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趁虛而入 第105節(jié)
滿心滿腦,只有一個念頭。 她走了! 恍惚間,仿佛回到了五歲那年。 家里常常只有他和那個可怖的保姆,她打他罵他威脅她,周末的時候他也會揪著母親的衣服問她可不可以留在家里陪他或者帶他走。 可是他的母親永遠都是一副無奈的表情,告訴她大家都很忙,讓他懂事一點,乖乖聽保姆阿姨的話。 他的母親一次又一次地拉開他抓著她衣服的手,讓他只能看著唯一的希望離他而去,陷入無邊的絕望之中…… “小伙子!小伙子你沒事吧?” 耳畔的聲音忽遠忽近,顧飛展捂著疼到幾乎麻木的胃部,緩緩蹲了下去。 像小時候被毆打的時候一樣,他抱著膝蓋,緊緊把自己蜷縮成了一團…… 第71章 (正文完結(jié)) 陰沉沉的天空,瓢潑大雨傾盆直下。 風(fēng)攜裹著冰涼的雨水斜斜吹來,院里的芭蕉葉被風(fēng)雨打地隨風(fēng)搖擺,屋頂上的雨水沿著明水溝渠的青瓦往下掉,將屋前那一排鵝卵石沖刷得滴答作響。 與之對應(yīng)的,是空曠大廳里劍拔弩張的氛圍。 “哐當(dāng)”一聲,幾十萬的清代道光官窯瓶子應(yīng)聲落地。 偌大的落地窗前,顧庭一張不怒自威的臉上寫滿了滔天怒火。 “為了一個那樣的女人,你就這點出息?” 空氣似乎都凝滯住了。 正在廚房里準(zhǔn)備午餐的兩個阿姨相似一眼,不約而同放輕了動作,屏氣斂息。候在側(cè)屋小休息室的老林也停下遞煙的手,和另外兩個駕駛員朝墻壁那邊望了一眼,默默把煙盒塞回了褲子口袋。 茶幾上原本正翹著二郎腿低頭看手機的顧飛騰緩緩放下腿,整了整西裝外套。 坐在離他不遠處的大姐顧慧貞一向帶笑的臉也沒了往日的輕松,面無表情的樣子顯得有些沉肅。 唯有正對面坐在單人沙發(fā)椅上的顧家老幺抿著薄唇一臉的漠然,瘦削的下顎線、眼底的陰影和略顯蒼白的嘴唇給他原本清冷的氣質(zhì)染上了一抹病態(tài)感。 也確實是病態(tài),畢竟上周才從醫(yī)院回來。 一場胃出血幾乎讓顧家翻天,連夜將老幺送去私人醫(yī)院,在醫(yī)院里精心護理了大半個月,好不容易才保住原本就十分脆弱的胃。 結(jié)果這小子一出院就開始不消停,連著幾天不著家地往外跑,昨晚甚至直接和他們挑明他要搬出去住。 就他現(xiàn)在這個精神狀態(tài)和身體情況,離了家誰照顧他,又不肯好好吃飯,是真想毀掉自己好讓他們妥協(xié)嗎? 想起司機老胡回來匯報的那些情況,顧庭胸口怒意更甚,這小子居然還租下那女人名下的單身公寓,想要留在那里等她回來,真是豬油蒙了心了。 他抬了抬手,冷峻的臉盡是寒意,指著小兒子恨道,“她什么條件,你什么條件,你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非要找個年紀(jì)大離過婚還不孕的?你小子鬼迷心竅還是眼睛瞎了?外面未婚女人全部死絕了,就讓你看上一個那樣的?” 頓了頓,他手朝大女兒方向偏了一下,再看向小兒子,語氣滿是恨鐵不成鋼,“你姐好心好意給你介紹,葉家女孩哪里不好,家世外表談吐見識哪點不比那個上不了臺面的女人強,又對你傾心相對,結(jié)果你呢,你倒好,連個好臉色都沒給人家,弄得你葉叔叔問起我都不好回。” 聽見這話,對面原本默不作聲的顧家老幺終于緩緩抬起了頭。 幽光落在顧飛展那張略顯瘦削的臉上,他漫不經(jīng)心地望向自家老爹,蒼白的薄唇扯出一抹哂笑。 “那么中意怎么不自己留著?呵,給我當(dāng)小媽的女人也不少吧?” 