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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妹修仙,法力無邊 第189節(jié)

    白嫩手指的動作太過細微,若不是此刻她實在萬眾矚目,幾乎極難被注意到。

    下一刻,隨著她的動作,四周卻又有驚呼聲四起。

    卻見原本平和一片的瓊竹山脈驟而有風(fēng)起,有雨落,還有竹林颯颯如劍影,天空好似有了一瞬間的扭曲,仿佛被切割成了不規(guī)則的數(shù)片再恢復(fù)原狀。

    有弟子揉了揉眼,以為只是自己眼花。

    但那些長老們卻臉色愈發(fā)低沉。

    這世間太久不見大陣師,如今再見,竟依然還有如此通天滅地的可怖之能!這里分明是瓊竹派的主場,可這個已經(jīng)步入大陣師行列的虞絨絨,竟是以一己之力,如此素手起符,便將整個瓊竹派的命運掌握在了一揮筆之間!

    “既然我的這點小伎倆已經(jīng)被二師伯識破,看來是難以在切磋中占得什么先機了??晌掖饲皝磉t了片刻,便是在四處布陣,實在辛苦極了,不愿意讓自己的此番辛苦落空?!庇萁q絨笑吟吟道:“總要為難二師伯一番,才不算白忙?!?/br>
    她說得有些任性不講理,可大陣既然就在她的手中,瓊竹派的弟子們便是聽得臉上心中都是憤憤之色,又有誰敢反駁呢?

    便聽虞絨絨繼續(xù)含笑說了下去:“方才想來想去,倒確實還有幾個問題,想要請教二師伯。”

    寧舊宿臉上的笑容未變:“知無不言。不過,虞師侄何不來比武臺上呢,如此一直仰著脖子,師伯老人家也是會累的?!?/br>
    虞絨絨當(dāng)然不肯,她笑意更深:“可二師伯畢竟已經(jīng)洞虛期,距離您太近,萬一我問的問題觸怒了您,豈不是小命不保?”

    兩人目光相對,眼中分明都盛滿了笑意,但這樣的笑與笑之前,卻好似已經(jīng)有了刀光劍影,你死我活。

    有那么一瞬間,虞絨絨覺得,寧舊宿是知道她要說什么的。

    甚至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入了魔域的人,是她。今天要與他在這比武臺上相遇的人,還是她。

    他好似分明是從一開始就在等她來。

    但縱使如此,她要說的,要讓天下人知道的事情,也依然要說。

    “他們在說什么?我怎么聽不懂?”丁堂主終于忍不住,傳音給耿驚花道:“你們小樓在賣什么關(guān)子?這其中有什么玄機嗎?”

    耿驚花沉默了片刻,才應(yīng)道:“我倒是寧愿你永遠都不要聽懂?!?/br>
    丁堂主只覺得這話奇怪,心中直覺地“咯噔”了一聲,才要再問,虞絨絨的聲音已經(jīng)繼續(xù)響了起來。

    “那么,接下來我的這幾個問題,還請二師伯……言無不盡?!彼鎸幣f宿補完了之后的半句話,再倏而提高了聲音。

    “一問,二師伯在數(shù)十年前那場宮城之變前,究竟與皇室中人達成了什么協(xié)議?”

    沒人想到她居然會將塵封過去了這許久的事情倏而重提,而高座之上的燕夫人顯然想到了什么其他的事情,臉色也是微微一變。

    “二問,為何我在魔宮中搜尋拿到的密信中,有二師伯與昭淵帝的私印、字跡與瓊竹派的傳訊符?你們究竟與魔君……又或者說魔族做了什么利益交換?!你與魔族如此往來,置天下人于何處?!”

    周遭一片嘩然。

    若是虞絨絨徒然問出此句,恐怕還沒有多少人相信。可現(xiàn)在,通過之前的幾番話語,大家都已經(jīng)知道,殺入魔域大鬧魔宮的人,正是虞絨絨本人!

    她從魔宮帶出的東西……難道還有假?!

