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尚在病房時，于昏睡中醒來第一眼,見到的那個趴在我床邊的腦袋。

    他們也許別有目的，我懶得猜，但他們所帶給我的，是江鋮二十多年都沒回饋過我的溫柔。

    在我發(fā)呆的間隙，陸重非又給我發(fā)了一張照片,是已經(jīng)包好的餃子。

    陸重非：已經(jīng)準(zhǔn)備得差不多啦,你一會兒過來就可以吃了。

    他包的餃子只能說是正常水準(zhǔn),算不得多漂亮，但我忍不住對著照片發(fā)起了呆。

    我在這邊發(fā)呆，譚野秋也一直沒有掛電話。他用一種完全不像平常時分的安靜等在一旁，直到我開口問他：“如果你不想和一個人有太多牽扯，但他欠你一個人情，執(zhí)意想請你吃飯做報答，那你是去還是不去？”

    譚野秋明顯愣了一下，而后沉吟半響，認(rèn)真道：“如果我不想和他有牽扯，那這頓飯我反而會去?！?/br>
    “為什么？”

    “因為他如果執(zhí)意要請我，說明這事對他來說很重要，他不請會覺得良心不安，要么以后用更加想不到的方法來報答我，無意中增加我們的關(guān)系；要么就會一直想著請我吃飯的事情，讓請吃飯變成他心里過不去的死結(jié)。那這樣的話，都會很難達(dá)到我不想與他牽扯的目的。而靠一頓飯，我和他兩清了，也不容易多生事端?！?/br>
    我沉默了一下，又問：“如果你對一個人有好感，但還算不上喜歡，他也是以感謝為名義請你吃飯，但同時那天也是他生日，他邀請且只邀請了你陪他一起過生日，你會去嗎？”

    “會?！弊T野秋斬釘截鐵道：“我堅持認(rèn)為，對的人不是靠等，而是靠試，如果他很喜歡我，而我也對他有好感，只要沒有別的因素影響，我都會盡全力去試一試。”

    “最后一個問題。”我道：“那同樣的，你對另一個人也有好感，但算不上喜歡，他給你發(fā)非常曖昧的信息邀請你一起過周末，還說有禮物送給你，你會去嗎？”

    譚野秋狡黠一笑：“姐，我可是咱們這有名的pao王，你這問題問我可算是問錯了。”

    我笑了一下。

    譚野秋放低了聲音，他難得認(rèn)真，這么說話時，聽起來竟有幾分溫柔：“姐，其實要我說，你就別想那么多，感覺不喜歡誰就別和他糾纏不清讓他滾蛋，感覺最喜歡誰就找誰去，分不清更喜歡誰就兩個一起處著，只要沒正兒八經(jīng)談戀愛，同時釣多少個，道德也沒法綁架你。人生得意須盡歡嘛。”

    說著說著他又開始滿嘴跑火車：“當(dāng)然，如果是今晚的話，弟弟還是希望jiejie可以選擇弟弟的。我叫你一聲姐，你就永遠(yuǎn)是我親姐，男人哪有家人重要嘛是不是？”

    譚野秋一如既往地聰明，他已經(jīng)全懂了。

    我笑著道：“行，你說得對?！?/br>
    譚野秋激動道：“所以你是答應(yīng)了?。?！”

