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皮子 第159節(jié)
老皮子說:拾金山悠蕩府。 第二天王太姥醒來就琢磨這個夢,她不知道拾金山在哪里,可山呀府呀的,肯定和她家不挨著,她就沒有多想,只當(dāng)成一個普通的夢。 可自那天之后,她家的飯菜總會莫名其妙少一些。 直到有天,她閨女看見一只黃鼠狼在廚房偷吃灶臺上的飯菜,她閨女嚇得叫了一聲,黃鼠狼卻沒跑,站起來給她閨女作個揖,便又趴進碗里,撅著屁股大快朵頤。 王太姥懷疑,自己夢到的嶗山仙人,恐怕是一只成了精的黃仙。 前面講了些四大門仙家的情況,總的來說,我和馮欄不是特別喜歡它們。 但有人喜歡。 仙家分為家仙、壇仙、野仙,總瓢把子、堂口敗了之后的瘸七爺,都屬于野仙,壇仙則是常四爺那種,在弟馬家立仙壇,出馬打災(zāi),家仙也叫保家仙,有些是招了弟子,接受香火和飯食的供奉但不查事治病,只保佑弟子家運。 還有些剛開竅,道行低的,以刺猬和無毒的蛇為主,經(jīng)常在農(nóng)村人家的院角墻根刨個坑,偷偷住進去,為了沾點人氣幫助自己修行,也算半個家仙,所以看到家里有這些玩意千萬不能打,好好跟它們商量,多半會主動離去。 總的來說,家仙的法力普遍沒有壇仙高,但性情溫和,能旺運勢,許多地方甚至將家仙稱為財神爺,其中白門的刺猬最旺財運,常門最保家運,胡門也可以幫著擋擋災(zāi)劫,唯獨黃門卻最不招人喜歡,因為它們反復(fù)無常,性格善變,敗家多過旺家,而且調(diào)皮搗蛋,喜歡捉弄人。 黃皮子在四大門里有個外號,黃跑跑,一來是跑的快,擅長打探消息,二來是整天瞎幾把亂躥,不干正事。 老皮子讓王太姥供奉飯食,是想給她當(dāng)個家仙,王太姥雖然聽說黃門的仙家最不好伺候,可一時鬼迷心竅,希望給家里招點財,也愿意供奉老皮子。 她不知道拾金山悠蕩府在哪里,就每天多做一口飯,盛進碗里單獨擺在灶臺上,等老皮子自己來吃。 日子久了,老皮子和她家熟悉起來,就想在她家找個弟馬給自己當(dāng)差,而王老太一家都沒有邪骨頭,但前面也說了,壇仙的弟馬分頂香和瞧香,瞧香可以不借位或者盡量少借位,對弟馬傷害較小。 老皮子就相中了王太姥的男人。 老皮子是公的,但小畜生喜歡親近人的心態(tài),和清宮里的老太監(jiān)差不多,對一身腱子rou的猛男情有獨鐘,王太姥的男人是典型的山東大漢,魁梧雄壯,粗聲粗氣,老皮子一見他就喜歡的不得了,而陽氣越重的人,越適合黃皮子討口封。 老皮子想先向王太姥男人討一道口封,再走一套拿法的套路,招他當(dāng)?shù)荞R。 但它也知道它們這個品種,討口封有多難,貿(mào)然出現(xiàn),基本沒有討到的可能,所以老皮子瞅準(zhǔn)機會,趁一天夜里,王太姥男人在外面喝了酒,醉醺醺往家走時,老皮子頂了一塊頭蓋骨,從路邊躥出去,向她男人討口封。 老皮子是覺得她男人喝了酒,膽子肯定大,不會被它嚇跑。 卻沒想到她男人的膽子,大過頭了。 一見黃鼠狼頂著頭蓋骨站起來,耳邊又響起油腔滑調(diào)的聲音說:“你看我像不像個人兒?” 王老太男人嚇出一身毛汗,破口大罵:“老子看你像根幾把!”說完,抬腳就踹,老皮子趕忙跑了。 跑回悠蕩府,老皮子欲哭無淚。 討口封說白了就是眾口有毒,人言中都有一點念力,你說它像人,它就會越來越像人,你說它像那啥…… 那晚之后,老皮子天天在王太姥家照鏡子,便發(fā)現(xiàn)自己的腦袋越來越大,整個身子越來越像一根那玩意。 要問它為啥在王太姥家照鏡子? 因為它就住王太姥家。 所謂拾金山悠蕩府,就是王太姥家谷倉里,掛在房梁上的一個籃子,老皮子就住那籃子里。 發(fā)現(xiàn)自己越長越流氓,老皮子心里那個氣就別提了,二話不說,拿法了王太姥的男人,讓他每天光膀子在村里亂跑,逢人就脫了褲子,給人家看老二,顏面掃地。 好端端的一個人突然瘋了,王太姥覺得一定是黃仙在糟蹋自己男人,她想向仙家求饒,可在廚房外蹲了幾晚,都等不到來偷吃的黃仙,王太姥只好上嶗山的道觀拜神,希望能管用。 嶗山上有好多寺廟和道觀,王太姥一間間拜過去。 三個多月后,老皮子的師父,那老道士聽說這檔子事,沖到王太姥家,一進門便對院里吃飯的人說:“我找我徒弟,你們吃你們的?!?