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宿敵 第144節(jié)
無風(fēng),欄桿邊花枝突然動搖。 “嗯?”段品微驚,掌一捏,袖底風(fēng)起! 狹窄的亭子里鋪開無邊劍境,千百梅花飛舞,朵朵皆是劍意。 須臾,幾朵梅花無聲地飛落,沾在欄邊沉睡的人身上,白衣添了紅痕,一朵落在彎彎的薄唇邊,像極了魅惑的笑。 段品現(xiàn)身亭外,面容有些扭曲,以他的身份,竟被外丹修士的劍招逼退,委實(shí)算得上狼狽了:“他教你的?” 顧平林沒有回答:“多謝成全。” “你們,很好!”段品冷笑了聲,拂袖而去。 耳畔再度響起各種聲音,畫檐雕梁,朱欄依舊,只有欄外枝頭的梅花少了幾朵,不遠(yuǎn)處三兩行人路過,誰也沒留意到,亭內(nèi)曾經(jīng)有過一場較量。 境界差距不小,顧平林調(diào)勻氣息,抬手拭去唇邊血跡,側(cè)回身看熟睡的人:“這樣試探有意義?” 段輕名果然睜開眼:“怎么講?” 顧平林道:“你相信了嗎?” “結(jié)果只需要滿意,不需要相信?!毙憋w的眉隱著鋒芒,段輕名站起身,衣上梅花紛紛落地,他輕拂廣袖,徑自離開了。 顧平林留在了亭子里。鴻蒙鐘百年才能動用一次,誰都不愿錯過機(jī)會,林中隨處可見打坐的修士,顧平林也趁機(jī)吸納鴻蒙之氣沖刷道脈,直到晚宴即將開始才往園外走,正好遇見一個女弟子在石橋邊徘徊。 那少女正值妙齡,長相俏麗,她往東走了幾步,又轉(zhuǎn)身往西走幾步,然后停下來思索,秀眉皺得緊緊的。 顧平林掃了她一眼便繼續(xù)往前走,路過石橋邊時,隨口問:“是六道門的師妹?” 那少女一愣,點(diǎn)頭:“師兄是……” 顧平林道:“晚宴快開始了,貴派張師姐與我們坐在一處,不如一同出去?” 少女本是迷路,又不好意思開口問,聽顧平林主動相邀,她不由暗喜,忙道:“那正好,師兄請?!?/br> “請?!鳖櫰搅终f完便往前走。 少女連忙跟上他,兩人轉(zhuǎn)過幾處游廊假山,一前一后走出園門,少女暗暗松了口氣,看著他的背影,幾次想開口,又抿嘴忍住了。 “到了?!鳖櫰搅只厣怼?/br> 少女不知在想什么,聞言“啊”了聲:“什么?” 顧平林笑了下,微微抬下巴示意她看:“那位是貴派的張師姐,沒錯吧?” 少女回過神,臉一紅:“是了?!?/br> “秦師妹!”張憐旁邊的弟子已經(jīng)看見兩人,招手,“快過來,怎地去了這么久?” 少女連忙過去坐到張憐身旁:“我就到園子里隨便走走。” “隨便走走,走這許久?”張憐指著她的鼻子,“又迷路了不是!” 少女理直氣壯地道:“沒有,我遇到了一位師兄,跟他說話兒呢。”她轉(zhuǎn)身就尋顧平林,隨即驚訝:“咦,你是靈心派的?” “什么你啊你的,沒大沒??!”張憐叱道,“他就是你經(jīng)常問起的顧師兄,怎么,你們說了半天話,還不認(rèn)識?”說完,她又對顧平林笑道:“這是我?guī)熋们孛簦犝f顧師弟你小小年紀(jì)便力戰(zhàn)鉤蛇,十分欽佩?!?/br> 顧平林道:“年少冒失,見笑?!?/br> 秦敏傻傻地看著他。 面前青年著一襲黑披風(fēng),俊眉星目,鼻子英挺,再看不出少年時的女相,與傳言中大不相同。 秦敏扭扭捏捏地拱手,說話聲氣都小了許多:“顧師兄,方才……” “方才真是巧?!鳖櫰搅洲D(zhuǎn)移話題,隨口問起她修煉之事。 秦敏初時還很緊張,后來見他言語溫和,不似面上那般嚴(yán)肅,這才放開了些,拉張憐:“顧師弟與師姐眉眼有些神似,乍看好像師姐的兄弟!” 