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果眼尖，她認(rèn)出了放進(jìn)抽屜里的是個望眼鏡。那是她從小愛把玩的東西，所以只匆匆一瞥就輕易認(rèn)出來了。

    東邊的窗戶能看到整個正院和東跨院，也可以看到遠(yuǎn)處的大街，他在看人還是在看街景？

    宗炎看著紅果怔怔的欲言又止的樣子，以為她是上來質(zhì)問他消失原因而又不敢開口，便主動交代：“我這幾天回省城拿戶口本。你放心，你姑姑提的要求，我既然答應(yīng)了就不會反悔。”

    那么實誠回去拿戶口本結(jié)婚？

    紅果想起娟子剛才問的一個問題，他看中她什么了？

    她問：“你為什么愿意跟我結(jié)婚？”

    宗炎被問住了，似乎這個問題有些可笑。

    “不是你們家要我負(fù)責(zé)嗎？”

    “你可以賴掉的。”

    “那你是希望我賴掉？”

    紅果卡頓了，她沒有所謂的希望還是不希望，她沒得選擇。

    宗炎走前了幾步，語氣還是這么不冷不熱的讓人琢磨不透他的真實態(tài)度，他繼續(xù)問：“你是希望跟我結(jié)婚，還是希望我賴掉？”

    紅果語塞，她只是……需要他的錢。

    當(dāng)然，她不能這么直白的回答他。

    她臉不紅心不跳地說出了別的女孩羞于說出口的話。

    “我希望跟你結(jié)婚……”說完生怕對方拒絕似的，又補(bǔ)了一句：“不會讓你吃虧的?！?/br>
    宗炎盯著眼前的小姑娘，這女的有點意思，有的時候看著傻，有的時候看著還有點憨，眼神么，表面看去溫溫和和的，但關(guān)鍵時刻總會突然之間閃出一絲銳利。

    他反問：“你要怎么不讓我吃虧？”

    “我希望我們這段婚姻能夠維系五年?！?/br>
    “五年？”居然還有年限，他笑意不免浮上臉，這似乎挺合他的心意。

    對，五年。

    五年是她向國家申請分配第一個對象時選擇的期望周期。就當(dāng)做，眼前的這個人是國家給她分配的對象吧。

    “如果五年后我們還彼此滿意，我們再續(xù)約。”

    “續(xù)約？”

    沒錯。

    “在你眼里婚姻是一份合約？”他眼神充滿了疑惑和不解，但也只是疑惑和不解，完全沒有因此而不開心。

    紅果不得不再次強(qiáng)調(diào)，“不會讓你吃虧的。你給的彩禮到時候我會雙倍還給你?！?/br>
    給她五年時間，她能賺到這筆錢。

    燈突然滅了。

    周圍陷入一片漆黑，紅果心頭一緊，刀就在手邊……

    片刻之后她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停電了。

    這個年代的小鎮(zhèn)，停電是家常便飯。

    兩人都站在原地沒動，耳旁是滴滴答答時鐘走動的聲音，還是紅果先開口，“我會讓你滿意的?！?/br>
    良久，宗炎那充滿磁性的聲音才在她耳畔響起，“怎么讓我滿意？”

    這性感而又極具誘惑的聲線，但凡是個荷爾蒙正常的成年女性，都會往該遐想的地方遐想。

    “三倍。”紅果想，不能再多了。

    宗炎忍不住笑了一聲，有意思，他走到書桌前擰開手電筒，隨后從抽屜里找出火柴和蠟燭。

    一根火柴被劃開，小火苗照亮了他的臉，隨即傳來火柴燃燒時特有的煙香味兒，點燃蠟燭后，整個屋子都亮堂了。

    他說：“聽你的?！?/br>
    五年期限的婚姻對于男人實在太有誘惑力了，于最好的年華在一起，然后瀟灑轉(zhuǎn)身還能帶走三倍禮金，多么劃算的一筆交易。

    作為一個正常男人，怎么可能不答應(yīng)這樣優(yōu)厚的條件。

    目標(biāo)達(dá)成的紅果，臉上沒有半點的欣喜，因為她心中還有疑問，她單刀直入地問：“你剛才拿望眼鏡看什么？”

    這回輪到宗炎頓住了，他抬頭仔細(xì)打量著眼前這位馬上就要跟他走進(jìn)婚姻殿堂的女人，她并不像表面上看去那么傻。

    他輕聲回答：“一個人?！?/br>
    拿著望眼鏡看一個人？

    正院里住著三個女孩，娟子、曾玉寧和曾玉春，他看誰？難道宗炎是作者給女主安排的舔狗？

    一心想要遠(yuǎn)離女主的紅果微微蹙起了眉頭，她猶豫了。

    宗炎也不多解釋，而是拉開藤椅上旅行包的拉鏈。

    紅果并沒有打算自己一個人瞎猜測，而是直截了當(dāng)問答案。

    “你看誰？”

