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華年皺了皺眉：“嬸嬸您有事嗎？“喲，小年也在旁邊呢，那嬸嬸祝你新年好。這語氣難得有點長輩的和藹。

    斯華年猶豫了下，還是道：“新年好?！鞍央娫捊o你哥哥，嬸嬸有事跟他說。“….給。

    斯晉接過手機拿近耳邊，“什么事？”聽見他聲音，電話那邊的靳菊換成一幅不悅的語氣：“這個月要給叔叔嬸嬸的錢呢？怎么還沒到賬？“什么錢？”說這話的不是斯晉，而是斯華年。

    茫然地扯了下他的袖子，又問了遍：“什么錢？”斯晉安撫地摸著meimei的腦袋，語氣還算溫和：“每月1號都有人打到您的銀行卡上。這個月是過年。你也不是不知道吧，過年走親訪友比平時要多花錢。嬸嬸不問你多要，就再轉(zhuǎn)十萬就行了。再轉(zhuǎn)十萬？

    還沒等斯華年想明白，她聽見自家哥哥聲音冷沉地應(yīng)下：“可以?！暗取⒌鹊?”斯華年把斯晉手里的電話搶下來，“我哥哥每個月都給你錢，是嗎？”“是啊，”靳菊的氣勢弱了些，“沒有多少。不是什么大事，你哥哥就沒告訴你吧。斯華年氣得不行。

    那、那半年前你問我要二十萬的時候，怎么不告訴我呢？你不是也沒給我么。“我本來同意了，不給你是因為你說我哥哥壞話?！澳谴问菋饗鸩粚?，靳菊有點訕訕，這次你看……”斯華年盛眉不悅道：“不給。靳菊瞬間把聲音提高了幾分：“為什么？!“沒有為什么?！?/br>
    你這孩子，大過年的，怎么也不知道……”

    “氣急敗壞了嗎，斯華年哼了聲，就不給。我和哥哥的錢捐了也不給你。你--斯華年抿了抿唇，按下紅色的切斷通話鍵，心里的氣才稍微緩解一點抬眸看到自家哥哥面色沉靜的模樣，又有些來氣：“你對討厭的人那么好做什么？嬸嬸對你一點都不好，就是把你當(dāng)存錢罐。斯小山你是包子哦。斯晉眸光微黯，抿了抿唇，沒有反駁。

    每月十萬并不是很多的錢，斯華年在意的倒也并不是這個，然而只要想起上輩子變成鬼魂飄著的那段日子里，靳菊時不時去公司鬧事的囂張模樣，她總是氣得不行。

    哥哥俊朗的臉頰被她捏來捏去，因為變形顯得有些滑稽，還是一幅縱容的模樣：“年年，她是你的嬸嬸。是嬸嬸又怎么樣，我們就要聽她的嗎？不是不可以給錢，不能縱容貪得無厭的人。說著說著，斯華年不由有點難過：“哥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小氣，可是我沒有心疼錢，就是不喜歡她。難道你不記得了嗎，上輩子我死了以后，她總是來公司煩你--話音忽然停下。

    她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他剛才說的是……她是你的嬸嬸”。

    而不是“我們的嬸嬸”。

    “不生氣，”斯晉低下頭，啄了啄meimei的嘴唇，你不喜歡，我們就不理她。“哥哥，”斯華年遲疑地抬眸打量他，“其實你也討厭她，對不對。但是因為她是我的親嬸”斯晉眼睫低垂，輕輕吮著她的嘴唇，沒有說話。

    他的唇舌很溫柔，帶著一點隱忍，像是什么受傷的大型動物。

    “別生氣，年年?！?/br>
    “…哥哥，對不起?！彼谷A年忽的有點難過。

    嗯？我不該那樣說你。他是商場上殺伐果斷的斯總，怎么會是包子呢。

    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養(yǎng)子，這樣尷尬的身份像個枷鎖，始終讓他束手束腳。

    就連面對貪婪市儈頤指氣使的嬸嬸，也只能一再忍讓遷就。

    就因為他不是斯家真正的繼承人。

    “年年，怎么了？我不夠關(guān)心你，”斯華年茫然地眨了眨眼，上輩子跟著你那么久，還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蛟S是因為她不太聰明，又或者是因為她還沒有喜歡上他。

    “沒有，別亂想。斯晉試著把一個餃子喂到meimei嘴邊，斯華年有點難過地看了眼，扭過頭去：“有的。比如我就不知道你每個月都讓人給嬸嬸錢。就連最后你死了，我也…”

