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草，真是一張人皮啊，瞎子李整天背著這玩意，他……他他別是個變態(tài)殺人狂魔吧臥草！這尼瑪也太驚悚了?！?/br>
    頭回看到質(zhì)壁分離的人皮，我們無不頭皮發(fā)麻，驚掉下巴。

    戴桃想到瞎子李曾要買她的皮，想到若不是我們及時趕來，保不齊現(xiàn)在被挑起來的就是她了，她嚇得臉上沒有半點血色，渾身發(fā)顫，掏出手機(jī)就要報警。

    馮欄說：“先別報警，還不一定咋回事呢，等找見瞎子李，問明白再說，快走，這個地不能呆了，多呆一秒我都渾身不自在。”

    將人皮放回箱里，再用被子裹著皮影戲，我和馮欄抬著往下走。

    范哥聯(lián)系了村干部，后者聽說我們又被瞎子李掐脖子，氣得暴跳如雷，再三懇請我們先別曝光他們村，一定會逮住瞎子李給我們一個交代。

    馮欄說事情與瞎子李無關(guān)，并給村干部留電話，讓他找到瞎子李就與我們聯(lián)系。

    回到縣城的賓館，開房間后，馮欄又把皮影箱打開，取出一個皮影人偶，捏在指尖輕輕磨蹭，不知體會了什么，又用另一只手輕撫我裸露的玉臂。

    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推開他的手問道：“你犯啥神經(jīng)呢？”

    他說：“體會一下人偶的材料和人皮的手感有什么區(qū)別?！?/br>
    “你懷疑瞎子李用人皮做人偶??？”

    “不然他要人皮干啥？總不能做皮凍吃吧！”

    “你想多啦，我以前去甘肅，親眼見過有人用驢皮做皮影人偶，一套生旦凈末丑的小人做下來，用了三張半驢皮，你別看這人偶只有幾毫米的厚度，那可是用好幾層驢皮揉壓成的，驢皮多厚，人皮又多厚？戴桃的皮膚雖然好，可三十個她也做不出一套皮影?！?/br>
    到是馮欄一張臉能做好幾套。

    馮欄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我們就在一間屋里擠著休息，直到天快亮?xí)r，馮欄的電話響了，是瞎子李打來的。

    他怒氣沖沖的質(zhì)問：“你們把我的皮影箱弄哪去了？”

    “拿走了呀！”

    “趕緊給我換回來，否則我叫警察抓了你們這群小偷。”

    “不勞您大駕，我這就把皮影戲送到派出所，你去取吧。”

    瞎子李這才壓著火，問道：“你們到底想干什么？我不要小戴那丫頭的皮了，把皮影箱還給我！”

    “可以還給你，但你得告訴我們，箱子里的人皮是什么來路?！?/br>
    瞎子李頓時沒聲了，他沉默好一陣，問我們在哪里，約我們面談，并請我們不要泄露他的秘密，有什么要求可以跟他談。

    一小時后，村里人騎摩托送瞎子李過來，一見面他就嚷著要皮影箱。

    馮欄把箱子藏起來，逼問箱中人皮的來歷。

    瞎子李急了：“你們咋能這樣呢？這是偷，是犯法的。”

    “你講點道理吧，你都要活剝我們朋友的皮，我們偷你個箱子怎么了？你到底說不說……真他嗎磨嘰，你不用說了，你跟警察交待吧。”

    馮欄做勢報警，瞎子李趕忙阻攔，就看他扭捏好一陣，終于放棄抵抗：“我可以告訴你們，但你們得答應(yīng)我，不準(zhǔn)把我家的事傳出去，也不準(zhǔn)傷害我翠姨。”

    “誰是翠姨？”

    “就是箱子里的人皮，從我翠姨身上剝下來的。”

    “只要你給我個合理的解釋，再保證不對我們下手，我們也不為難你?！?/br>
    瞎子李一聲長嘆，說道：“哎，那就說了吧，我家的事得從清朝說起，你們聽過白蓮教嘛？清朝嘉慶年間，鬧過幾年白蓮之亂……”

