只是這處小院太過寧謐,太過恬靜,讓他想起了自己過往每一次下小樓再去往那些刀光劍影的交錯之間,最難得的一隅心靈的休憩與安寧,所以他真的只是下意識地在岸邊停步,再俯身撿了些石子。

    有那么幾個瞬間,其實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有些習(xí)慣的力量太過強大,又或者說,無數(shù)次他隱匿身形,坐在墻頭樹梢凝視她的時候,也曾幻想過太多次這樣親手將石子遞給她的樣子。

    昔日的幻想與如今的真實交錯重疊,那些深藏在心,從來都無可言說的夢境碎裂后,夢之外,竟然還是夢中的模樣。

    傅時畫瞳孔微頓,還未來得及反應(yīng),卻竟然已經(jīng)被她看出了端倪。

    他頓了頓,讓那些仿佛重影的碎片在自己的腦海中沉淀,到底忍不住彎了彎唇角,才應(yīng)道:“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虞絨絨想了想:“都聽?!?/br>
    “假話自然是,我也喜歡打水漂,所以看到漂亮的小石頭,就順手撿了而已?!备禃r畫邊說,邊垂腕再揚手,竟是真的打出了一串絕不遜色于虞絨絨方才水準(zhǔn)的水漩兒。

    石子與湖面碰撞出清脆的聲音,漣漪一圈一圈擴散開來,有的沒入蓮葉之下,有的卻與其他的碰撞,再對撞出更曲折的波紋,直到那枚小石子躍上對岸的草邊,讓此前的所有聲音都戛然而止在了這一瞬間。

    “至于真話?!备禃r畫笑了笑:“我記不清了。也許是五次,也許是十次,也有可能更多?;蛟S去翻一翻御素閣任務(wù)堂里,我的出勤記錄,可以得出一個準(zhǔn)確的答案。當(dāng)然,并非每一次我路過虞府的時候,都會來看你,有時我重傷在身,是被劍舟拖回來的,也有時會有師長在身側(cè),實在不好擅自離隊。如此種種,無法逐一列舉?!?/br>
    凡是踏上修行之路,即便是天縱奇才,又怎么可能從未受過傷。

    傅時畫說得太過輕描淡寫,顯然輕傷重傷都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彼時在魔魂血河中,他血流滿衣襟時,尚且可以強撐,實在讓人難以想象,需得劍舟拖他回來時,他是受了多嚴(yán)重的傷。

    縱使此刻在她面前的傅時畫月華滿身,眉眼繾綣,看不出任何曾經(jīng)受過傷的痕跡,虞絨絨的內(nèi)心底還是狠狠地抽疼了一下。

    她有些怔忡地看著他,心中繁復(fù)陳雜。

    那日在外閣,有人對她出言相譏,又在她的反擊后欲要動手,是傅時畫折柳攔住了那人。

    她記得那天的風(fēng),那天的楊柳微動,記得那一日的傅時畫有些風(fēng)塵仆仆,颯爽肆意卻依然溫柔的眉眼。

    她也本以為,那就是他們的初遇。

    可他字字句句,分明在說不是。

    至少于他而言,不是。

    虞絨絨在去往御素閣之前的人生太過簡單,甚至沒有出過元滄郡。也不是沒有偶爾見過自御素閣天虞山上而來的修道者們,但他們之間幾乎完全沒有過交集,便是有過遙遙一眼,她也確信自己絕對沒有見過傅時畫。

    ……畢竟,以傅時畫這張臉來說,但凡見過,絕不會沒有印象,更不用說忘記。

    看到她實在茫然的眼神,傅時畫忍不住又笑了笑,將那些石頭放在了她的掌心,一只手在湖心撥了撥,洗去上面的污泥,除了塵,再掏出一方手帕仔細(xì)擦拭了一番,這才抬手摸了摸她的頭,將她稍微帶向了自己這邊,在她眉心吻了吻。

    “忘記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實在狼狽得很?!备禃r畫又親了親她的眼睛和鼻尖:“一定要說的話,我反而不希望你記得我那么落魄的模樣。”

    這個話題本應(yīng)到此為止,但虞絨絨卻倏而抓住了他的袖子,近乎恍惚地問道:“等等,你說的狼狽落魄……是什么意思?”

    傅時畫很是意外她居然會問這個,卻見虞絨絨頓了頓,顯然想起了他此前好似不欲多說,于是再委婉地重新問道:“或者說,那個時候,你……我年紀(jì)多大?”

