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嬌俏 第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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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藥苦笑,幫忙找補:“夫人之前都好好吃的,許是今兒個世子在,要人哄呢?!?/br> 話說到這份上,連翹翹也不好再擺架子,她勉力撐起身子,就著雁凌霄的手一勺接一勺咽下苦澀的藥汁。舌尖苦到發(fā)麻,整個人如同浸泡在苦酒缸里的梅子,酸酸脹脹的,硬生生挨下直沖鼻腔的委屈。 這藥她喝過許多次,從未像今夜一般苦。淺褐的藥汁沿嘴角滑落至頸窩,被雁凌霄欺身舐去。 他察覺到連翹翹心緒不穩(wěn),卻想不明白原因,思慮片刻,只道是他把人欺負(fù)狠了,天沒亮又把缺覺的連翹翹叫醒吃藥,她心中有氣也屬尋常。 “吃個藥就鬧將起來,真是被慣得無法無天了?!毖懔柘鰧⒋赏脒f還給紅藥,箍住連翹翹的腰,低頭嘗了嘗她唇上殘余的藥汁,眉頭緊擰,俊朗的五官皺作一團。 呸,真苦。 * 正月十五,沂王府正院。 一盞金羅制成,云紗籠罩的萬眼羅燈由侍女提在手中,隨油燈點燃時的煙氣緩緩流轉(zhuǎn)。白日賞燈,足見其奢靡。 沂王妃輕捋削蔥似的指根,白玉護(hù)甲高高翹起。她面上猶帶病氣,時不時咳嗽兩聲,細(xì)眉一皺,話音虛無縹緲:“呂夫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湛诎自挼嘏室雷?,你可知該當(dāng)何罪?” 李謖的妻子呂氏端坐在矮幾另一側(cè),膝蓋并攏,擰著綃帕的手搭在腰間,額頭浸出細(xì)汗。 她張張嘴,眉間生出焦色,訕訕道:“王妃娘娘,此事關(guān)系重大,臣婦曉得其中利害。但這并非臣婦一面之詞,而是我家大人在長平侯府親眼所見。那位小連氏,昨日以沂王府妾室的名號堂而皇之赴了侯府的酒宴,身旁就跟著王府的紅藥姑娘,斷斷錯不了。” “哦?”沂王妃唇邊蕩開喜色,她抬抬下巴,讓侍女給呂氏端去一碗熱茶,“呂夫人,喝口茶,再從頭到尾跟本宮細(xì)細(xì)說一遍?!?/br> 一盞茶后,沂王妃握緊矮幾一角,手背青筋畢露,幾可見骨。侍女放下花燈,走上前來為她揉胸口順氣。 “竟然如此?!币释蹂鷧葏?。她心頭驚怒交加,嫉妒與憂慮交織。 好得很啊,雁凌霄。沂王妃心中恨恨,不愧是那賤人的兒子,連寡廉鮮恥的一面都那樣相似。 只可惜,這張牌她不能直接丟出來,假若事態(tài)不對,很可能會牽連整個沂王府,甚至于雁凌云的爵位都會因此成為鏡花水月。 她睨一眼局促不安的李謖之妻,心下冷笑,眉宇間仍凝著浮于表面的憂色,輕咳幾聲:“呂夫人,多謝你告知此事,本宮省得了。” “王妃娘娘,那我家大人……?”呂氏惶惶然問道。 “溧陽伯府的案子,本宮會知會在刑部做事的趙侍郎替伯府活動一二。即便事與愿違,把與此案無關(guān)的李謖大人摘出來,也有轉(zhuǎn)圜的余地?!?/br> 呂氏雙眼锃亮,撲倒在地,跪行大禮:“王妃娘娘的恩情,我們溧陽伯府上下百人都感懷于心?!?