    等等。

    斯華年呼吸一窒。

    斯晉摸摸她腦袋：“嗯？”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什么，微白著臉蛋出了會兒神。

    忽然緊緊揪住他的袖子，連說話都變得艱難：“上輩子……你是怎么死的？上輩子最后的那段時間，或許是因為看著他沒日沒夜工作的記憶太過清晰，她一直覺得他是累死的。

    只要這輩子她好好看著哥哥，不讓他亂來，讓他每天都開開心心的，就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但是萬一有什么別的原因，讓他不到四十歲就離開這個世界，而她卻從來沒有察覺到……這事不能細(xì)想，一想就天昏地暗?！眲e擔(dān)心，年年。這次不會了。青年的聲音一如既往低沉厚重，帶著讓人安定的力量，但是對斯華年來說，也已經(jīng)沒有用了。

    “哥哥你別死，”懷里的小姑娘開始發(fā)抖，不要死?！安粫模绺缫恢迸阒?。“……你死了我怎么辦呢？“不會的，別怕。”

    斯華年眨了眨沾著淚水的睫毛，猛地抬起頭道：“明天去體檢!醫(yī)院一開門就去。這幅小模樣實在可憐得很，斯晉無奈又心疼，“別怕，相信哥哥，真的不…不行!斯華年緊緊摸著他衣角，“求你了哥哥?？粗鴐eimei這樣，就算知道自己沒有病，斯晉也說不出什么拒絕的話。

    “好，答應(yīng)你?！?/br>
    他用手指給她擦干凈眼淚。

    讓年年求個安心也好。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有些醫(yī)院的體檢科室都不上班。

    斯華年一大早起床，挑了一個最出名的私立醫(yī)院，拉著斯晉就出門了。

    過年期間人實在是少，接待大廳空蕩蕩的，除了兩兄妹沒見到其他人。

    斯華年抱著手臂，認(rèn)真指揮哥哥填體檢表：“這項勾上……光也勾上，全都要做一遍?！?/br>
    有些項目是真的沒有必要。

    斯晉嘴唇動了動，還是沒說話，順從地在小方格里打了勾。

    “年年，既然來了，你也檢查一下……“不行，”斯華年皺了皺眉，“我要跟著監(jiān)督你。這孩子真是……斯晉搖頭失笑，“好，那你去那邊小賣部買個面包，別餓著。斯華年想了想，拿過他手上的體檢表，認(rèn)真檢查一遍，然后遞給護士。

    斯小山，別想把我支走然后偷工減料。斯晉無奈又好笑，只好親自牽著meimei過去買了面包和牛奶。

    因為不需要排隊，身高、體重，血壓這一類的常規(guī)項目都進行得很快。

    斯華年手里拿著體檢表。

    順著剛蓋的幾個小印章看下來，下一項是抽血?！班拧！?/br>
    桌子上擺著密密麻麻的小試管，斯晉在椅子上坐下，把袖子挽到手肘。

    小臂上被綁了橡膠圈，他表情也沒什么變化，倒是斯華年微微白了小臉。

    護十jiejie，麻煩你輕一點?！昂玫?。斯華年站在哥哥身后，抬手捂住他眼睛，“乖哦，別怕，就一下下，不疼的。斯晉：“……”護士：“……鮮紅色的血液穿過細(xì)細(xì)的管子流進試管，斯華年心疼地親了親他耳朵。

    斯晉唇邊噙上一點笑，接過一個棉簽，隨意按了兩下，往垃圾桶里一扔。

    “好了，走吧。下一項是什么？斯華年看著體檢表，把他帶到另一處，領(lǐng)了個透明的小杯子：“驗?zāi)?。斯晉微紅著耳根，嗯了聲。

    身后跟著個小尾巴，一路走到洗手間門口，他回過頭，無奈又好笑：“這你也要跟著哥哥進去？“啊？”斯華年抬頭望了望門上的標(biāo)志，臉蛋一紅，你自己去。一直忙活到下午，才算是把冗雜又漫長的所有項目做完了。

    站在交表的柜臺前，斯華年伸手推了推斯晉：“你先去買個面包?；剡^頭，對護士說道：“加急，錢不是問題，全部結(jié)果都要加急。斯晉拎著一袋零食和飲料回來，跟meimei并肩在椅子上坐下。

    “累不累，年年？”“不累。”