    更何況,寧舊宿本就是她的二師伯,她不應(yīng)該特意編出這樣的話語來構(gòu)陷對方的吧?!

    有瓊竹派的弟子腦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了“信口雌黃”和“胡說”兩個詞語環(huán)繞,本能地不愿意去相信虞絨絨的任何一句話。

    虞絨絨的聲音卻已經(jīng)清晰地再次響了起來。

    “三問。”她的聲音里帶了一層濃厚的哀傷:“四師伯任半雨,五師伯任半煙,六師伯汲羅,以及我?guī)煾浮瓕幠簾熤?,是否都是你的一手謀劃所致?要這天下所有的大陣都動蕩,要這所有師伯都以身祭陣,要已經(jīng)靈寂期的三師伯謝琉永封于悲淵海中不得再動,要這世間再無大陣師……你究竟,意欲何為?!”

    她字字分明,句句如雷霆,在說完這些話后,另一只沒有扯住瓊竹派大陣的手已經(jīng)輕輕一翻。

    于是無數(shù)傳訊符與信箋便已經(jīng)如雨般自半空而落,上面赫然是寧舊宿的字跡與私印,雖然大家都知道這并非原件,而是以某種手段復(fù)刻出來的模樣,但有這些東西來,虞絨絨方才所問的話語中的含義,卻也已經(jīng)算得上是鐵證如山了。

    人群之中,四師姐云璃的身體微微一震,她有些茫然地注視著虞絨絨的方向,喃喃道:“……謝琉?”

    丁堂主不可置信地看著掌心的信箋,再抬頭看向?qū)幣f宿的時候,眼底已經(jīng)有了帶著殺意的微紅。

    “這是真的嗎?”丁堂主問道,他的聲音一開始還很輕,但下一刻,就已經(jīng)變得更大:“寧舊宿!這一切……這一切難道都是你謀劃的嗎?!”

    所有的人都在看向?qū)幣f宿,方才傾瀉下來的日光已經(jīng)復(fù)而被云層重新遮蓋,晌午的日光好似也不能再給人帶來半分溫暖,只留下了地上氤氳開來的一片又一片陰影。

    寧舊宿依然站得筆直,他靜靜地看著虞絨絨,臉上依然沒有半分慌亂之色,半晌,他突地一笑,翻手露出了一直握在手里的東西。

    “很巧,我也有一件事想要請問虞師侄?!?/br>
    虞絨絨看清了他掌心的東西。

    是一枚留影珠。

    留影珠又有什么用呢?

    虞絨絨心頭疑惑,心跳變得更快了許多,她思緒急轉(zhuǎn),卻依然毫無頭緒。

    但她直覺……那并不是什么好的東西。

    下一瞬,留影珠中的畫面已經(jīng)徑直投射在了所有人面前。

    是虞絨絨。

    畫面中的少女仿佛陷入了某種意識的昏迷,她半躺在無數(shù)的靈石之中,被同樣狼狽負傷的傅時畫攬在懷中,長發(fā)披散,雙眸低垂,卻有碧色從她的眼瞳中悄然泄露,她的眼周,甚至指甲都成了宛如淬毒的碧色!

    碧色,是真正的魔的顏色。

    是不容于天下的顏色。

    可這樣的顏色……怎么會出現(xiàn)在虞絨絨身上?!

    虞絨絨瞳孔微縮,雖然彼時沒有意識,但她已經(jīng)知道了這是何時發(fā)生的事情。她也知道當(dāng)時確實有一位修者起過偷拿靈石的歹意,因而被傅時畫施以了搜魂之術(shù),無論如何都理應(yīng)不會被看到。

    可她也知道,若是有人對其施以手段,枉顧對方性命,依然可以從中深挖出這片被遺忘的片段。

    她分明知曉寧舊宿用了如此殘酷的禁術(shù),卻一個字都不能說。

    因為傅時畫彼時所用的……也是禁術(shù)。

    這一瞬間,她已經(jīng)明了,這便是寧舊宿布置給她的后手。

    一片寂靜中,寧舊宿的聲音如嘆息,卻也如鎖魂的惡鬼般響了起來。

    “我也很想知道,虞師侄……怎么會入魔呢?難道是偷練了魔功?”