    白蓮教誰沒聽過？

    即便沒看過歷史書，也在各種影視作品中了解過，那可是造反界的老字號了。

    而我不但聽過白蓮教，還親眼見過一次！

    原先跟我?guī)煾溉ド轿麝柸达L(fēng)水時，一天黃昏，在村口遇見一伙十分詭異的出殯隊伍，一伙人都披麻戴孝，漫天撒紙錢，但不哭不鬧，而是集體念經(jīng)，頭前兩個人舉著引魂幡上，寫著“佛爺西行榮登極樂”，身后幾個人提著白燈籠，臉都用白布遮擋。

    最詭異的是這伙人不抬棺材，而是八個赤膊壯漢抬著藤椅，藤椅上有個閉眼歪頭的死老頭，不穿壽衣，反而頭戴五佛冠，身披紅袈裟。

    第二百一十六章 人皮8

    一眼看去，你都分不清他們是送死人下葬，還是搞什么神秘的儀式，而這伙人看到我和我?guī)煾福I(lǐng)頭的兩位一舉手示意隊伍停下，商量幾句后，有人向我們跑來。

    我?guī)煾岗s忙把我往身后藏。

    那人跑到近前，雙手合十鞠個躬說：“這位朋友，佛爺要去往極樂世界，身邊缺一位接引童子，你身后的小孩子有慧根，見到佛爺也是緣分，就讓他跟佛爺去了吧?！?/br>
    我?guī)煾岗s忙比劃個古怪的手勢，回道：“釋迦早衰，彌勒當(dāng)持世?！?/br>
    那人一愣，也做出同樣的手勢說：“末法已至，佛佑真信人?！?/br>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去，那伙人繼續(xù)念經(jīng)前進(jìn)。

    等他們走遠(yuǎn)，我?guī)煾覆沤忉屨f，這伙人是彌勒教的教徒，送他們的法師下葬，半路遇見我們這好欺負(fù)的一老一少，想把我要走，給他們的法師陪葬來著。

    得虧我?guī)煾嘎犂钕泐^說過彌勒教的切口，冒充教徒才躲過一劫。

    這彌勒教就是白蓮教的一個分支了，我?guī)煾刚f，明清時期，彌勒教造過幾次反，被打散之后，就藏在偏遠(yuǎn)鄉(xiāng)村，蠱惑村夫愚婦，騙財騙色，而彌勒教也好，白蓮教也罷，本身都是正經(jīng)的佛教支派，之所以發(fā)展成邪教，因為教義通俗易懂，容易被信徒接納，所以唐宋開始，就有心術(shù)不正的人，以白蓮教的旗號蠱惑人心。

    發(fā)展到現(xiàn)在，白蓮教的名頭已經(jīng)臭大街了，去鄉(xiāng)村傳教提起白蓮兩個字，老百姓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孫子想帶咱造反！所以白蓮教徒都改頭換面，比如一貫道、青陽門、九宮道、八卦教等等，有些是白蓮教徒另起爐灶，有些是江湖騙子用白蓮教傳教的方式搞得歪門邪道。

    我?guī)煾刚f過不少白蓮教的故事，其中有個白蓮玄燈案挺有意思，也跟皮影藝人有關(guān)。

    說是嘉慶元年和嘉慶十八年，先后爆發(fā)兩次白蓮之亂，尤其后一次，紫禁城都被打破了，清政府撲滅暴亂后，為了將危險扼殺于萌芽時，便派御史出京，到各地明察暗訪，搜捕一切與白蓮教有關(guān)的組織。

    其中有位名叫方崇澤的御史，是個孫子--河南豫劇有一出大戲《斬原案》，說的就是這位方崇澤，后面詳說。

    清朝將天下分為十五道，方崇澤就負(fù)責(zé)巡按山西道，這哥們跑到山西轉(zhuǎn)了三個月，給皇帝上一封密折：山西有巫婆神漢，以皮影戲施妖術(shù)，點玄燈蠱惑鄉(xiāng)民，圖謀不軌。

