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她感覺左手被人緊緊牽了起來。

    面前的陌生阿姨，五官很有攻擊性，左眉下一顆淺淡的紅痣，眼神帶著一股干脆利落的氣勢。

    “不是尋親嗎，我?guī)闳フ夷惆謰?，問問清楚，這么小的孩子，怎么丟在街上討錢?！?/br>
    說著，她摘下了殷殷胸前的掛牌，轉(zhuǎn)身便走。

    謝聞聲連忙放下吉他，追了上來：“你誰?。∧惴砰_我們家小妹！”

    殷流蘇看看周圍人，理直氣壯道：“我是她媽?！?/br>
    “你是她媽，我還是她爸呢！你放手！”

    殷流蘇在氣勢上從不輸人，叉著腰道：“年紀(jì)輕輕不學(xué)好，在這里騙人，還拐帶小朋友，前面就是派出所，你不

    是找尋親嗎，讓警察幫你尋?。　?/br>
    謝聞聲一聽警察便慫了，強行推開殷流蘇，抓著殷殷就跑。

    “哥…錢…”

    殷殷還想去撿吉他盒里的零錢。

    謝聞聲顧不了許多，一只手抓著她，另一只手抱起吉他盒，沖入人群中，零錢邊走邊掉，灑落一地。

    殷流蘇見他這般心虛、怕去派出所，更加篤定這對“兄妹”有問題。

    她三兩步追了上去，抓住了謝聞聲的吉他盒：“不準(zhǔn)走，去派出所說清楚！你們不是親兄妹吧，這女孩你從哪兒

    拐來的？”

    她是下過苦力的，力氣比一般人都大，謝聞聲的黑背心都快被她扯破了：“大嬸，你有病吧！我們就想賺點生活

    費，礙著你什么了！”

    “你居然叫我大嬸？你看清楚，老娘今年二十歲！”

    “你要二十歲？那我最多三歲半，你都夠當(dāng)我媽了！”

    殷流蘇氣得脹紅了臉，一拳揍向了謝聞聲的鼻子——

    “逆子！”

    ……

    派出所里，民警小劉皺眉看著坐在墻邊椅上的三人。

    謝聞聲兩個鼻子塞著紙團，還在流鼻血，表情訕訕的。

    小女孩殷殷身前兩個小兜里塞滿了皺巴巴的零錢。

    剛剛謝聞聲挨揍的時候，殷殷只顧著撿地上的錢了，完全沒管他哥被人揍得嗷嗷叫。

    這會兒回過神來，小女孩關(guān)切地給他遞來紙巾：“鍋鍋，你鼻子是不是被打扁了？”

    謝聞聲白了她一眼：“現(xiàn)在想起我了?！?/br>
    殷流蘇還抱著早已冷卻的披薩盒，坐在他倆正對面。

    小劉用嚴(yán)厲的口吻詢問：“當(dāng)街打架？”

    “不是打架！”謝聞聲生怕被拘留過夜，辯解道：“真沒打?！?/br>
    “沒打架，你鼻子怎么回事？”

    他睨了殷流蘇一眼，憋屈地說：“是…是她打我，單方面挨打、這不算打架吧?！?/br>
    小劉無語了：“你一個大男人，你讓人家大嬸打了？你好意思嗎。”

    “哎警察叔叔！”殷流蘇不干了，連聲道：“我不是大嬸，我今年二十歲好吧！”

    小劉打量了女人一眼。

    她頭發(fā)扎在后腦勺，幾縷發(fā)絲凌亂地垂在鬢間，五官端正，很有幾分漂亮，只是臉上斑斑點點，還有魚尾紋。

    怎么看都…不像二十歲，倒像三四十之交的年齡。

    但這不重要。

    “說說吧，什么情況，為什么打架?！?/br>
    謝聞聲憋屈地說：“我和meimei在音樂廣場賣唱賺錢，這大嬸沖上來就要抓我們?nèi)ヅ沙鏊?，還打人，莫名其妙…”

    “這是你的meimei嗎?！币罅魈K打斷了他：“你們的家長呢？”

    “大嬸，你是警察嗎，我憑什么告訴你。”

    殷流蘇抱著手臂：“行，我不問，讓警察來問?！?/br>
    小劉蹲了下來，詢問抱著小熊娃娃的女孩殷殷：“小朋友，告訴警察叔叔，你叫什么名字？”

    “我的藝名叫智障星人，鍋鍋取的?！?/br>
    “……”