    第194章

    既然開口,寧舊宿自然不會只說這樣輕飄飄一句。

    “入魔域之事,確實有斷山青宗無數(shù)人見證,但入魔宮呢?豈非全憑虞師侄一人言?你的那些問題并非我不想答,只是……一個入魔之人的問題,我還有必要答嗎?”

    紫衣高冠的人氣定神閑地站在原地,他甚至一抬手,將那些散落的傳訊符抓來了幾張,饒有興趣地看了看,臉上絲毫沒有任何慌張之色,好似那些傳訊符他也是第一次見,甚至還面不改色地小聲念出了上面的內(nèi)容來。

    “……有趣。”他念完以后,揚眉笑了笑:“虞師侄,這是老魔君讓你散布的嗎?”

    寧舊宿笑容溫和,此刻看向虞絨絨的眼神中,卻帶了漫不經(jīng)心的冷嘲與譏笑,那樣的色彩只有虞絨絨一個人能看到,仿佛在說,你能奈我何。

    四周所有門派中都有驚呼四起,有人將信將疑,但更多的人在看到了留影珠中的畫面后,多少已經(jīng)偏向了寧舊宿這一邊,妄議與猜測的聲浪越來越大,太多的眼睛盯著虞絨絨。

    梅梢派這邊,十六月氣到跳腳,連聲說“呸”。

    站在她旁邊的觀山海甚至大聲問道:“天哪,這就是瓊竹派的掌門嗎?居然如此厚顏無恥胡說八道!依我看,這開在瓊竹派的道沖大會已經(jīng)是臟了!我們梅梢派不參加也罷!”

    梅梢上下本就因為虞絨絨贈劍三千之時,對虞絨絨的好感極高,聽到十六月之言,只覺得她將所有人心中的話語都說了出來,忍不住各自點了點頭。甚至還有性子烈烈之人,便真的要拂袖而去,直到有師長低聲喝止,這才悻悻然暫且留步。

    斷山青宗的弟子們的怒意更明顯一些,虞絨絨一道療愈法陣救了多少人的命,更不用說她入魔域再出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在眼中。彼時的兇險自不必提,便是她以命相搏,九死一生歸來,再為悲淵海修補好了那一處大陣,讓斷山青宗至今都再無魔獸侵襲的恩情,也沒齒難報。

    然而久駐海側(cè),大家都習(xí)慣了用劍說話,此時此刻有千言萬語在胸口,到嘴邊卻也只變成了一句“不可能!”。

    各門派有各自的想法,不光是梅梢派與斷山青宗,浮玉山與南海無涯門的弟子也都本能地更偏向虞絨絨一些。

    然而瓊竹派到底從來都是以溫和平正為所有人心中的印象,大家一時之間更難以接受,這樣一個高門大派的掌門,竟做了與魔族勾結(jié)的事情。

    寧舊宿甚至沒有去看那些言辭激烈反駁的人,他好整以暇地抬頭看著虞絨絨,唇邊還帶著微笑。

    ——那一抹微笑的弧度與一開始餅沒有什么太大的變化,但在這個時候看來,就仿佛想要欣賞虞絨絨此刻失態(tài)、抑或激烈辯駁的模樣。

    也像是在等她將與她同行的那個人的名字說出來,為她的行蹤作證。

    虞絨絨的手指扣緊,心底早已有了驚濤駭浪,表情卻依然是鎮(zhèn)定的,幾乎看不出有任何變化。

    論閱歷,論臉皮厚,論演技,以她的年齡來說,恐怕此刻驚慌失措,再被淹沒在周遭的質(zhì)疑中潰不成軍,才是或許該有的模樣。

    但好巧不巧,虞家縱橫商界這么多年,最擅長的,便是爾虞我詐,一虛一實,在對方的信口雌黃中找到破綻,再回以同樣強硬的話語。

    這堂課,她從小就在學(xué)。

    她乃虞氏后人,這樣的技巧,仿佛溶于血脈,又豈會在這一刻功虧一簣。

    “看來二師伯果然與老魔君很熟,否則又怎會如此點名道姓?”虞絨絨帶了一點驚訝與恰到好處的好奇,非常認真地看完了留影珠中的內(nèi)容,似是有些不解,然后又倏而想通了其中的關(guān)鍵,撫掌恍然道。