    嘉慶皇帝龍顏大怒，下旨徹查，最后發(fā)現(xiàn)全國各地的皮影戲班，經(jīng)常在夜里演出，有趁夜聚眾，以燭光為串聯(lián)暗號的嫌疑。

    為了防止白蓮教利用皮影戲班勾結(jié)聯(lián)絡(luò)，清政府下令禁演皮影戲，并四處逮捕皮影藝人，以玄燈匪的罪名論處，不是充軍流放，就是殺頭抄家。

    玄燈案就是這么一回事。

    但我?guī)煾刚f，玄燈案是殘忍愚昧的封建王朝對無辜百姓的暴力屠殺，因為皮影戲要用燭光照亮幕布才能表演，大多數(shù)流竄鄉(xiāng)里的苦哈哈戲班，只能夜里登臺，點蠟燭照亮幕布，否則你讓人家用電燈泡么？

    小時候不懂事，師父怎么說，我怎么聽。

    還是聽瞎子李說了才知道，玄燈案還真不是一場無妄之災(zāi)。

    當(dāng)年方崇澤舉報的玄燈匪匪首，就是瞎子李的祖宗。

    時隔太久，瞎子李也不知道他家祖宗的名字，就管他祖宗叫李三吧。

    李三少年時在戲班學(xué)手藝，十六歲娶個病媳婦后，不再跟戲班走南闖北，就在縣城和附近幾個村子跑單幫，他媳婦身子弱，兩人一直不敢要孩子，直到李三快三十歲時，他媳婦養(yǎng)好身體，終于懷孕。

    有一天，李三去縣里財主家表演皮影戲，壽宴結(jié)束，桌上剩了多半盤醬牛rou，李三向老管家討來，顧不得陰雨連綿，連夜趕路，想把牛rou送回去給媳婦解饞。

    別看水滸傳里的好漢們，動不動就要二兩牛rou下酒，那是施耐庵吃不上牛rou，只能在書里滿足自己，宋元明清禁止宰殺耕牛，甚至許多種地的老百姓，家里都沒有牛，全靠人力耕地，所以李三把醬牛rou當(dāng)寶貝，為了讓媳婦嘗個鮮，背起皮影箱，趕夜路回家。

    就在他走到一座破廟前，淅瀝瀝的雨勢陡然變成瓢潑，李三只好進(jìn)破廟躲雨。

    他剛進(jìn)去，神像后就閃出個年輕小伙，這小伙衣著華麗，身形纖細(xì)，相貌堂堂，自稱廟里躲雨的路人，跟李三攀談起來。

    沒說幾句，小伙子抽抽鼻子，便問李三：“這位大哥，你身上是不是帶著醬牛rou？這雨一時半會停不了，不如咱二人分吃了？”

    李三沒想到這小伙了個狗鼻子，他看看雨勢，可能要下到天亮。

    想著牛rou放一夜也不新鮮了，李三對小伙子說：“你鼻子倒靈，我確實帶著牛rou，可不能白給你吃，你拿什么跟我換？”

    小伙子說：“你也忒小氣了！這樣吧，你出醬牛rou，我出小菜和酒，咱倆就在廟里一醉方休?！?/br>
    說著話，小伙子繞到神像后，變魔術(shù)似的端出一壺酒，幾碟小菜，李三饑腸轆轆，顧不得這酒菜從何而來，趕忙與小伙吃喝起來。

    喝到高興，小伙子見李三背著木箱，問他是做什么的？

    李三有意賣弄，沒有答話，而是取出家伙什，支起幕布點上蠟燭，在廟里表演起來。

    小伙子瞧的高興，拍手叫絕：“李大哥，你這皮影耍得可真不賴！不瞞你說，兄弟我也是大戶人家的子弟，我家老太君最喜歡雜耍戲曲的熱鬧，你若有興趣，不妨到我家演上一出，老太君一高興，少不了你的打賞。”