    “是我自宮城一路逃開所有追殺,往御素閣而來,再路過元滄郡的時候?!备禃r畫看向她的眼睛,忍不住笑了笑:“那時你還很小,恐怕已經(jīng)沒有什么印象了?!?/br>
    虞絨絨卻只是看著他,手中的小石頭從她的指間間隙掉落下去,她卻好似毫無所覺,就繼續(xù)這樣近乎直勾勾地看著傅時畫的臉,再慢慢轉(zhuǎn)向他的眼睛,卻并非與他對視,更像是在勾勒他眉眼的輪廓,仿佛要從他的身上看到什么影子。

    她怎么會沒有印象。

    她最有印象的,就是那一年。

    因為就是那一年,她在小巷里等到了在瓢潑大雨中踉蹌而來的寧無量,再將他帶回了虞家。

    后來,她也不是沒有提過墻邊與他說話時的事情,寧無量卻仿佛并不愿提及自己做乞兒時的事情,她也曾困惑過,卻到底覺得并非不能理解,說到底,那也不是什么讓人愉快的記憶。

    也曾經(jīng)有過爭吵,她怒極時,也說過類似“若非我救你回虞府,你以為自己會有如今的生活嗎”一類的狠話。

    當(dāng)時寧無量是怎么回復(fù)的來著?

    他說:“難道不是你突如其來地硬生生把我撈上馬車的嗎?你以為是誰想讓你救嗎?”

    她當(dāng)時氣到嚎啕大哭,甚至還砸了幾只花瓶,心道這個世界上怎么會有如此忘恩負(fù)義的人。

    可等到冷靜下來以后,她卻又勸慰自己,覺得人在怒極的時候,難免會說些氣話,譬如她自己所說的話,也無一不是在戳對方的痛處,可那也并非是她的本意,她并不是那種挾一點恩情便要對方做牛做馬之人。

    事情便也這樣過去了。

    卻從未想過……

    另外一種可能性。

    她的心底顫抖,卻根本不敢確定自己的猜想,只這樣呆呆地看著傅時畫,試圖將她與印象中的那個影子重合。

    可實在過去太久了,她怎么努力回憶,卻只能想起一雙眼。

    那雙眼帶著對全世界的懷疑與漠然,帶著高傲和茫然,仿佛豎起了尖刺的刺猬,卻依然擁有柔軟的一面。

    “傅時畫?!彼谝淮芜@樣喊出了他的名字,眼尾已經(jīng)泛紅,她甚至忘了自己剛剛抓過石子,就這么死死抓著他的衣袖,再像是想要確認(rèn)什么般,湊近他,再更靠近他,最后顫抖地?fù)嵘系乃哪?,再喃喃喚了一聲他的名字:“傅時畫?!?/br>
    他依然溫柔地注視著她:“嗯?”

    她的手指劃過他的眉毛,眼角,鼻梁,然后,她終于啞聲道:“是……在元滄郡的一面墻邊嗎?”

    傅時畫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有如此激蕩的情緒,只溫柔地將她半圈入懷中,說是不想讓她想起來自己那個時候的樣子,眼中卻依然因為她的話語,也有了些訝異與驚喜之色:“你竟然……還記得?”

    虞絨絨的眼淚已經(jīng)隨著他的這句話倏而落了下來。

    “怎么突然哭了?”傅時畫愣了愣,抬手想要去將她的眼淚抹去,卻發(fā)現(xiàn)虞絨絨的一只手死死抓著他的衣袖,讓他難以抬手,所以只好再湊近她一點,吻去了她微咸的眼淚。

    這是他第一次見她哭。

    可他甚至不明白她為什么哭。

    “豐安道……你……你去了嗎?”虞絨絨的聲音里已經(jīng)帶了喑啞的哭腔,聲線顫抖,卻依然努力清晰地問道。

    傅時畫的眼神微微黯淡,再很是歉意地?fù)u了搖頭:“一直想對你說一聲抱歉。我知道那一日有大雨,也怕你久等,但我……”

    他卻沒有再說完。

    因為虞絨絨已經(jīng)埋入了他的頸側(cè)。

    她的身體顫抖,眼淚很快浸濕了他的衣襟,她哭得很是克制,如此靜謐的夜,卻幾乎很難聽到她的嗚咽。

    傅時畫依然不知道她為什么哭,他只是將她抱在懷里,輕輕拍著她的背,再側(cè)頭,在她的耳邊低低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去的。現(xiàn)在說也許實在太遲了,但我還是想對你說,謝謝你?!?/br>
    虞絨絨哭得更兇。

    她想起了自己從斷山青宗去往南海無涯門時,在劍舟上做的那個夢,她曾經(jīng)在夢里莫名對著那個小乞兒的眼睛喊了一聲大師兄。

    又想到了自己與寧無量的那些爭吵,那些實在不堪回首的過去,甚至她最后死在了寧無量算計之下的前一生。

    她懊惱過自己遇人不淑,氣怨過自己所信非人。

    但她從來都沒有后悔過,去救他這件事。

    想要將一個人救出泥沼的心,有什么錯呢?

    就算有錯,錯也從來都……不在她。

    她小時候聽過農(nóng)夫與蛇的故事,她也曾想過,自己不過也是一個可悲的、遇見了冷血的蛇的農(nóng)夫罷了。

    直到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