    他沒有馬上回答，空了好一會兒，才從旅行袋里翻出一個紅色本子，說：“有人欠我家的錢……”

    所以，他在暗中觀察？

    “誰錢你的錢？”

    “東跨院的杜老板。”

    紅果很是意外，據(jù)她說知的信息杜老板不差錢。但這種不差錢的老板一旦真的欠債，那必是大數(shù)目。

    宗炎把紅色小本本遞過來。

    “密碼420404?！?/br>
    這是本存折，掀開來看，里面有新存入的10001元。

    沒有多一分也沒有少一分，他們的婚姻就這樣成了。

    第二天宗炎來找她去領(lǐng)證的時候，奶奶送弟弟去幼兒園還沒回來，紅果倒想得簡單，反正跟宗炎結(jié)婚是奶奶和姑姑定的，她自己開鎖拿了戶口本，然后和宗炎去民政所把證領(lǐng)了。

    領(lǐng)證回來時間還早，兩人依然各自上班去。

    中午紅果回家吃飯，奶奶把早上吃剩下的米線熱了，祖孫倆一人一碗。

    紅果端著碗站在廚房門口吃，奶奶依然坐在廚房門口的竹椅上，邊吃著米線邊說：“姓宗的回來了？”

    “嗯。”

    “遠(yuǎn)著他點?！?/br>
    紅果愕然，奶奶這怎么此一時彼一時??？

    “上午老吉來催錢，他不知道從哪兒打聽來的消息，說姓宗的在國外殺了人偷偷溜回國的，是個殺人通緝犯……老吉勸我把房子收回來，別租給他了?！?/br>
    一口辣子把紅果給嗆住。

    晚了。

    第11章

    中午的太陽特別熱辣，紅果端著米線蹲在電風(fēng)扇邊上，任風(fēng)吹著。

    奶奶把吃完的空碗放進(jìn)洗碗池里，又坐回竹椅上拿過水煙筒點燃了煙，“房產(chǎn)證壓在老吉那里，他的錢也是借的，別家催他催的緊。他去跟杜老板商量了，我們這房子賣給杜老板，但房子還是給我們住，萬一以后我們有錢了，還可以買回來。”

    紅果問：“是要賣房嗎？”

    奶奶也很猶豫，“還有什么辦法呢？”

    “我看杜老板是想把整個封家大院都買下來，他買了我們這里，以后是不會賣回給我們的?！?/br>
    “你倒難得腦子拎得清。”

    紅果不在乎奶奶的埋汰，那不是針對她的，以前的紅果確實不太清醒。

    “我讓桂也幫忙找人定做了一個井蓋。”

    奶奶意味深長地瞥了紅果一眼，孫女這一段時間說話做事總能出乎她的意料。

    可能她是真長大了。

    紅果在糾結(jié)應(yīng)該怎么跟奶奶說清楚。

    “想說什么？”

    “我跟宗炎……我還是想跟宗炎結(jié)婚?！?/br>
    已經(jīng)結(jié)了，后悔也來不及了。

    奶奶睨著紅果：“殺人犯你也不怕？”

    “殺人犯未必都是壞人?！奔t果這話一語雙關(guān)。

    果然奶奶手指輕輕敲了敲水煙筒，低垂的眉眼似有動容。如果當(dāng)年奶奶真的殺了爺爺，也可能是情緒失控下的誤殺。

    “老吉說的話未必就是真的，他很想賺我們房子交易的這筆傭金。前幾天他還來勸我，說宗炎在省城跟好幾個女人不清不楚，是奶奶你和姑姑糊涂，為了把房子留給弟弟，所以才不愿意賣房，是你們硬逼我嫁給宗炎。”

    “喝！張吉這王八豆子這么說的？！我老太婆是那重男輕女的人嗎？”

    挺重男輕女的。

    奶奶罵了一句，還不解恨，“死胖子比老娘們還愛挑是非！他當(dāng)初那么輕易借我們錢，我看就是個圈套！這錢八成是杜老板借的，他一個司機(jī)哪有那么多錢？”

    奶奶抽了口煙，又道：“老吉就是瞧準(zhǔn)了我們對姓宗的了解不深才敢這么瞎說八道。姓宗的爸媽在美國我們見不著，那他在省城總還有親戚吧？去見一見再談結(jié)婚的事?！?/br>
    “他說他在國內(nèi)沒其他親戚了?！?/br>
    奶奶白她一眼：“你跟他倒聊得挺多。”

    就昨晚聊了，但紅果不想多解釋。

    奶奶又問：“你信他？”

    紅果是沒辦法，信與不信現(xiàn)在來說都沒有太大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