/br> 沂王妃佯作驚訝:“呂夫人何須如此?珍珠,快扶呂夫人起來?!?/br> 呂氏被珍珠攙扶起身,閑談幾句家常后道一聲叨擾,步履匆匆離開王府。 “母妃。”雁凌云從屏風(fēng)后步出,接過珍珠手中的絲綢軟槌,緩緩敲打沂王妃膝頭。 沂王妃像摟一個半大孩子般攬住他,眼神慈和:“云兒,好孩子,呂氏那一番話,你都聽清楚了?” “是?!毖懔柙契剀X道,“呂夫人所說的小連氏,兒子似乎在世子哥哥的小島上見過?!?/br> 沂王妃眉弓高高挑起:“哦?圣上賞賜的琉璃島,被世子拿去金屋藏嬌?” “母妃,接下來該怎么做?” 沂王妃拍了拍他的臂膀,見雁凌云在年后又抽了個子,愈發(fā)心滿意足:“此事穢亂,你不該沾手,母妃會為你盤算。直接將事情鬧大了定是不成的,沒得拖累了你?!?/br> 雁凌云沉吟片刻,反問道:“有何不可?把水?dāng)嚋啠庞袃鹤拥能Q身之地?!?/br> “放心,母妃心中自有打算。別忘了,你外祖父在朝中門生遍地,會為你小心籌謀,此事尚須從長計議?!币释蹂駠u,心道云兒年紀(jì)小,到底沉不住氣,放他與雁凌霄對壘,如同叫剛破殼的雛鷹和禿鷲對上一般,是要吃大虧的。 “兒子明白。宮學(xué)的教授留了功課,兒子先回書房了?!毖懔柙频拖骂^,緩步退去,那雙與雁凌霄有八分相似的眼睛里,燃燒著灼灼的野心。 * 與此同時,大內(nèi)玉清殿。 三皇子衣衫大敞,張臂癱坐在堆成小山的軟枕前,胸腹贅rou如白浪起伏,張口銜過一位舞姬剝好的金桔,肥膩的舌攪過晶瑩的果rou,瞇縫小眼一眨,逗得左右舞姬皆掩嘴輕笑。 伴讀趙利侍奉在側(cè),瞥一眼倚玉偎香的三皇子,頓時心生哀戚。 他乃沂王妃侄孫,矮雁凌云一輩,年紀(jì)卻大了十歲。趙氏一族上下運作,才在多年前讓他成為金尊玉貴的三皇子最為親近的伴讀。 說句冒犯的話,圣上這根好竹窩里頭,歹筍一茬接著一茬,宮中幾位皇子的荒唐一位勝過一位。二皇子壞事后,趙利本以為三皇子是板上釘釘?shù)幕蕛?,可是殿下荒yin無度,再三惹怒皇帝。 趙家人也開始舉棋不定,從宮學(xué)回趙府時,各房的兄弟都待趙利淡淡的,他心生怨懟,卻也無可奈何。 “三殿下,”趙利窘促道,“可要與下官手談一局?” 三皇子推開舞姬的柔荑,白他一眼:“趙利,上元節(jié)的大好日子,對著你這張棺材臉就夠晦氣了,還要跟你下棋,本王閑的呀?” “殿下慎言,圣上的旨意一日不下,倘若被有心之人聽到殿下自稱為王,恐會生出意外。” 嘩!當(dāng)啷——! 一壺酒澆在趙利頭上,發(fā)冠被酒壺砸歪,深紅的酒液淅淅瀝瀝字鬢角滴落。他膝蓋一軟,咚地跪倒在地:“是下官多嘴了?!?/br> 舞姬們鴉雀無聲,只聽三皇子呵呵笑道:“你曉得就好?!?/br> “請殿下準(zhǔn)允下官去偏殿整裝肅容?!壁w利深深俯禮,內(nèi)心凄惶。 “嗯,去吧?!比首铀λκ?,繼續(xù)醉臥美人膝。 玉清殿絲竹管弦,不絕于耳。趙利退居殿外,對著恢弘的宮闕深深嘆息。 如今天下內(nèi)憂外患,朝中卻文恬武嬉,黨爭暗流涌動。趙氏雖占據(jù)大好局面,幾處下注,但沒有明主,亦沒有做實事的官吏,家族的精心算計不啻于空中樓閣,又有何用? 趙利憂愁的眼睛掠過九重宮闕,碧瓦紅墻,終是落在東華門內(nèi),皇城司那肅穆的官署屋脊上。 * 入夜,青云客棧。 