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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儀來到山腳下的馬廄,一匹全身黑色、只有額前為白的神駿寶馬在里面悠然地甩著尾巴吃干草,聽見他過來的動靜耳朵動了動,轉(zhuǎn)頭就愉快地打了個響鼻,親昵地靠過去。 “好伙計?!弊績x舒朗地笑起來,伸手摸著它的耳朵和前額,沉重的心情舒緩許多。 馬廄沒有封口,馬兒身上也沒有什么繩索,但是機靈又聰明的馬兒從來都不會亂跑,只是時常與呼雷和小虎崽在卓儀買下的沿河荒灘奔跑玩耍,晚上時候又回到馬廄睡覺,這么久下來都沒有被任何村人發(fā)現(xiàn)。 馬兒的存在陸蕓花是知道的,在卓儀坦白自己江湖身份以后提過一些,但陸蕓花當(dāng)時有些忙,對這件事只是淡定表示知道了,畢竟在她看來江湖人騎馬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就像之前白巡走時也騎的是馬,因此沒什么出奇。 但事實上就算這個朝代有著綠津等等大馬場的存在,私人馬匹依舊是非常少見的,除了商隊這樣需要馬匹遠途拉貨的除外,真正平民百姓很少會買馬,畢竟好馬的價格高昂,相比之下負(fù)重拉貨不如牛,經(jīng)濟效益不如羊……而這朝代并不吃馬rou。 像是卓儀牽著的這匹駿馬更是價值千金,這是他在漠北之時從善于養(yǎng)馬的外族那里得來,已經(jīng)陪伴他走過幾度春秋、數(shù)不清的戰(zhàn)場……當(dāng)時卓儀歸隱本想將它留在軍中或是馬場,誰知……聰明的馬兒就是認(rèn)準(zhǔn)了卓儀,走到哪里跟到哪里,拉都拉不回去。 這樣卓儀只得將它帶上,平日馬廄的門也不關(guān)繩子也不牽,任由它去留。只是只要它還待在這里,每日會為它洗刷皮毛、放置草料,騎著它在荒地上奔馳玩耍。 也算是不辜負(fù)小馬的心意了。 “我們這次可要走一段長途?!弊績x翻身上馬,伸手摸了摸馬兒脖頸處光滑的皮毛,低聲道。 但卓儀還是先去了縣城……就在縣城一個不起眼的巷道中有一個更加不起眼的小門臉,低垂著的布簾遮住了本就稀少的路過之人的視線,里面小得只能站下一兩人,帶著灰塵的柜臺上擺放著各式各樣技藝一般的木質(zhì)雕像,有些耳背的老掌柜就在柜臺后面,日復(fù)一日地半瞇著眼拿著書守著這幾乎從未有人進出的小店。 “您……找誰???”老掌柜見卓儀進來,半瞇著看不清神色的眼睛從卓儀臉上一掃而過,身子似乎頓了頓,又拖長了語調(diào)慢吞吞問道,和一般有些耳背的普通老人沒有什么區(qū)別。 卓儀不動聲色露了手上信物,沉聲道:“我要一把刀?!?/br> 他的刀已經(jīng)在歸隱時候交給了顧晨,現(xiàn)在手里沒有合適的武器。這個地方是顧晨用來處理江湖事務(wù)部門的一個據(jù)點,可以提供自己人藥物、武器或者情報。 “刀啊……刀……您要一把什么模樣的刀?。俊蹦抢先寺朴普酒鹕?,動作不急不緩。 卓儀耐心地等他從座位上站起身,語氣淡淡地接道:“一把……足夠結(jié)實的刀?!?/br> “好吧……好吧……結(jié)實……”柜臺擋住了視線,外面的人只能看見老人似乎摸了哪個雕像一下,一陣機關(guān)齒輪的清脆響動,卓儀側(cè)面柜臺上的木板突然上升,直接露出中空的柜臺—— 里面赫然擺放著一把亮光閃閃的刀! 正如卓儀的要求,它不知是否鋒利,但一定足夠結(jié)實。 卓儀一眼不發(fā)將刀拿起,伸手撫摸著刀背,似乎在感受著什么……那柜臺前的老者半睜著的眼睛已經(jīng)全部睜開,露出一雙不屬于老人、精神無比的眼睛。 那雙眼睛就這樣看著卓儀的動作,眼神中充滿了感慨和回憶,甚至……甚至于閃過說不出的“崇敬”之色。 這可是天下第一刀客……江湖上誰不向往他再次拿起刀的盛景呢? “多謝?!弊績x眼睫微低,溫和地向他道謝,靜待片刻見老者不言,就要這樣轉(zhuǎn)身離去。 “離州百姓……多謝卓君?!?/br> 卓儀腳步頓住,臉上閃過意外之色,他握著刀柄的手緊了緊,轉(zhuǎn)身去看。 卻見老者依舊站在柜臺之后,深深地拱手作揖——這是一個足夠尊敬的禮,帶著無比的感激之情。 原來剛才眼中的崇敬和激動,除了親眼見到真正的“天下第一刀”重新拿起刀,也有這等淵源。 “……離州……你是離州人。”卓儀喃喃,吹拂著的微風(fēng)也似乎在這一瞬間變成了北疆那利刃一般的刺骨狂風(fēng)……沙場、馬鳴、呼喊……那些記憶比他想象的更加深刻。 心中似有許多感情在翻涌,他畢竟只是為了“贖罪”才去北疆,就算在軍中頗受尊敬、就算誅殺異族首領(lǐng)平息戰(zhàn)爭,他也從未想過自己會受到百姓們的感激……也不敢想。 “不必謝我……多虧了邊軍和你們自己堅持,我只是……做了一點微小的事情?!?/br> 卓儀沉默,半晌只是溫和回應(yīng),語氣中仿佛有些蕭索之意,點點頭并未多言,就這樣轉(zhuǎn)身干脆離開。 不論從前有再多光環(huán)或是罪孽,關(guān)于“天下第一刀”的過去也已經(jīng)了卻,自他歸隱之后,世上只有“卓儀”……起碼在無人打擾的情況下,只會是“卓儀”。 . 接下來就是片刻不停的趕路時間,除了吃飯睡覺,卓儀很少停下,幾乎和馬背長在了一起……安逸生活還沒過上多久,卓儀感覺自己已經(jīng)開始不習(xí)慣在外風(fēng)餐露宿的生活,明明風(fēng)餐露宿的日子幾乎貫穿了他的整個人生,安穩(wěn)日子卻只過了不到一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