    我沒有直接回答他，但也沒有掛電話，把手機(jī)放在一邊，開始用電腦發(fā)消息。

    第一個是給陸重非的。

    莊家：不好意思，今晚還是去不了了，晚上有事，辛苦你準(zhǔn)備了。

    莊家：你不介意的話，一會兒我讓我助理去你家拿做好的菜，我?guī)Щ丶覠嶂?，就算收到你的感謝了，以后你也不用再想這件事。

    第二個是給尤山峻的。

    莊家：非常抱歉教練，這邊還是沒法抽出時間來，只能打字祝你生日快樂了

    莊家：為表歉意，給您送了一個蛋糕去拳擊館，您記得查收

    莊家：有機(jī)會下次再一起吃飯

    第三個是給舒原賢的。

    莊家：禮物很想要

    莊家：但可惜今晚確實沒空

    莊家：可不可以就寬限一晚呢？我明天陪你好嗎？

    發(fā)完消息我再次拿起手機(jī)，對一直等在電話邊的譚野秋道：“一會兒我去換衣服，換完衣服就過去?！?/br>
    “好?。?！”譚野秋對著話筒連親了幾大口：“謝謝jiejie?。　?/br>
    掛完電話我把助理叫進(jìn)來，吩咐她準(zhǔn)備東西，尤山峻和陸重非前后腳發(fā)來回復(fù)說沒事沒事你忙就好，只有舒原賢一直沒有回復(fù)我。

    時間匆忙，禮服來不及重新定制——不過一個慈善晚宴也用不著我那么興師動眾。我直接找相熟的設(shè)計師挑了一件不掉價也不出彩的衣服給我備著。

    我只是去撐撐場子，不是為了艷壓群芳——更何況我也不適合做這個，艷壓什么的，讓那些小明星們考慮就好了。

    穿禮服就不好開車了，秘書把司機(jī)準(zhǔn)備好，順便讓他去取我的禮服。

    收拾安排完這些差不多也到了下班的時間，我去更衣室換衣服，一直沒有回信的舒原賢才終于有了動靜。

    他直接打了我的電話：“莊聞？”

    “嗯?！蔽艺么┖靡路?，一邊整理一邊把手機(jī)放在一旁，摁下免提同他說話：“看到我發(fā)的消息了？”

    “看到了。”他委屈道：“我都用禮物誘/惑你了，你都不能陪我，不高興?！?/br>
    我安撫道：“抱歉，我可以明天再陪你，但今晚的事情就沒有辦法拖到明天了。”

    他問道：“是工作嗎？如果是工作的話，那我就心甘情愿認(rèn)輸……”

    其實我是可以騙他的，如果我騙他，他就會掛掉電話，然后我今晚依舊按計劃參加晚會，明天一切如常。

    但是我不想騙他：“不是，是一個慈善晚宴，是我朋友的好朋友辦的，需要我過去幫個忙充充人數(shù)。”

    “慈善晚宴？”舒原賢驚訝道：“聽起來好厲害的樣子啊。”

    我一邊往外走一邊笑道：“我第一次參加的時候也覺得很緊張，覺得我太榮幸了能有資格參加這么高級的宴會。但參加多了就知道，不過如此，沒什么意思。”

    舒原賢撒嬌，語氣里明明是埋怨，但聽起來卻分外得甜：“沒意思你還去~”

    我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沒辦法，義字當(dāng)頭啊?！?/br>
    司機(jī)在辦公室門口等我，我舉著電話，另一只手指了指電梯，示意他跟著我一起下樓。

    我一邊和舒原賢聊天一邊走進(jìn)電梯廂。

    “不過去這種宴會，是不是會遇到很多明星呀？”

    “是啊?！?/br>
    “好厲害！那你知道陳千森嗎？”

    “不記得臉了，但是名字有點(diǎn)耳熟?！?/br>
    “是前段時間很火的一個偶像劇的男主，我們科室一個小姑娘特別喜歡他?！?/br>
    “哦，我好像想起是誰了。那我碰見他了，幫你要個簽名，你正好拿去做人情，也就不埋怨我沒陪你了。”

    “那不可以，這是兩碼事。”

    電梯“?！币宦暤搅说叵聦樱恢痹谂赃叜?dāng)木頭樁子假裝什么也沒聽到的司機(jī)用手擋住電梯門邊緣讓我先出去，我一邊走一邊道：“好，那我再想有沒有別的辦法賠禮道歉?！?/br>
    舒原賢笑了一下，然后隨口感嘆道：“做明星真好，光鮮亮麗，萬人簇?fù)恚瀭€名都值好多錢。要是醫(yī)生的簽名也值錢，我就是個大富翁了?！?/br>
    “只是看起來光鮮亮麗罷了，哪比得上你們救死扶傷的醫(yī)生？”我道：“就算是再大牌的明星，如果沒有背景，想要參加一個最普通的慈善晚宴，都得要人帶著才能進(jìn)場。你看他們那樣……”

