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從風(fēng)口里穿進(jìn)來的自然光，很明顯這條地道是跟著山脈走的，所以地勢也跟著山脈起起伏伏。

    宗炎手里握著指南針，他說：“我們一直在往西北方向走。”

    “那我們昨天的直覺是對的。往前就是崔家坳，再往前就是莫八鎮(zhèn)了。”

    很快他們就到了三岔路口，昨天跟大蟒蛇相遇的地方，今天這里一片寂靜，既沒有老鼠也沒有蟒蛇。他們拿出地圖來看，莫八鎮(zhèn)在崔家坳的西邊。

    “走左邊吧，左邊是西。”

    西邊往前直走，走了一個多小時，都沒看到盡頭，路上除了螞蟻和小田鼠，再沒看到其他東西，有兩段地道因?yàn)橛兴?，拉慢了他們趕路的速度。直到前方又慢慢黑了下來，他們才發(fā)現(xiàn)這邊沒有氣口，所以外面的光線進(jìn)不來，山石地道也變成了巖石砌成的。

    看樣子是快到了。

    眼前的地道慢慢開闊起來，仿佛進(jìn)了一個大的地洞里，頭頂上有聲音，手電筒照過去，忽然發(fā)現(xiàn)洞頂有無數(shù)紅色的小點(diǎn)點(diǎn)在幽幽發(fā)著光。

    第44章

    定睛一看, 才發(fā)現(xiàn)地道頂上是密密麻麻的蝙蝠，紅色的小點(diǎn)點(diǎn)是它們的眼睛。再往前走路又窄了一點(diǎn)，走了大概一百米左右, 竟然到頭了。

    這是個絕頭路。

    兩人停下來休息, 宗炎拍了照片, 他們決定往回走, 先探清楚另外一條路的情況，再決定怎么開挖。

    往回走的速度要比來的時候快，大概一個小時就回到了分叉口, 他們這次選擇東邊的地道, 也就是那群老鼠和蛇出現(xiàn)的地方。

    一開始走的還比較謹(jǐn)慎, 生怕遇到昨天那條蛇，這邊的地道可能有動物長期走動，碎石子很少，一路也沒遇到有坍塌的地方, 走的比西線順多了。

    就在他們快速往前走, 欣喜地等待到達(dá)終點(diǎn)時，發(fā)現(xiàn)前方又是一個三岔路口。

    小夫妻無奈地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這比迷宮還要廢腳力！

    這次他們都不需要看地圖，也沒討論, 兩個人默默地同時選了左線, 應(yīng)該說, 這是三條線當(dāng)中的中線。紅果看了眼手表，將近三點(diǎn)了, 他們還一無所獲。

    中線很陡, 上上下下跟爬山似的, 可見這邊山脈也比較陡，大概半個小時后，路才慢慢平坦了，地道里光線變暗，他們又看到了跟西線一模一樣的情況，沒多久山石地道變成了巖石砌成的隧道，不過這里沒有進(jìn)入什么山洞，路突然間就斷了。

    這回他們沒選擇休息，而是直接折返，去東線。

    邊走邊喝水，宗炎以前是越野隊(duì)的，他體能好，走得快，紅果這兩天大姨媽纏身又沒休息好，總覺得有些兩眼昏花，特別是快到第二個岔路口的時候，她看到不遠(yuǎn)處有個影子快速閃過！

    她停住腳步，看了眼宗炎，不確定地問了一聲：“你有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剛才宗炎在低頭看地圖，他疑惑地抬起頭來：“有人？”

    紅果第一次如此沒有自信，她說：“可能我眼花?！?/br>
    宗炎知道她大姨媽來了，便建議：“到了三岔路口休息一下，先吃點(diǎn)牛rou干補(bǔ)充能量?！?/br>
    紅果沒反對。