    李三吃的就是這碗飯，趕忙問那小伙子，家住何處？

    小伙子說：“十瓦村往南十五里有個胡家莊就是我家了，但山路不好走，你找不到，我家也不見外人，你有心思，就回家準(zhǔn)備一下，三天后的夜里再到這破廟找我，我?guī)愠÷愤^去?！?/br>
    這十里八鄉(xiāng)都被李三走遍了，卻從沒聽說十瓦村附近有姓胡的大戶人家。

    李三不知那胡家莊是個什么地方，面露猶豫之色。

    小伙子哈哈大笑道：“你這走街串巷，擺攤賣藝的苦哈哈，說好聽點你是個手藝人，說難點的，你就是個扔進(jìn)油鍋都榨不出二兩油的下九流，我們胡家大門大院，還會坑你不成？這兩個豆豆你拿去耍，想要更多，三天后這里來找我，若是還有擔(dān)心，這兩個豆就當(dāng)我吃你醬牛rou的賞錢吧！”

    第二百一十七章 人皮9

    小伙子塞給李三兩粒金豆子，也不管外面還下著雨，昂首挺胸出門。

    李三全副家當(dāng)都沒這兩粒金豆子值錢，當(dāng)下起了貪念，回到家也沒跟媳婦說，做好準(zhǔn)備，三天后的夜里，他背著皮影箱，到破廟中赴約。

    與上次一樣，李三剛進(jìn)門，那小伙子就從神像后鉆出來，倆人打個招呼，小伙帶著李三在廟后的山林里亂躥，直到李三暈頭轉(zhuǎn)向，找不到回去的路，心里疑竇叢生時，他們拐過一個小土丘，李三看到山腳下立著一座張燈結(jié)彩的大院子。

    那朱漆大門，楠木匾額，飛檐走脊的亭臺樓閣，一看就是大門大戶。

    李三松了口氣，卻也更加疑惑起來。

    以前怎么沒聽過這樣一戶人家？

    到了家門口，小伙子自我介紹：“李大哥，兄弟我叫胡來，你先別笑，我這名字不是瞎胡來的意思，是我這輩有弟兄四人，拆了紫去東來這四個字作名，我行四，所以叫胡來，一會你能見到我三位哥哥，我還有兩個妹子，年方二八，貌美如花，你也能見到，如果你有意，我倒是可以替你做媒。”

    李三趕忙擺手：“高攀不起，高攀不起?！?/br>
    胡來領(lǐng)他進(jìn)門。

    院子又大又豪華，卻空蕩蕩瞧不見個人，李三跟著胡來沿側(cè)廊一直走到內(nèi)宅前，便看到一方四尺高的石砌戲臺，臺下坐著三十多個衣著華貴，氣度不凡的人，男女老少都有，當(dāng)中的老太太拄著龍頭拐杖，鶴發(fā)童顏，雍容大氣，身邊侍立幾個年輕人，男的俊美，女的秀麗，好似畫中才有的一幅場景。

    胡來說一句臺下都是他的家人，便讓李三原地站著，他先去給老太君請安。

    李三不敢造次，縮在戲臺一角低眉順眼的站著，余光偷瞟胡家那一票美艷女眷，可把他看了個眼花繚亂。

    沒一陣，胡來過來，李三問他：“胡兄弟，我什么時候上臺？”

    “現(xiàn)在就上吧，大家伙就等你來呢！唱好點，別丟我臉面?！?/br>
    李三很意外，因為皮影戲是小雜耍，以胡家的闊綽，擺下這么大的場面，即便不請縣城的名角兒來唱大戲，也不應(yīng)該全家人等他一個撂地賣藝的小人物登臺表演。

    意外歸意外，李三不敢怠慢胡家人，趕忙跳上戲臺，先給臺下眾人作揖行禮：“各位老爺老太君大少爺還有小姐，李三獻(xiàn)丑了?！?/br>
    一陣嘈雜叫好聲，李三支起皮影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