    我說到這里，突然想到了什么，慢慢停下了腳步。

    舒原賢有些奇怪：“嗯？怎么了？怎么說到一半就停了？”

    我道：“我只是想到了一件事?！?/br>
    也許是現(xiàn)在聊天的氣氛太好，又也許是我真的為不能按時收到舒原賢的禮物而愧疚，我問出了一個我曾經(jīng)從來不會問的問題。

    我問舒原賢：“你要和我一起去嗎？”

    “?。俊笔嬖t愣愣道：“什……什么？”

    “我說，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慈善晚宴?！蔽倚Φ溃骸澳悴皇怯X得很有意思嗎，正好我?guī)闳悳悷狒[?！?/br>
    “這樣的話，明星的簽名你也可以要。”

    “怎么樣？要一起嗎，做我的男伴?！?/br>
    我本以為舒原賢會很高興地與我一起去，甚至對此沾沾自喜，覺得我竟然提出來這么有趣的主意。

    但舒原賢突然沉默了。

    我臉上的笑慢慢放了下來。

    第26章

    “我？……我……是不是不太好呀？”舒原賢聲音里帶著猶豫：“會不會……不方便？”

    “沒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一起參加個聚會而已。”

    “怎么？”雖然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笑，但我聲音還是很溫柔，“不愿意嗎？”

    “也不是不愿意啦……”舒原賢猶豫道：“只是我是個醫(yī)生,去這種晚會是不是不太好？”

    “這是個慈善晚會?！?/br>
    舒原賢又沉默了。

    地下停車場里很安靜,安靜到我只聽得見司機(jī)開著車停在我面前時，輪胎劃過地面的摩擦聲。

    “我覺得你說的有道理?！笔嬖t嘆了口氣：“前幾天我們一個醫(yī)生被人說收紅包,告到院長那去了,差點(diǎn)被開除，現(xiàn)在全醫(yī)院都草木皆兵呢?！?/br>
    他的語氣聽起來和平常也沒有什么區(qū)別：“但是如果是慈善晚會的話,我又只是個男伴，應(yīng)該沒問題的~那你來接我一下,好嗎？”

    他似乎說得有理有據(jù)，我卻從他剛剛的沉默了,聽出了幾分奇怪。

    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我摁下了好奇心，假裝相信了他的理由，笑道：“給我地址，一會兒來接你?！?/br>
    這個事暫時就這么揭過去了，我是個很準(zhǔn)時的人,帶著舒原賢到晚會的時候，時間剛剛好。

    晚會是在一個大庭院里辦的,空氣很好。今晚天氣也很給裴珂言的面子，有些微涼，風(fēng)吹得還挺舒服。

    譚野秋帶著他口中的小裴，也就是宗升集團(tuán)太子爺裴珂言早就在門口等著了，見到我攬著人就過來了：“姐?。　?/br>
    “你可算到了。”譚野秋對著我露出燦爛的笑,推了推旁邊的裴珂言：“我姐今天這么給你面子,還不快點(diǎn)過來打招呼。”

    裴珂言一看比譚野秋內(nèi)斂的多,但畢竟是這種家庭教出來的小孩，面上沒有絲毫露怯，見到我大大方方叫了聲“姐”。

    接著鞠躬笑道：“今天實在太感謝你了。”

    我指了指絡(luò)繹不絕進(jìn)場的人：“這么多人來捧場，我就過來湊個熱鬧，當(dāng)不起一聲謝。野秋一直和我夸你的聚會辦得非常不錯，終于有機(jī)會見見了?！?/br>
    說著我把后面的舒原賢推了上來：“這位是我的男伴，舒原賢，是個醫(yī)生?！?/br>
    譚野秋和裴珂言趕緊又和舒原賢打招呼，一口一個舒醫(yī)生。

    譚野秋還趁著舒原賢沒注意，偷偷給我做了個揶揄的表情。

    裴珂言帶著我們?nèi)雸觯牧艘粫罕阕吡?，我和里面幾個認(rèn)識的人打過招呼，便帶著舒原賢躲到角落的沙發(f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