    他們在三岔口休整了十分鐘，才往東線走去。

    東線比較平坦，走的最舒服，外面有微風(fēng)吹進(jìn)來，他們還聽到了外頭有牛哞哞叫的聲音。

    在他們擔(dān)心又多一個岔路口的時候，地道光線變暗了，跟其他兩條地道一樣，地道材質(zhì)變成了石頭砌的，沒走多久就到了盡頭。

    三條都是絕頭路！

    紅果坐下來休息，宗炎在研究墻面的石頭，這些石頭顏色很亂，顯然不是經(jīng)過精心挑選的，應(yīng)該沒有什么機(jī)關(guān)在這里。

    “挖吧，不然今天工具都白背了?！奔t果從宗炎的背包里，拿出電鉆遞給他。

    起碼他們要挖出去，確認(rèn)這個東線的位置是在哪里，雖然他們感覺這里是崔家坳，但單憑感覺不行，還是要驗(yàn)證。

    不過十多分鐘宗炎把大一塊石頭給挖了下來，沒有雙層的石頭，石頭后面是泥土，他用工兵鏟往外挖，因?yàn)橥临|(zhì)很硬，夾著一些石頭，挖起來比較費(fèi)勁，角落里又悶熱，挖的他滿身大汗。

    紅果拿著地圖給他扇風(fēng)，大概挖了一米多，泥土慢慢變得松軟，他速度加快，又往外挖了兩米的樣子，泥土里的草根越來越多，最后一鏟子下去，風(fēng)和陽光頓時灌了進(jìn)來。

    終于挖通了！

    他們爬了出去，發(fā)現(xiàn)這是個種滿松樹的小山坡，在他們挖的這個洞口往下不遠(yuǎn)，是個依山而建的墓地。墓地只有石灰山墳，沒有墓碑，石灰顏色經(jīng)過日曬雨淋都呈灰黑色了，應(yīng)該年代久遠(yuǎn)。

    把洞口封回去后，他們往山下走，太陽下山了，在山坳里遇到一個老爺爺牽著一頭牛正往家走。

    紅果走前去問路，那老爺爺告訴他們，前面就是崔家坳。

    他們沒去崔家坳，下了山就往玉衡的方向走，走了大概一個小時，回到家還趕上了吃晚飯。

    她家地下的隧道走出了三條路線，東線最后目的地是崔家坳，從周圍環(huán)境判斷基本可以確認(rèn)，破軍號不在那里。

    剩下的西線和中線，都有可能是通往莫八鎮(zhèn)的，那這兩條線都有嫌疑，得繼續(xù)一個個排查。

    一路都是泥土山路，最窄的地方僅能通過一輛拖拉機(jī)，沿路都是稻田，禾苗剛出稻穗，長勢喜人，有些山邊上種了蔬菜，有農(nóng)婦在施農(nóng)家肥，味道有些沖鼻。

    “明天三舅婆要回崔家坳，我答應(yīng)了送她回去，我順便問問村里人關(guān)于那個無碑墓地的事?！?/br>
    “我開車送你們?！弊谘椎囊馑?，他也要去。

    紅果笑道：“行啊，找個機(jī)會到周圍山上走走?！?/br>
    第二天一早吃了早飯就出發(fā)，小云也一起跟著回去，還帶了一包的豬飼料準(zhǔn)備給三舅婆的兒子祥叔，紅果奶奶準(zhǔn)備了一大堆的回禮，有糖果點(diǎn)心，有腐竹米粉，有四五塊豬rou，還有四五樣新扯的布料，順便把家里淘汰的一個高壓鍋和一袋舊衣服都帶回去了。

    宗炎的車停在院子里，帶來的東西都先往祥叔家搬，小云的父親貴勝是二舅公的小兒子，她家就在祥叔家的邊上，小云爸媽看見東西都往別人家搬，他們也不是那種情商高的，當(dāng)時就面上不太高興。

    但紅果第一次帶對象來，人家開著好車送來禮物，還是美國華僑，熱熱鬧鬧的圍了一大圈人，紅果哪能注意到小云家父母高不高興。

    祥叔家是三間泥磚瓦房，他們不知道今天有貴客來，才從田里回來，正在吃早飯。

    客廳里也沒張像樣的座椅，大家都是隨便拉竹椅或者找凳子坐下，祥叔泡了茶，祥嬸把他們帶來的糖果抓了兩碟子放在桌上，都不是長袖善舞的人，大家是又熱情又有些拘束，幸好三舅婆會張羅，她讓孫子趕緊去找丙爺來，桂祥問為什么要找丙爺，這話匣子才總算打開了。

