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宿敵 第151節(jié)
那是個看上去大約四十幾歲的婦人,裝束明顯有別于蓬萊島眾人,她身材修長,穿著錦衣長裙,梳著高高的發(fā)髻,額頭格外飽滿,眉眼并無出奇之處,一雙手規(guī)矩地放在腰前,給人莊重又爽利的感覺。 明公女身為蓬萊公女,舉止已足夠嫻雅,且她青春正好,哪知站在這婦人旁邊,竟也有些相形見絀。 站立的姿態(tài),下巴的高度,嘴角的弧度,無不恰到好處,可見是受過更嚴(yán)格的禮儀教養(yǎng)。 這樣的人,顧平林見得多了,身邊恰好就有兩個。 一者笑意盈盈,溫文爾雅;一者負(fù)手昂頭,驕氣十足。縱然姿態(tài)各有不同,站那里給人的感覺卻幾乎一模一樣,那是一種早已刻入骨子里的世家氣質(zhì)。 只有一流世家,才能培養(yǎng)出這樣的人。 顧平林揣度著,也猜出了個大概。 冰輪靠岸,明公女先朝南珠躬身:“島主。” 南珠示意她不必多禮,隨即轉(zhuǎn)向旁邊那婦人,拱手作禮:“三嬸。” 那婦人回禮,用的是極其正式的世家禮節(jié),恭敬又不失分寸。 南珠向眾人介紹:“這是七娘的乳母,季三嬸,是要陪嫁過來的,岳家特地讓她先過來幫忙準(zhǔn)備迎親禮。” 世家向來講究,規(guī)矩最多,讓人先過來準(zhǔn)備也不奇怪。 “這位便是靈心派顧掌門吧?久仰?!奔救龐鹂诶镎f著“久仰”,卻只微微頷首,并不行禮。 南珠忙道:“三嬸修為已臻丹形境六重,此番是舍不得七娘,所以才跟著過來,實是七娘之幸?!?/br> 眾人這才得知她是位內(nèi)丹大修,頓時震驚不已。 季三嬸斂目道:“島主抬舉,老婦如今修煉舉步維艱,比不得這些后輩。” 顧平林道:“前輩過謙。” 季七娘竟帶來了一名內(nèi)丹大修嫁過來,對世家而言,這些內(nèi)丹大修都是極其寶貴的財富,季氏這次壓上南珠,果然是大手筆,難怪郭逢如此忌憚。 顧平林想著,又暗暗搖頭。 季氏畢竟不能直接插手蓬萊事務(wù),單憑一個內(nèi)丹大修不能改變什么,郭逢掌控蓬萊島多年,勢力根深蒂固,絕非一朝一夕能抹平,前世南珠似乎沒花太多時間就奪回了權(quán)力,之后更是以極快的速度成為東海霸主,他究竟還得到過什么助力?后來為何又要格外針對靈心派? 這邊季三嬸重新轉(zhuǎn)向南珠:“島主,青鸞已采辦妥當(dāng),不過丹蚌子止有八十粒,這個卻少不得?!彼徽f丹珠,特意避開南珠的名諱,身為長輩本不必如此,這是以南珠為尊,世家規(guī)矩,尊卑分明。 南珠不敢輕慢:“我立刻就讓人去辦?!?/br> 明公女聞言道:“這個我那里有,品質(zhì)上乘,待我送信與祖父,就叫人送來?!?/br> 季三嬸并不答言,只看南珠。 南珠搖頭:“不妥,蓬萊娶親,如何能要公女私藏?” 明公女淡笑道:“吉期近在眼前,臨時采買想必也很難有好的,只怕誤事,島主若覺得不妥,照價買就是了?!?/br> 南珠便看季三嬸,季三嬸微微笑了下,躬身:“如此,老婦代七娘謝過公女?!?/br> 明公女亦不敢怠慢她,回了一禮,然后轉(zhuǎn)身吩咐人去取丹珠。 季三嬸轉(zhuǎn)向南珠:“既然島主有客人……”話說一半,她突然頓住,目光越過眾人,直直地落定在齊婉兒身上。 齊婉兒因怕身份泄露,特地站在中間,乍被那銳利的目光鎖住,他先是緊張,轉(zhuǎn)念一想,季三嬸應(yīng)該沒見過自己,何況躲不過去又何必躲,于是索性昂頭任她看。 所幸季三嬸似乎并沒有過分注意他,很快便收回視線,繼續(xù)說道:“既然島主有客人,老婦便不相擾了,告退。” 南珠道:“有勞三嬸。” 季三嬸再次作禮,退到路旁,讓眾人先走。 第146章 暗布棋子 至大殿內(nèi),南珠先與眾人坐下來敘舊一番,又說分別后發(fā)生的事,他與季氏的親事自是遭到百般阻撓,郭逢與順始公暗中破壞,好在季氏那邊有意,最終還是定下來了。 