    斯華年接過他遞過來的八寶粥，低頭用勺子攪了攪：“哥哥，你是不是覺得我小題大做？”“沒有。怎么會。我只是想，如果你生病了，我們早點發(fā)現(xiàn)，治好就可以了。你看你是三十八歲才死的，現(xiàn)在就算有病也不會很重……唔，應(yīng)該也不是什么絕癥，我們只要找出來治好，以后就沒關(guān)系了。斯華年摸著下巴，一點點樂觀起來。

    斯晉沉默稍許，垂下眼睫，掩住眸中的復(fù)雜之色：“哥哥沒事。這輩子你好好的，哥哥不會死。這話斯華年聽著有一絲微妙的不對勁，一時也顧不上多想，“最好是這樣。然而心里也只把這話當(dāng)作他在安慰她罷了。

    如果身體不是早早地出了問題，就算是再累，怎么會就那樣容易死掉呢。

    她本該是一重生回來就帶哥哥來體檢的。

    只有看到體檢報告才能安心。

    兩兄妹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就這樣等了一個小時。

    斯華年從護士手里接過文件夾，里面的幾頁報告還帶著打印機的溫度。

    一切正常？評分95？斯晉含笑摸摸她腦袋：“放心了？”斯華年壓根就不理他，轉(zhuǎn)頭看向面帶微笑的護士，一臉天都塌了的神情：“真的沒有搞錯嗎？怎么可能沒有病呢？

    第92章

    護士還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病人。

    看著對面小姑娘亮晶晶又真誠的眼睛，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么好。

    “會不會把化驗的樣本弄混了？或者報告和別人的弄混了？”

    “不會的,小姐你放心,今天沒有其他人體檢?！?/br>
    斯華年沒轍了,只能小聲求道：“請你幫忙檢查一下好不好？我、我給你一個好大好大的紅包！”

    “……”這就有點離譜了。斯晉搖頭失笑，伸手握住meimei的手腕,“好了年年,別鬧?！?/br>
    其實斯華年也不想這樣。

    “可是哥哥……”“乖了，跟哥哥回家,”斯晉轉(zhuǎn)而摟住她肩膀,稍微用了點力，帶著她往外走。

    “哥哥，我還沒問清楚?！?/br>
    “我自己知道,”斯晉輕聲安撫道,“確實沒有病?！?/br>
    沒有病,原本應(yīng)該是一件好事。斯華年耷拉著腦袋：“可是你為什么會死呢？”

    他知道自己為什么死,卻無法開口跟她說。

    斯晉無言地捏了捏meimei的小手。

    “體檢結(jié)果是好的,但是我放心不起來,”斯華年抬手按了按胸口,“就、就好像定時炸彈一樣,我還不知道它為什么炸?！?/br>
    斯晉抿了抿唇，低聲道：“不會炸,哥哥保證。”

    保證有什么用。

    斯華年撇了撇嘴。

    “……怎么樣才能讓你安心呢，年年？”

    他實在是看不得meimei這樣魂不守舍的樣子。

    心里雖暖，卻也酸得不行。

    斯華年低著頭走路,忽然想到什么，漂亮的眼睛一點點亮起來：“中醫(yī)！”

    “嗯？”

    “對，還有中醫(yī)！”

    斯華年搖搖他的手臂，“我們?nèi)フ覀€大師把脈?！?/br>
    中醫(yī)，斯晉雖說并不排斥，也是一向無感。不管怎么說，如果能安慰一下meimei，也無可厚非。

    “……好。”

    坐上車，斯華年美滋滋地拿出手機，開始在網(wǎng)上搜索。

    “這個老爺爺好像很厲害。省中醫(yī)院，我們現(xiàn)在就去。”

    “年年，你累了，不如明天……”“我不累，”斯華年盯著屏幕眼也不眨，“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br>
    斯晉無聲地在心里嘆了口氣。

    身邊的小姑娘認(rèn)真講電話，軟糯的聲音飄進耳朵里。不知不覺，他唇邊又露出一點笑意。

    年年啊……-

    中醫(yī)院里大多數(shù)科室都暗著燈，人影寥寥，安靜得有點特別。兩兄妹牽著手，上到頂樓的診室，敲了敲厚重古樸的木門。

    “請進?！?/br>
    斯晉推開門，診室里燈光明亮，飄著淡淡的艾草氣味，好聞極了。

    斯華年深深嗅了一口，“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