    這次宗炎陪著紅果來，找了一個由頭，就是想找塊風(fēng)水好地，將來好給紅果奶奶建墓地。

    丙爺很快就來了，他跟三舅婆差不多年紀(jì)，精瘦精瘦的很精神，他是村里唯一懂風(fēng)水的文化人，非常健談。

    丙爺說崔家坳山頭多，到處都是能建墓地的好地方，紅果奶奶又是自家人，只要他們選好了地方，回頭給村里補(bǔ)點(diǎn)錢應(yīng)該就行了。

    沒聊多久，他們就戴上草帽往山上走，丙爺帶著宗炎和紅果上山選墓地，祥叔也在一旁陪著。

    先爬上了一個小山坡，丙爺指著遠(yuǎn)處的山林道：“我們崔家坳是個好地方啊，四周都是高山，她像一個聚寶盆，往里凹進(jìn)去了，地理位置也很險(xiǎn)要，挨著木得的兩個重鎮(zhèn)……”

    紅果知道往西走就是木得的莫八鎮(zhèn)，還有一個重鎮(zhèn)是哪里？

    “西北方向走個幾里地就是柬鎮(zhèn)，柬鎮(zhèn)這地方還有誰不知道？專門種植罌粟，制做毒品的毒窩窩。以前就有人偷偷從崔家坳翻山過去販毒，現(xiàn)在國家管的嚴(yán)了，邊界的地方都派兵把守著呢?！?/br>
    宗炎指了指西邊的山林：“販毒分子會不會從這里翻到莫八鎮(zhèn)，再往柬鎮(zhèn)走呢？”

    丙爺抿了抿嘴搖手道：“過不去！現(xiàn)在販毒的都是從別的地界進(jìn)入木得，再到柬鎮(zhèn)的?！?/br>
    “怎么過不去？”

    祥叔走在前面回過頭來解釋：“這里過去是卡德林場，因?yàn)橹坝腥顺扇航Y(jié)隊(duì)去打獵和偷松香，他們便把山林封了，還有專門的巡林人帶著槍看守，如果遇到有人翻鐵絲網(wǎng)，他們不管你是誰都直接開槍的，在他們地頭，打死了都沒人管?！?/br>
    卡德林場，紅果記得，他們老板自殺死了，老板娘在賣林場和鋪?zhàn)印?/br>
    紅果輕聲問：“我聽三舅婆說，這附近的山林還有莫八鎮(zhèn)那邊卡德林場，以前都是封家私產(chǎn)，是嗎？”

    丙爺?shù)溃骸皩?，以前崔家坳的人家，十有八九都是靠著封家吃飯的。你奶奶的父親也就是你……曾外祖父是封家私塾的老先生，很有名望。你爺爺還是因?yàn)槟阍庾嬉簿褪撬险扇说年P(guān)系，他才能去封家做事的?！?/br>
    沒想到她爺爺還是個靠岳父起家的鳳凰男。

    “你爺爺當(dāng)時年紀(jì)輕，但在封家很受器重，后來封家要賣這個卡德林場，還是你爺爺親自經(jīng)手辦的?！北麪斨v起以前的故事來，那是侃侃而談。

    怎么林場的買賣也跟她爺爺有關(guān)系？紅果問：“卡德林場是什么時候賣出去的？”

    “具體哪年我忘記了，就是封家被山匪滅門后，封舉人還剩一個兒子在省城，他那兒子委托你爺爺全權(quán)處理這些東西。你爺爺老實(shí)人啊，處理那么大一筆家產(chǎn)，也沒敢往自己兜里揣點(diǎn)東西。”丙爺似乎很欣賞她爺爺，只是可惜最后怎么走了那樣的一條路，這是他無法理解的。

    紅果又問：“你知道卡德林場賣給誰了嗎？”

    “當(dāng)然知道，當(dāng)時有日本兵在卡德林場附近作了據(jù)點(diǎn)，沒人敢買，只有鹽大炮敢要，最后就賣給鹽大炮了。鹽大炮在莫八鎮(zhèn)也是鼎鼎有名的，以前他們家是販鹽的，有錢的很，整片幾萬畝的山林都被他買了，以前不叫卡德林場，叫白云林子，鹽大炮把林子買回去后，才取了這么一個洋不洋中不中的鬼名字。”

    跳河自殺那位是鹽大炮，還是鹽大炮的繼承人？紅果問：“鹽大炮多大年紀(jì)了？”