聽了這話,旁邊顧慧貞和顧飛騰姐弟兩人神色微變,還不及阻攔,下一刻便見一個翡翠觀音擺件迎面砸了過來。 堪堪擦過顧家老幺那張倔強的俊臉,“瓏璁”一聲落在后面大理石轉(zhuǎn)上。 顧庭從來沒有這么生氣過,那些逢場作戲的事被幺兒當(dāng)著一家人的面毫不顧忌地說了出來,作為一家之主和顧氏集團負(fù)責(zé)人,他的顏面何在。 摔完上百萬的古董擺件,他尤不解氣,恨不得上前踢那小子兩腳。 腳步剛動了一下,就讓大女兒和二兒子一左一右攔住了。 “爸,小展他也只是一時意氣用事,您別跟他一般見識?!?/br> “是啊臭小子畢竟還年輕,回頭我訓(xùn)他一頓。” 就連正端著碗砂仁羊rou湯進來的廖文潔都皺了下眉, “說話就說話,好好兒的發(fā)什么火?” 顧飛展掃了妻子一眼,指著不為所動坐在沙發(fā)上的小兒子,氣得手都在顫抖。 “你們看看他這樣兒,哪里還有把我這個父親放在眼里?自作主張想怎么樣就怎么樣,你才幾歲,你老子還沒死呢?娶那樣一個女人,你讓我的面子往哪里擺啊?你幾歲了還情情愛愛,那些能當(dāng)飯吃嗎?有個屁用?!?/br> “是沒什么用。” 顧飛展收起手機站起身來,幾縷幽光落在他瘦長的身形上,他牽了牽嘴角,一雙好看的桃花眼染起了幾絲嘲諷。 “在你心里,我們這一家人全是你事業(yè)上的棋子,大姐的婚姻,二哥的感情乃至母親的隱忍……統(tǒng)統(tǒng)被你拿來當(dāng)踏腳石。你的事業(yè)蒸蒸日上,你的金字塔也越建越高……” 他頓了頓,定定望向不遠處的父親,眼中是他從未見過的冷漠。 “唯有一點……你的家人離你越來越遠。” 顧飛展說完再也不看任何人,轉(zhuǎn)身朝大門方向走去。 “小展。” 廖文潔情急放下手中瓷碗,連忙跟了過去,“你去哪兒?把這個砂仁羊rou湯喝了再走?!?/br> “別管他!” 顧庭用力甩開身邊攔著自己的一雙兒女,指向小兒子的臉上滿是狠厲。 “今天出了這個家門,你這輩子都不要回來!” “小展你瘋了,趕緊回來,別耍小孩子脾氣。”旁邊顧慧貞急道。 “顧飛展!”顧飛騰也叫了他一聲。 顧飛展停住腳,緩緩轉(zhuǎn)身,視線掠過一臉擔(dān)憂的母親、神色焦急的大姐……最后停在眉眼艱澀的二哥臉上。 兄弟同心,只一眼顧飛騰便看出了他的決絕。 他恍惚想起自己當(dāng)年也曾這樣和父親鬧過,也曾堅定不移地想要把心愛的女孩娶回家……只可惜…… 下一刻,他看見年輕的弟弟無所謂地嗤笑了一聲。 “呵,行啊?!?/br> 顧飛騰眉頭一蹙,正欲開口就聽到一旁父親怒不可遏的聲音。 “滾!” 外面大雨滂沱,一陣轟隆隆的雷聲隨之響起。 顧飛展的視線最后在母親身上停了停,然后他轉(zhuǎn)過身,瘦削筆挺的身影毫不猶豫地走進了雨幕之中…… — 三個月后,豐城。 “反正也不急,放著明天再整理吧,早點兒下班?!?/br> 一道溫和的嗓音自身后響起。 沈婧語放下手中的報表,轉(zhuǎn)回頭便看見宋靜一手托著腰站在她身后。 “好,明天再弄。” 沈婧語視線往下落在她大腹便便的肚子上,目光軟了軟,忍不住探手上去輕輕碰了一下。 她小心翼翼的動作看得宋靜莞爾一笑,“又不是泥捏的,哪有那么脆弱?!?/br> 她自己抹了把肚子,“整天動個不停,就是個愛折騰的小鬼?!?/br> 話雖這么說,臉上卻不覺帶著初為人母的柔情。大約是當(dāng)了母親的緣故,宋靜那一張不施粉黛的臉頰早已沒有了當(dāng)初的凌厲果斷,略顯豐腴的身形和臉頰也讓她整個人的氣度變得溫和沉穩(wěn)了不少。 