街對面,樊樓的燈山燦爛奪目,上京熱油滾沸般的喧鬧狂歡,掠過虛掩的紙窗沒入客房死一般的寂靜。 褚?guī)r盛一碗元宵,端給田七娘:“好了,七丫頭,別生我氣。都說了,我扮作跑堂,樓下盯梢的察子偷閑吃酒去了,事后看出不對,也只會以為我是客棧的人。” 田七娘啃咬拇指指甲,瘦削的臉灰沉沉的,瞪他一眼:“褚大哥,這樣的錯誤可一不可再。你我都只有一條小命互相扶持,沂王府這條線也全賴咱們二人盯著,但凡出一點差池,就會滿盤皆輸?!?/br> 褚?guī)r舉手告饒:“姑奶奶,你說的都對。先把元宵吃了吧,都要涼了?!?/br> 吃罷元宵,兩個異鄉(xiāng)人也算一起度過了上元節(jié)。田七娘抹抹嘴,問褚?guī)r這一個月在京城查探,可曾在沂王府的暗樁處得到線索。 “裴大人想要的輿圖,注有京中數(shù)千工坊所在,印制交子、鹽引的官辦作坊必然也在其中?!瘪?guī)r低聲道,“但輿圖到手后,咱們還得另想辦法,從工匠手中挖出印刷制版的圖紙,否則泥板沉重,你我二人絕無可能偷走它,再在皇城司那群鬣狗搜捕下全身而退?!?/br> “褚大哥說的不錯?!碧锲吣锼撼吨闪训淖炱?,目露焦慮,“沂王是老皇帝的親弟弟,活著的時候就深受信賴,老皇帝厭惡宦官,不會將要緊的圖紙藏在太監(jiān)們的眼皮子底下。不提輿圖,那交子制版的圖紙也一定在他手上?!?/br> “欸?!瘪?guī)r嘆氣,“他娘的,這沂王早不死晚不死怎么在這緊要關(guān)頭死了?要是他還在,咱們和連夫人里應(yīng)外合,也不至于處處受制于人!真他娘的點兒背!” 田七娘冷笑一聲,削尖的臉龐愈發(fā)顯得刻?。骸安粫?,褚大哥,你還信她?” “我以為你們倆過去情同姐妹,沒有解不開的結(jié)。上回你們見面不都說通了嗎?” 燭火晃動,田七娘單薄而平凡的臉孔或明或暗。她涼涼地說:“是啊,我與翹娘是好姐妹。但人總是要長大的,長大了就會拔劍相向。大梁一人不復(fù)國,裴大人大業(yè)未成,我心難安!” 她的眼睛又黑又大,瞳孔中跳躍著熒熒火光,是要將黑暗吞噬,將光明燃燒殆盡的烈火。極致的忠誠是她手中的劍,容不得一星半點的背叛。 褚?guī)r心頭一跳,推給田七娘一碗濃茶。茶盞相碰,褚?guī)r咬咬牙,以茶代酒向她立下誓言:“如果連翹翹死豬不怕開水燙,擋了裴大人的路,我會出手殺了她?!?/br> “不必?!碧锲吣飸崙嵉溃疤热粽娴搅四前憔车?,我會親自動手,抽出她的喉嚨芯子給褚大哥下酒!” * 開春朝會,百官垂手侍立于玉階下,等待皇帝宣召。 大紹雖然比不得前朝“以樺燭百炬擁馬”,“霜仗遙排鳳闕前”的場面,但人山人海山呼萬歲時,依然有股云蒸霞蔚的氣派。 雁凌霄置身其中,難免覺出諷刺。大紹一如沙礫堆就的堡壘,自上而下都是疏漏,一點意料之外的災(zāi)禍就會讓王朝于瞬間傾覆。 龍椅旁,太監(jiān)接過禮部擬就的祝詞,他高聲唱一句,階下眾人就應(yīng)和一句。 皇帝夾著痰意咳嗽兩聲,在一片肅靜中啞聲說了幾句喜慶吉利的話,又說起如今遼國狼顧虎視,梁國小兒在裴鶴手下不見圭角、韜光養(yǎng)晦,大紹處境艱難,朕寢不能安席,感念有群臣、宗室為他守住祖宗基業(yè)云云。末了掬一把辛酸淚,在眾臣勸慰下止住淚水。 雁凌霄扯一扯嘴角,心想,別的事不敢保證,單論演技,南梁的裴鶴可比不上他這位皇叔。 