這事也不是第一次提起,兩桌人都不約而同地笑起來。 張憐輕撩鬢邊的發(fā)絲:“有人不是一心想做我的弟媳嗎?” 秦敏急了:“你別亂講,我可沒說!” 眾人都別過臉裝沒聽見,江若虛低聲對顧平林笑道:“這秦小師妹很傾慕你啊……” 顧平林搖頭。 鴻蒙鐘聲再起,晚宴開始,半空升起無數(shù)燈籠,燈下弟子穿梭,為賓客呈上美酒珍饈。 “顧師兄,我敬你一杯好不好?”秦敏端著酒杯,笑盈盈地湊過來。 顧平林看向?qū)γ妗?/br> 手執(zhí)素色折扇,段輕名周旋在一群世家子弟之間,渾身都是世家應(yīng)有的風(fēng)發(fā)意氣,半邊俊臉時而隱入扇面后,露出那雙含著笑的、妖魅的眼睛,完美無暇。 顧平林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舉杯與她輕碰:“師妹客氣?!?/br> 第140章 掌門之位 大典結(jié)束,江若虛四人都不愿多留,既然禮已盡到,顧平林便依著他們,主動向程氏告辭,靈心派也在潛陽山,離得近,幾個人趁夜回到門中,已是子時末,岳松亭身體不好,眾人沒有打擾他,各自回去歇息了。 次日清早,顧平林才去見岳松亭,走到門口,恰好見段輕名從游廊另一邊離開,顧平林照常進(jìn)去作了禮,簡略地回稟了此行經(jīng)過,岳松亭果然很滿意,師徒兩人又說了些別的事情,顧平林這才告退出來。 段輕名住的竹林小樓別具一格,清幽別致,顧平林卻與陳前等大弟子一樣,住的都是規(guī)規(guī)整整的院子,此時院內(nèi)寂靜無聲,顧平林頓了頓腳步,走出后門。 院子后面是一片梧桐林,林中有人正在練劍,身法極其詭異,行動之間一絲兒風(fēng)聲都沒有,雖然看不清身形,顧平林還是一眼就分辨出此人是程意。 程意練了幾劍就停下來,問旁邊椅子上的段輕名:“這樣嗎?” 段輕名煞有介事地點(diǎn)頭:“沒錯?!?/br> “你剛才說的不是這樣啊,”程意瞪大眼睛,重新比劃了招,“你說的,是這樣呢?!?/br> “喔,這樣也行。” “太慢啦!” “那你可以再練快一點(diǎn)?!?/br> “對哦。” …… 教的人自己都不確定招式,隨口就來,學(xué)的人很認(rèn)真地聽著這些“建議”,劍招變來變?nèi)?,一塌糊涂,兩人居然還有商有量,像模像樣,將練劍當(dāng)成兒戲一般。 甘立站在段輕名身后,看得目瞪口呆。 顧平林明白徒弟的疑惑。 程意的劍法出自狩獵,天然而成,其優(yōu)勢是身法奇詭、出招隨心、速度快,缺點(diǎn)恰好就是過于天然了,招式太野,破綻明顯,始終比不上經(jīng)過修者實(shí)戰(zhàn)而改進(jìn)、精煉的正宗劍術(shù),段輕名的指點(diǎn)沒錯,變化后的招式威力的確有增強(qiáng),可這也導(dǎo)致前后銜接出了問題,速度大減,對程意而言完全是得不償失,段輕名卻仿佛沒發(fā)現(xiàn)這點(diǎn),或者說不在意,程意居然也不懷疑,老老實(shí)實(shí)按照他的指點(diǎn)反復(fù)練習(xí),努力想變得“快一點(diǎn)”。 顧平林走上前。 “師父?”甘立回過神,又看看段輕名,滿臉欲言又止的神色。 顧平林不動聲色地問:“怎樣,想學(xué)你師伯的劍道?” 甘立忙搖頭:“沒有。” 顧平林道:“既然不想學(xué),你又在疑惑什么?” 甘立本就聰明,愣了下便恍然,正色作禮:“是弟子糊涂?!?/br> “人各有道,人不同,道便不同,”顧平林?jǐn)[手,“回去練劍吧,我晚些時候再來考較你。” 