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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這是找陸娘子有事?”店家收了笑容,皺眉審視著大河。他也是受了陸云花恩惠的,這烤餅其實就是陸蕓花攤子上的炊餅割了口子再放調料烤出來。 嘗過他自己摸索著放了孜然的羊rou串,炊餅方子陸蕓花分文沒收,完完整整大方告訴他了。但他豈是占人便宜的人,現(xiàn)在也成了給陸蕓花分紅的一份子。 且不說這些,就說店家遇上打聽陸蕓花的陌生人難免會警惕起來。 大河愣了一下,看店家上下打量著他,尤其對他的頭巾下樣貌很感興趣的樣子。 但他哪敢把頭巾摘下來,現(xiàn)在只是問一問都要被警惕一二,真要把頭巾摘下來說不定要被押送府衙了。 “不瞞您說,我也是個廚子,這次過來是在別處聽了陸娘子的名聲,想要嘗嘗她的手藝……學習一番?!贝蠛诱遄靡环鬀]說拜師的事情,半真半假回道。 這倒是稀奇,陸蕓花都是靠著豆制品等物揚名,眾人還從未見過找上門來的廚子。 那店家見多了客人,聽他一說也能分辨出大概真假,表情又變得熱情起來,語氣里面有種對“自己人”的親切:“郎君來得真不是時候,陸娘子已經有些日子沒開攤了。” “具體呀……咱們也不大清楚,總之與她的孩子有關系?!?/br> 店家想了想,只保守地提了幾句:“陸娘子與同村帶著三個孩子的獵戶成婚了,她性子極好,溫柔又善良,與孩子們相處地情同親母子。哪想前些日子有個孩子被他母親那邊的親人接走……再多我就不知道了。” 當時阿耿母親那邊來人,雖說做了普通打扮,但那奢華馬車也不是一般人能用的。更何況他們從村子大路進來,直直到了陸蕓花家門口,一路上不知遇上多少村人。當時來往之人有許多看見阿耿腫著臉頰從家里出來進了馬車,拼拼湊湊也能了解出事情大概。 不過因為陸蕓花做人做事一直很成功,大家也不愿背后說她閑話,倒顯得幸災樂禍一般。這會兒店家也是因為面對大河這個少見的、很推崇陸蕓花的西域廚子才含含糊糊大致說了事情經過。 不過這會兒可不止大河聽著,店家一說,周邊議論紛紛,叫大河的腦子也跟著無比胡亂。 拜師卻遇上師父家里出現(xiàn)變故,這可如何是好? . 大河在吃飯,卓家一家人也在吃飯。 “呃……”長生輕輕咳嗽,旁邊榕洋遞上去一大杯水,他咕嘟咕嘟喝了半杯,才緩過勁的樣子。 看陸蕓花看過來,長生眨眨眼,努力讓自己聲音變得歡快,好似想要再增添幾分信服度:“好吃!真的很好吃,阿娘?!?/br> “對對對,這……芹菜也好吃!”云晏挑起一根黑綠色、看不清原本樣貌的……植物,想到之前洗菜時候看到的芹菜,這才勉強分辨出它是什么。 榕洋默默夾了一筷子菜,努力刨下去一大口飯,臉頰都撐得鼓鼓囊囊,含糊贊美:“阿姐今天做的……好吃,米飯也好吃!” 陸蕓花夾了一筷子看不清原本樣子的炒雞放進嘴里,被它外面焦黑里面還沒熟的味道惡心得瞬間吐了出來:“……咳咳咳?!?/br> 卓儀沉默著給她遞上水杯,她沒有接,硬生生把那腥味壓下去,勉強笑了笑,對大家說道:“這雞沒做好,莫要吃,難吃得很……是我沒注意?!?/br> 卓儀略顯失落把水杯放回桌面,自從阿耿走后陸蕓花就對他極為冷淡,雖說也照常說話,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態(tài)度與從前不同,十分客氣的樣子。 甚至于……每天晚上睡覺時的一床被子也換了兩床,喜歡面朝著他、把頭埋在被子里的陸蕓花也換了姿勢,日日背對著他睡,同在一張床上,心卻離得那樣遠……叫他心里……很不好受。 “吃吧吃吧?!标懯|花撐著笑臉,想吃一口米飯壓壓腥味,卻被這硬得足以磕掉牙齒的夾生飯哽了一下。 想到剛剛榕洋大口大口吃下去這飯的樣子,陸蕓花捂著嘴,眼淚就這樣掉在手上。 她是在干什么? 甚至孩子們都比她懂事,她就像被壞情緒沖暈了頭腦的人,一心只有自己的傷心難過,卻從未想過大家。 看著桌上呈現(xiàn)焦褐色的芹菜炒香干、外面焦了里面沒熟的炒雞、鹽放過了頭和咸菜一樣的炒青菜還有面前夾生的米飯,陸蕓花想到這段時日常常如此,從未有人說過什么,一時間又是愧疚又是難過。 “阿娘!” “阿娘沒事吧……” “別吃了,我等等再做。”陸蕓花勉強抑制住哭腔,用手擦了擦眼淚,扯出一個笑容:“我先去喝口水,等等就來、等等就來。” 陸蕓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為什么會失落這樣久,或許她偶爾有些情緒化,卻大多時候都很冷靜,也絕不是這樣放不開、走不出來的人。 也許因為曾經二十多年的記憶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忘了的,對陸蕓花來說,她最親近的這些家人們就是她在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東西,如同她與這個世界的聯(lián)系。 因為環(huán)境平和、生意順利,反倒讓陸蕓花沒有真實感。所以她不覺將感情全都寄托在家人們身上,在認為付出的感情被辜負的時候,便難以抑制地陷入低落的情緒里。 從前一切順利的時候這個情況沒被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因為阿耿這件事倒是顯露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