表面功夫做完,九階之上的皇帝睥睨群臣,瞥一眼佇立在人群當(dāng)中俊美無儔的沂王世子,心懷大暢。 他的聲音沙啞而威重:“今日就到這里吧,有事啟奏,無事退朝?!?/br> 按說這時眾人應(yīng)該俯身叩拜,恭送皇上,許是新年新氣象,站在隊末的言官中忽然有人揚聲道:“陛下容稟,臣有要事相奏?!?/br> 皇帝皺眉,面生慍色:“何事?” “臣要參沂王世子,于國孝家孝期間狹妓游樂,罔顧祖宗之法,孝道人倫!” 一語畢,千浪起。朝會上方的空氣凝滯一瞬,又四散開去。群臣竊竊私語,一道道刺人的目光如飛霜刀劍般刮向雁凌霄臉頰。 雁凌霄面無表情看了眼跪在朝堂正中的言官,品級不高,若非開春大朝,這人甚至沒資格出現(xiàn)在皇帝面前。他心中很快尋摸出言官的祖籍、師承、派系,和沂王妃的母家趙氏有七彎八繞的聯(lián)系。 愚蠢至極,雁凌霄嗤笑。但見工部趙尚書神情凝重,雁凌霄又猶豫了。莫非,不是沂王妃所為? 珠簾后的皇帝深吸一口氣,緊握住龍椅扶手,質(zhì)問道:“沂王世子,你可有話要聲辯?” “臣攜家眷赴長平侯府的燈宴,這位大人憑空潑臟水,臣無話可說?!?/br> 宗室貴戚娶妻納妾都要在大宗正司過明路,滿朝皆知雁凌霄無妻無妾,何來的家眷?所有人都抬起眼睛偷瞟皇帝的表情,說到底,這都是皇家的家務(wù)事,事情可大可小,能看皇帝如何定調(diào)子。 欸!有人為臺下的言官唏噓,要扳倒和皇城司多的是法子,何苦在大朝會上給皇帝找不痛快?晦氣不晦氣?就是皇帝狠狠責(zé)罰雁凌霄,也不會輕易放過他這條小魚。 皇帝眼皮微闔,鋒利的視線掠過群臣,停在長平侯身上:“霄兒說的可是真的?” 這幾日,長平侯的頭發(fā)白了又白,束成發(fā)髻依舊斑駁蒼老。他顫巍巍走到玉階前,作揖道:“確實如此?!?/br> 此話一出,等著看好戲的大臣們都歇了心思?;实塾惨o(hù)著,就是指驢為馬,又如何? “長平侯府三代忠良,有你這句話朕就放心了?!被实燮v地擺一擺手,“罷了,沂王世子雁凌霄回府禁足三日,反躬自身。至于你……”他看向瑟瑟發(fā)抖的言官,緩緩道:“祖制不許杖殺言官,哪怕今日你妖言惑眾,挑撥離間,朕也不能將你賜死?!?/br> “圣恩浩蕩,臣……”言官俯身大拜,哽咽出聲。 “就賜你侍奉皇陵,三代不得科舉,不得回京吧。” 皇帝話語一落,群臣目光相會。這是一句話廢了言官一家子從今往后的前途啊,于讀書人而言,堪比鈍刀子割rou。 果然,言官當(dāng)即哭天搶地,涕泗橫流。雁凌霄則叩地謝恩,再起身垂眸侍立,一雙劍眉都不曾顫動一下。 朝堂的規(guī)則無非如此,君心所在即是君權(quán)所在?;实墼敢庑潘?,樂于用他,那么就不會允許任何人動他,以免累及手中的權(quán)勢。 * 雁凌霄被當(dāng)朝參了一本的消息,很快傳遍京城上下。 琉璃島在金明池以西,遠(yuǎn)離城池,侍女太監(jiān)們又都是鋸嘴葫蘆,等閑不跟連翹翹扯閑篇。于是京中沸沸揚揚了三日,連翹翹才在學(xué)習(xí)開鎖技取樂時,從說漏嘴的何小林口中得知雁凌霄栽的跟頭。 啪嗒!銅鎖應(yīng)聲而落。 連翹翹怔怔看著手中的金簪,心臟狂跳,呼吸急促,差點臉色煞白昏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