    “真名?！?/br>
    殷殷看了眼身邊的哥哥，得到他眼神的首肯后，方才回道道：“我叫謝小妹?！?/br>
    “這是真名嗎？”

    “孤兒院的人都這樣叫?！?/br>
    “你以前住在孤兒院？”

    “嗯！”

    “那你身邊這個男人，他是你什么人？”

    “他是我鍋鍋，以前也和我一起在孤兒院?！币笠笳f道：“后來孤兒院沒有了，院長阿姨也找不見了，鍋鍋就帶

    著我，我們一起唱歌賺錢?！?/br>
    殷流蘇拿起她胸前的牌子：“那這上面寫的什么找mama，都是假的咯？”

    謝聞聲申辯道：“不這樣寫，誰會聽聽歌就給錢啊?！?/br>
    “那你這就是騙人。”

    “我們沒有騙人！”殷殷連忙抱住了謝聞聲的手臂：“鍋鍋帶我來南市，是要找mama的。”

    小劉望向了謝聞聲：“你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吧。”

    謝聞聲只好交代道：“我們是從南市下面的小澤鎮(zhèn)孤兒院來的，這丫頭是棄嬰，比我晚幾年來孤兒院，我看著她

    長大?！?/br>
    “孤兒院在鎮(zhèn)上，本來資金就短缺，后來辦不下去了，院長又跑路了，把她丟給了村里的一個光棍當(dāng)養(yǎng)父，我看

    光棍對她沒安好心，就連夜把她帶走了，這幾年一直帶著她，想找到她的親生父母?！?/br>
    “以前聽孤兒院的人說，她是被人從南市送過來的，所以就來南市一邊賺錢，一邊找父母。”

    小劉讓人去查了謝聞聲的身份證，調(diào)出了他的個人信息，和他所描述的經(jīng)歷大致吻合。

    小村鎮(zhèn)的孤兒院，的確有可能會發(fā)生這樣的情況。

    他嚴(yán)厲地批評道：“自己一個人帶著meimei大海撈針找親生父母，能找得到？這種事應(yīng)該第一時間來派出所。”

    謝聞聲揉揉鼻子：“哦?！?/br>
    小劉又望向了殷殷，小姑娘雖然瘦弱，但看起來不像缺乏營養(yǎng)的樣子，皮膚倒是白皙紅潤，眼睛黑亮亮的，很有

    神。

    “meimei身體怎么樣，有沒有疾?。俊?/br>
    “她很健康?！?/br>
    小劉低聲喃道：“那怎么會被遺棄呢？”

    殷流蘇隨口來了句：“因為她是女孩咯?！?/br>
    此言一出，氣氛僵硬了幾秒。

    小劉道：“行了，打架的事情就先這樣，以后不管多上火，都不能動手?！?/br>
    殷流蘇：“我不動手他能老實嗎？”

    謝聞聲：“你自己犯了錯，還跟警察叔叔犟嘴?！?/br>
    殷流蘇：“是你太可疑了，作為正義公民，我有義務(wù)配合警方打擊兒童拐賣。”

    謝聞聲：“我這么英俊瀟灑可愛帥氣，你居然說我可疑，孤兒院的人都說我將來要當(dāng)大明星?！?/br>
    “你當(dāng)諧星吧，tui?！?/br>
    “我tui你！”

    殷殷看著他倆拌嘴的樣子，凝重的小眉頭終于松懈下來，嘴角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小劉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們：“行了，別吵了。我先讓人帶小姑娘去福利院，尋人需要采集dna，還要發(fā)布尋人信息

    ，會盡量在最短時間里找到她的親生父母?！?/br>
    謝聞聲連忙問：“那我呢？”

    “你先回去等消息吧?！?/br>
    殷殷聽到這個消息，眼睛頃刻紅了一圈，抱住了謝聞聲不撒手：“我不去福利院，我要和鍋鍋在一起！福利院有

    壞人，死也不去！”

    小劉見殷殷好像對福利院產(chǎn)生害怕抗拒的心理了。

    這半大的小姑娘，如果她執(zhí)意不肯去福利院，哭鬧起來，再尋機會溜了，那就麻煩了。

    殷流蘇心里還惦記著自己這一單外賣，登記了資料便準(zhǔn)備離開。

    卻又聽小劉問謝聞聲：“你們現(xiàn)在住哪兒？”

    “鐵路天橋附近?！?/br>
    “那一帶好像沒有民居?！?/br>
    “嗯，我們住橋洞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