碧游宮乃蓬萊重地,也是南珠的寢殿,不可能對外開放,且它地方狹小,不方便接待賓客。而蓬萊主島為六御公郭逢掌控,仙蛇島是平滄公的勢力范圍,兩邊都不妥,君臣彼此都作出讓步,最終才確定大婚典禮在順始公的靈龜島上辦,包括接待賓客等事務(wù)。 南珠對顧平林道:“此番要委屈你,我將你們都安頓在仙蛇島那邊了?!?/br> 大婚當(dāng)夜,新婚夫人入住寢殿,顧平林眾人自然不方便留在碧游宮,平滄公是自己人,眾人在仙蛇島自然比在靈龜島更自在。顧平林道:“如此甚好,讓你費心。” 步水寒道:“既有了夫人,我們理當(dāng)住外面才是。” 南珠爽朗一笑:“七娘你們也都認(rèn)得,下次就算住碧游宮,她也必定不會介意?!?/br> 段輕名端起酒杯示意:“夫人不介意,我等卻不敢厚顏,婉兒表弟你說是不是?” 提起季七娘,齊婉兒不好多話,只哼了聲。 南珠倒很大度,朝他笑道:“季氏本屬意齊兄弟,奈何齊兄弟無意,如今讓我得了美人歸?!?/br> 齊婉兒有些不自在,拱手道:“我與季氏本無緣,南島主雄才,理當(dāng)?shù)么思讶?,如此也不算辱沒了她,我此番出來實為尋找家姊下落,吃過喜酒便要告辭,望南島主不要見怪?!?/br> 南珠點頭:“尋令姊事大,豈有怪罪之理?放心,到時我會安排你與姚兄秘密離島?!?/br> 齊婉兒松了口氣:“多謝?!?/br> 沒坐多久,外面就有人來回稟事情,眾人知南珠忙碌,忙起身告辭,南珠便吩咐侍從送眾人去仙蛇島安頓。 顧平林放慢腳步,等步水寒眾人出門,突然回身道:“季三嬸到蓬萊沒幾日?!?/br> 南珠愣了下:“上個月才來,你問這個做什么?” 顧平林道:“你很信任她?!?/br> 南珠不動聲色地反問:“有何不妥?” “只是有些疑惑,”顧平林道,“你不像會輕易相信別人的人?!?/br> 南珠聞言笑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一來她是七娘的乳母,二來季氏在我身上壓這么重的寶,眼下他們必不會害我,只會全心助我,我自然要多幾分信任?!?/br> 顧平林道:“原來如此?!?/br> “此事擱開,”南珠走近他,“正好我也想問你,你可有尋道侶的打算?” 顧平林道:“明公女?” “難怪慕之說你聰明過人,”南珠道,“你別多心,我將你當(dāng)兄弟才敢這么說,我娶季氏而舍公女,不過形勢所迫,并非是她不好,娶了她,于你,于靈心派都有益無害?!?/br> 顧平林笑了聲:“只是如此?” 南珠皺眉道:“你懷疑我?我確實想借此收服順始公,但并非全為自己,且不說公女機(jī)敏聰慧,你娶了她,你我關(guān)系就更近一層,從此靈心派與蓬萊島親如兄弟,豈不好?”他正色道:“你也清楚,她之前便屬意段六,此女不甚安分,如今我娶季氏,她必定另有打算,段六天資遠(yuǎn)勝于你,我料靈心派擁護(hù)他的人必定不少,公女背后有順始公勢力,若他們結(jié)為道侶,只怕對你……” “不會?!鳖櫰搅执驍嗨?/br> 南珠臉色不好:“你太相信……” “我自有道理,多謝南兄美意,”顧平林終止這個話題,“你也大可不必?fù)?dān)憂,順始公不擅決斷,你勢弱時,他不曾歸附郭逢,如今更不會,就算明公女不嫁你,必然也不會嫁與郭逢有關(guān)的勢力?!?/br> 南珠想了想:“倒也有理,罷了,既然你有把握,我就不多勸了,走吧,我送你出去?!?/br> 顧平林跟著舉步往外走,隨口道:“多日不見,南兄變了不少?!?/br> “有嗎,我倒沒覺得,”南珠抬手拍上他肩頭,笑道,“無論如何,你我兄弟情義總不會變。” “這個自然,”顧平林道,“只是人都有欲望,心有所求,就容易讓外人拿住弱點,南兄胸懷大志,卻不可過于急切,當(dāng)把持心境才是。” 南珠動作一僵,隨即恢復(fù)自然:“道理我自是明白的?!?/br> 顧平林便不再說什么,兩人走到碼頭,步水寒眾人都已經(jīng)等在船上,段輕名站在船頭,他身材高大,一身白衣映著蔚藍(lán)的海水,更為顯眼,旁邊站著明公女。 