其實(shí)顧平林也是疑惑的,說這番話不過是防止甘立道心動搖,待甘立走遠(yuǎn),他便凝神看程意練劍,這才漸漸明白了緣故。 段輕名哪里是指點(diǎn),根本就是亂來,他隨便往程意的招式上添加對正常人來說完全不可能的變化,好好的招式被玩得一塌糊涂,尋常弟子遇上這樣的師父早就廢了,然而程意也是個人才,他看似聽話,其實(shí)每到銜接不暢之處,他都會無意識地做出改變,這種變化極其細(xì)微,饒是顧平林眼力好,若非從頭目睹經(jīng)過,也很難看出區(qū)別,他就這樣反復(fù)練了一個時辰,居然真的快把招式連上了。 此事未免不可思議,顧平林也大致猜出了事情經(jīng)過,應(yīng)該是程意主動找段輕名學(xué)劍,段輕名無意中竟發(fā)現(xiàn)他能自行串招,這才有了興趣,拿他試劍。 “你不該戲弄甘立,”顧平林轉(zhuǎn)而看椅子上的人,語氣不好,“他是我的徒弟,你要懂得分寸?!?/br> “對我這個師兄,你是越來越不客氣了?!?/br> “你希望我客氣?” 段輕名聞言側(cè)臉瞟他。 “哎呀,你回來啦!”程意收了劍,跑過來和顧平林打招呼,又問段輕名,“我們不練了嗎?” “今日到此為止吧,”段輕名似乎也累了,站起身,順手摸摸他的腦袋:“噯,你頭上這顏色不錯,顧師弟你說呢?” 顧平林順勢往椅子上坐下,隨口嘲諷:“是不錯,正適合你?!?/br> “是嗎?我也覺得好看,”程意摸摸頭上的綠發(fā)帶,高興地道,“我去找任老頭玩了?!?/br> 目送他離開,段輕名道:“你覺得我會在意?” “嗯?”顧平林蹙眉道,“這世上有什么事能讓你段輕名在意?” “也是,只有你才會在意一些無聊的事,”段輕名頓了下,“比如,讓那位秦敏姑娘知曉她愛慕的顧師兄同樣接受男人……” “段輕名!” 段輕名低頭看著那冷若寒霜的俊臉,猶自笑道:“她一定會很失望,你說是嗎?” 顧平林扣緊扶手:“你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守承諾,是安心要撕破臉?” “這不正是你要的結(jié)果?” “什么意思?” 段輕名傾身下來,一只手撐在椅背上:“顧小九,你不笨?!?/br> 笑意溫和柔軟,狹長黑眸卻閃著妖異的光,無端透出幾分冷淡。 顧平林見狀反倒平靜下來:“你認(rèn)為我是故意?” “明明怒火滔天,卻又不得不隱忍,這樣的你真是令人著迷,”段輕名低頭湊近,輕輕扣住他的下巴,輕笑,“生氣的模樣,輕易就能挑起欺凌的興趣,隱忍的欲望,更是意外地讓人興奮,讓人忘不了啊?!?/br> “段輕名!”顧平林一拍扶手就要起身,卻被沉重的境界壓力強(qiáng)行按回。 “何必生氣,”段輕名道,“我只是提醒你,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危險的氣息逼近,顧平林知道此人行事不按常理,沒有反抗:“跟隨你嗎?我當(dāng)然記得,但迄今為止,我仍然想讓你離開靈心派。” 段輕名微微抬眉。 “如你所言,這世上有什么是你在意的呢?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是友愛的師兄弟,又可曾真正信任過我?你從來都沒相信、在意任何人,包括我,這就是我想讓你離開的原因,”顧平林直視那深不見底的黑眸,“段輕名,你不曾信任我,我不敢跟隨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