    她的臉上旋即露出了一抹輕松的笑容:“說起來也真是奇怪,我第一次出入魔域都是在悲淵海邊,斷山青宗的諸位前輩同門都可以為我作證。至于第二次是從何處進出……二師伯身為小樓弟子,難道不知道嗎?還是說,二師伯故作不知?哎呀,這可真是難為二師伯找了與我和二師兄的身形如此相仿之人,再在這不知何處的鄉(xiāng)野田間做了這么一出大戲,好來栽贓陷害我。辛苦,太辛苦了。”

    “二師伯啊,洞虛期的通天之能,不是用來給弟子捏臉的呀。您這樣,可怎么入靈寂期呀。”

    她若無其事地托腮,又仔細看了一遍那留影珠中反復(fù)播放的畫面,倏而又想到了什么:“說起來這可真是好奇怪,怎么偏偏我一拿出二師伯通魔叛族的證據(jù),二師伯就掏出了這么針對我的留影珠呢?這可真是太巧了吧,難不成二師伯早就知道我今天要做什么,所以才做了這么十足的準備?試圖顛倒黑白,偷梁換柱?”

    周圍的質(zhì)疑聲慢慢變小,大家都凝神聽著她的話,再有些面面相覷,竟覺得這番話語也十分有理。

    虞絨絨的聲音再提高了幾分:“二師伯一定想看到了驚慌失措束手無策交口莫辯的樣子吧?畢竟我涉世未深,遇見這樣的突發(fā)情況感到害怕,也是正常。若我是如此怯懦的性子,二師伯豈不是已經(jīng)得手了?若非我此刻手捏瓊竹派大陣,二師伯又是否要以洞虛期的威壓來強迫我認下此事呢?”

    “人心如何,可真是讓二師伯您玩明白了?!?/br>
    “讓我猜猜,該不會若是今日來的是我三師姐,那么這留影珠中的臉便會變成三師姐的,來得是四師姐,便會變成四師姐吧?”虞絨絨邊說,還邊拍了拍手,大為贊嘆道:“二師伯,洞虛期之能,一派掌門之心術(shù),了不起,實在是了不起極了?!?/br>
    她的手掌交錯間,有清亮的掌聲響起,而被她牽引在指間的瓊竹派大陣也在她的這一番輕巧的動作間,再次被扯動!

    瓊竹后山的某些轟然聲好似明晃晃的示威,四目再次交錯,兩邊的人都笑意深深,寧舊宿的眼中卻到底有了一絲訝色,顯然沒想到如此場合之下,這個年歲不大的少女竟然如此鎮(zhèn)定。

    ——便如他篤定虞絨絨不可能指出他留影珠的來源不正一般,他也不能說出小樓的那處歸藏湖的入口,不能說他知道虞絨絨并非是從歸藏湖回來,也不能在她如此冷嘲熱諷了一番后,再去解釋自己為何會提前準備好這留影珠。

    解釋,本就是心虛的一種。

    稍遠處的地方,傅時畫的手死死壓在劍柄上,不讓自己的劍氣與怒意露出來絲毫,甚至換了一張過分普通的臉,就這樣淹沒在人群中。

    他明白虞絨絨此刻承受的壓力,以及與寧舊宿這一番言語交鋒博弈中的深意。

    她不想讓他牽扯其中,至少不是現(xiàn)在。

    他不能辜負她的心意。

    所以他要忍。

    耿驚花也在忍。

    他負手而立,身軀依然有些佝僂,看起來毫無氣勢,臉上也是一如既往的苦大仇深,眉頭緊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