明公女彎腰與南珠行禮,解釋:“正好我要回去,就順便送諸位貴客去仙蛇島吧?!?/br> 南珠看看顧平林,點頭:“有勞公女。” . 顧平林登船,眾人一齊往仙蛇島行去,明公女細(xì)細(xì)介紹蓬萊三島風(fēng)物,其中有許多眾人不曾聽過見過的,經(jīng)她輕聲慢語道來,甚是動人。眾人與她在海境時就熟識了,談笑亦無顧忌,連姚楓也開口詢問了兩句,唯有齊婉兒遠(yuǎn)遠(yuǎn)地坐在椅子上,眼底微有輕蔑之色,并不上前攀談。 顧平林走過去:“齊兄弟對蓬萊風(fēng)物沒興趣?” 齊婉兒遲疑了下,道:“我總覺得這蓬萊有古怪,你不覺得么?” 顧平林道:“有嗎,我并不覺得?!?/br> 齊婉兒搖頭:“南島主神態(tài)舉止似有不同?!?/br> 顧平林道:“人都會變,如今他得季氏相助,成為名正言順的蓬萊島島主,說話做事當(dāng)然要比往日更有底氣?!?/br> 齊婉兒若有所思。 顧平林并不希望他惹上不能惹的人,順勢提醒:“你我是客,蓬萊島之事原就與我等無關(guān)?!?/br> “也是,”齊婉兒聞言果然拋開此事,看向船頭的段輕名與明公女,忍不住道,“表兄的天賦遠(yuǎn)勝于你,他在門中的人緣應(yīng)該也很不錯?!?/br> 顧平林道:“自然?!?/br> 齊婉兒道:“此女性多機(jī)巧?!?/br> “明公女嗎?”顧平林饒有興味地道,“如何?” 齊婉兒欲言又止,到底不好在背后議論女人:“沒什么,隨口說說而已,世家里為點好處爭來爭去的多了,不像你們道派,段表兄應(yīng)是無意與你爭?!?/br> 顧平林頷首:“段師兄要完善劍術(shù),原就無心掌門之位?!?/br> 齊婉兒道:“創(chuàng)一脈劍道,豈是區(qū)區(qū)掌門之位能比?”察覺失言,他立即補(bǔ)了句:“你創(chuàng)陣劍之道補(bǔ)天賦之缺,亦有獨到之處?!?/br> 他素來心高氣傲,之前還對陣劍之道頗為不屑,想不到離開齊氏,他在心境上竟有這般進(jìn)步。顧平林不禁意外:“齊兄弟山外一行,想必收獲不小?!?/br> 齊婉兒果然道:“我在山外之地這些時日,見識了正宗殊世劍術(shù),方知天外有天,思來想去,姚氏的劍道,段表兄的劍道,閻森的劍道,你的劍道,各有所長,天下之道何止千萬,閻森能在劍術(shù)中融入魂術(shù),誰又規(guī)定劍道不能與陣道融合?所謂正宗,不過是世人淺薄之見,原是我不曾走出齊氏,才會一葉障目?!?/br> 錯便錯,對自己都這么直接,所以說此人可愛。顧平林欣然道:“恭喜齊兄弟,有此心境,劍術(shù)自當(dāng)更上一層?!?/br> “那是自然,”齊婉兒想也不想,挑眉道,“將來朝歌新劍完成,我必定尋你一戰(zhàn)?!?/br> 顧平林一笑:“此乃顧九之幸,只是眼下那位季三嬸恐怕已經(jīng)認(rèn)出你了,你還需早作打算才是?!?/br> 齊婉兒吃驚,隨即搖頭:“我們與季氏雖有往來,交情卻不深,我就從未見過她?!彼偌?xì)想片刻,確定:“我已閉關(guān)多年,她不可能認(rèn)得我?!?/br> 顧平林道:“她雖不認(rèn)得你,但你是齊氏有名的天才,世家之間關(guān)系復(fù)雜,他們怎會不打聽你的事?齊氏四處尋你,必定有你的畫像流傳,況且季七娘鐘情于你,可能會收藏你的畫像,她是七娘的乳母,偶然看見也不無可能?!?/br> 齊婉兒聽到這里,雙眉漸鎖。 “你也不必過于憂慮,或許我多想了,”顧平林道,“不過凡事防患于未然,你何不先與姚兄商量,請南島主幫忙留意齊氏的動靜,如此,一有風(fēng)吹草動,你也能先得到消息。” 齊婉兒聞言微喜:“顧兄思慮周全,多謝了?!?/br> “都是朋友,無須客氣?!鳖櫰搅职戳税此募?,負(fù)手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