    “哎喲，這我還真不清楚，他們家祖祖輩輩都叫鹽大炮，一代代傳下來，外人都叫他們這個名字，這是個名號。他們現(xiàn)在當(dāng)家的鹽大炮應(yīng)該也差不多六七十了，不過他們也不賣鹽了，現(xiàn)在沒以前有錢了，都低調(diào)?！?/br>
    紅果爺爺跟鹽大炮一定很熟，是她爺爺親手把封家的林場賣給他的，多年之后，爺爺被奶奶誤殺沒死成，爺爺醒過來后，從隧道跑去了木得，投奔了鹽大炮？

    這樣邏輯上就通了。

    他們看了好幾個地方都不算很滿意，宗炎指了指前面一個小山坡，說想去那邊看看，丙爺說那邊在山坳里，風(fēng)水不好，但一行人還是去了。

    路不好走，祥叔在前面開路，宗炎扶著丙爺慢慢走，紅果跟在后面。

    還沒到山坡上，就看到了哪座無碑墓地。

    紅果問：“那邊好像有塊墓?！?/br>
    祥叔：“那是老墓地了，也不知道是誰家的，這么多年也沒看見有人來掃墓?！?/br>
    丙爺?shù)溃骸斑@也不是什么老墓地，封家自己建的，據(jù)說是封家一個沒生養(yǎng)孩子的小老婆的墓地。他們家的那些小老婆姨太太要是沒有孩子，死了就隨便找地方埋了，連墓碑都不給做一個?！?/br>
    祥叔似乎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說法，他說：“難怪呢，我就看到過好幾個這樣的墓地?！?/br>
    祥叔還看到過其他無碑墓地？紅果剛想問個明白，宗炎已問道：“祥叔，哪里還有這樣的墓地？”

    “我小的時候跟著大人去采菌子，在林家村見過一個，還有卡德林場里也有一個。”

    那兩個無碑墓地分別是東線和中線的終點(diǎn)？如果只有一個是在木得卡德林場，是不是可以基本確認(rèn)，那個在卡德林場的就是終點(diǎn)？

    他們在無碑墓前停下休息，宗炎手里拿了一支小木棍子，他在地上畫了三個點(diǎn)，“最右邊這個是崔家坳，中間的是卡德林場，最左邊的是林家村，是嗎？”

    祥叔愣了一下，才知道宗炎在問他無碑墓地的位置，沒想到現(xiàn)在年輕人對這些山林故事還這么有興趣，祥叔拿過宗炎手里的棍子，說：“大概位置是這樣，不過這三個點(diǎn)應(yīng)該是品字形，卡德林場是突出來的那個?！?/br>
    宗炎看了眼紅果，他們心里基本上也算有數(shù)了，中間那條線的終點(diǎn)就是卡德林場。

    又翻了幾座山，最后選了兩處比較滿意的，等下次紅果奶奶親自來選一個吉地。

    下山回來已經(jīng)快一點(diǎn)了，三舅婆和祥嬸做好了午飯，燉了雞湯，燜了五花rou，做了好幾個農(nóng)家菜，紅果想要去找小云來一起吃，順便讓小云教祥叔祥嬸怎么用豬飼料喂豬，才進(jìn)了她家院子，就聽見里面?zhèn)鱽碇櫫R聲。

    先是一個尖刻中年女人的聲音：“你回來做什么？拉了一車東西，你有往自己家拿嗎？是你在賣豬飼料吧，那一大包的豬飼料你不給自家拿，反倒全給你祥叔了，你個沒心的賠錢貨！”罵人的應(yīng)該是小云媽。

    “豬飼料是三叔婆自己跟紅果姐要的，你想要自己要去，反正你臉皮厚?！边@是小云的聲音。

    顯然小云媽不敢自己來要，她轉(zhuǎn)了話題：“你上個月的工錢還沒給我?！?/br>
    “沒錢！都被我花光了?！?/br>
    “都花了？騙誰呢！是不是你霞姑教你的？！她自己沒福氣生不了一兒半女，想把你騙去當(dāng)女兒我知道的！”

    “沒人教我。我之前每個月的工資都上交了，還不能我自己花一個月？反正是一分都沒了?！?/br>
    “包吃包住一百多塊錢一個月啊，你一分錢都沒存下來？你是能去賭還是能去嫖？當(dāng)你媽是憨貨傻子呢？”

    小云還是那句：“我沒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