沈婧語不由想起自己當(dāng)初初來豐城見到她時驚得一句話都說不出口的情景。 這個孩子無疑是王曉思的,但她一直以為宋靜在離開前已經(jīng)把孩子打掉了。 當(dāng)時的宋靜摸著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笑容很是坦然。 其實宋靜也并非傻子,早在她和王曉思在一起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他和其他的女人也牽扯不輕,甚至玩得十分開。喜歡是真的喜歡,愛也是真的愛過,不過所有的一切都在發(fā)現(xiàn)他接近她的動機不過是和別人打了個賭時,全部粉碎得一干二凈。 那時她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就算沒有王曉思她也從沒想過不要這個孩子。 她父母離異自己又早早去外地打拼,身邊幾乎沒有什么親人,說她寂寞也好,自私不負(fù)責(zé)任也罷,但她就是想留下這個孩子。 打定主意之后,宋靜便在顧慧貞找她談判時故意做出一副大受打擊傷心欲絕的樣子,后面又找了個朋友幫她偽造了一份病歷書假裝流產(chǎn)。 那段時間因為孕吐的關(guān)系她確實過得很辛苦,形容憔悴很容易讓人誤以為她是小產(chǎn)過的緣故,竟然僥幸地被她蒙混過關(guān)了。 后面,她拿著顧慧貞給的那筆分手費一個人回到了老家豐城。豐城只是個三線小城市,房價還在上漲初期。她給自己和孩子買了套小套房,等到孕相穩(wěn)定后就出來找工作了。 她的運氣也委實不錯,憑借這么多年的工作經(jīng)驗,很快便在本地的一家五星級大酒店入職當(dāng)上了人事總監(jiān),當(dāng)然待遇可能不如原先祥豐所給的,但于她而言,懷孕期間還能找到這樣一份工作已經(jīng)十分滿足了。 后面才發(fā)現(xiàn)她一個高中同學(xué)竟然也在這家酒店上班。 只是,宋靜怎么也沒想到,沈婧語竟然會來找她。 倒也不是特殊照顧,那會兒她部門也確實缺人,又對昔日這位下屬知根知底,所以沒多考慮就把沈婧語招進來了。 見沈婧語盯著自己的肚子有些出神,宋靜大約也能猜到她心里所想,令人唏噓的是,她和王曉思那個高不可攀的小舅舅,居然也是這么個勞燕分飛的結(jié)局。 那會兒沈婧語沒說,她便也沒問,只是心底生出了一種同命相憐的憐惜感,工作之余兩人的來往竟也比從前在詳豐還要密切一些。 拍了下她肩膀,宋靜笑道,“晚上一起去吃飯?!?/br> 頓了頓,又補了句,“陳昕請客?!?/br> 聞言,沈婧語不由笑了笑,“那我可不去當(dāng)電燈泡?!?/br> 整個酒店,誰不知道工程部總監(jiān)陳昕對宋靜的那點兒心思,連老總都喜聞樂見,說他這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這個內(nèi)陸小城市民風(fēng)淳樸,沒有那么多的算計偏見,就算是宋靜這樣的單身mama,也都被包容和接受了。更何況陳昕是宋靜的高中同學(xué),兩人也算知根知底了。 “去嘛去嘛,咱們也好久沒一塊兒吃飯了?!彼戊o道。 說話間,沈婧語已經(jīng)看見外面探頭探腦的人影了,難為那么大老粗似的一個男人,在宋靜面前整天做小伏低小心翼翼的。 卻也明白,被傷過兩次的宋靜,這輩子可能很難再對一個男人動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