/br> 老道士在王太姥家看一看,最后沖到糧倉,抓一把谷子將梁上的籃子打翻,一只模樣下流的黃鼠狼掉了下來,道士喝道:“孽畜,你怎敢用妖法害人,不要道行了么?” 便在王家人眼前,那黃鼠狼像個人似的,給老道士拱手作揖,臉上還有豆大的淚珠子墜落。 它也覺得委屈! 最后在道士的說和下,老皮子放了王太姥男人,轉(zhuǎn)而招身患疾病的王太姥當(dāng)?shù)荞R,通過辟谷幫她治病,一當(dāng)就是十二年。 馮欄與王太姥結(jié)識的經(jīng)過,是早些年他一個遠方親戚得了怪病,找王太姥治好的,馮欄出師后,聽親戚說了這位奇人,當(dāng)時他空有一身本事卻啥也不懂,便去拜訪王太姥,就此成了朋友。 “年前我回山東,順路去七峪村探望王太姥,她說這些年老皮子幫她辟谷治病,她把原本的病避過去,卻抽出肺癌的毛病,老皮子準(zhǔn)備去嶗山上的洞天福地,偷靈丹妙藥給她延壽十年,她希望我能幫個忙,事成之后分我一顆丹,我答應(yīng)了。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我們準(zhǔn)備了多半個月,我還特意在動手前一天,回來布個朝真拜斗陣,而我給老皮子護法只是保護它不被陰邪侵?jǐn)_,再等它得手后拉一把,即便失敗也是它被扣在上清宮,我不會有事,誰也沒想到麻煩就出在我身上……” 第三百四十二章 弟馬王太姥10 馮欄說,他提前做了一個黃鼠狼布偶,塞滿稻草和老皮子的毛發(fā)指甲,并加持具有保護和藏匿作用的法咒,那天夜里將閑雜人等趕出去,家里只剩他和王太姥后,馮欄對著布偶黃皮子打訣念咒,催發(fā)法咒的力量,藉此給老皮子護法。 晚上十一點多,山里下起小雨。 馮欄正在閉眼念咒時,砰的一聲響,隨即聽到王太姥的呵斥:“小要飯的,改天再來?!?/br> 馮欄問她,發(fā)生了什么事? 王太姥說剛才有只黑貓從門縫里鉆進來,她怕黑貓影響馮欄,就拿香爐砸在門上,把黑貓趕跑了。 馮欄問,你沒插門么? 王太姥說插了,但那只黑貓還有一只猴子一只鳥,都是老皮子在山里的跟班,隔三差五來她家吃東西,別說插門,就是上鎖的箱子都能弄開,她男人去世時留下一個鑲金嘴的煙袋鍋子,她鎖在自己的陪嫁箱子里,前兩年有天早上,她看見那猴兒手里攥著煙袋鍋子,蹲在院角學(xué)人抽,她回屋一看,陪嫁箱子完好無損,鎖也沒開,但煙袋鍋子沒了…… 王太姥說了一連串,將院門插好,回來守著馮欄,山里寒氣重,一下雨更是陰冷,王太姥犯了老寒腿的毛病,在一旁揉腿時不停唉聲嘆氣。 馮欄被她攪的心煩意亂,讓她回屋休息。 屋里只剩馮欄一個人后,他閉眼打坐,而他腿邊有個三清鈴,中間是空的,發(fā)聲的金屬珠子被老皮子叼走了,只要老皮子把珠子吐出來,不管它在哪里,馮欄這的鈴都會響。 他們約好暗號,一旦響鈴,說明老皮子得手或者遇到危險,馮欄要趕緊招它回來。 快十二點時,三清鈴叮當(dāng)當(dāng)響了起來。 馮欄趕忙掐訣,念攝魂的咒語招老皮子。 正念著,就看王太姥披頭散發(fā),四肢著地,從外面爬進屋,馮欄嚇個半死,還以為咒怨里的伽椰子來了,差點把三清鈴砸出去,所幸的是王太姥進了屋便站起來,佝僂著背,在一旁揉腰,馮欄以為她又犯了腰疼的毛病,再加上自己正在緊要關(guān)頭,就沒有跟她說話,專心念咒。 而王太姥一邊揉腰,一邊滿吞吞向馮欄靠近,到了馮欄面前,她像只貓兒似的蹲坐在地上,依次打量馮欄身邊的法器后,將臉湊上去,對馮欄說:“我進來躲會雨,你們砸我干哈?” 一聽她說話的腔調(diào),馮欄就在心里罵娘。 八成是被那只黑貓拿法了! 情況緊急,馮欄顧不上考慮其他,正要撿一道符貼上去,王太姥已經(jīng)動手搶他的三清鈴。 馮欄只好跟她打,三不兩下將屋里打了個亂七八糟,香爐法壇翻倒在地,馮欄一看,幫不上老皮子了,就鼓足力氣收拾王太姥,好不容易將她按到,馮欄抓一把香灰塞進她嘴巴里。 王太姥被灌了屎湯似的滿地打滾,口吐白沫,最后悶哼一聲,不動彈了。 馮欄也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氣,十幾秒后,他想看看王太姥有沒有受傷。 剛站起來,聽見身后一聲怒喝:“孽障!” 隨后就感覺一柄大錘砸在自己后腦勺上,馮欄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之后我就跟做夢似的,一會蹲在某條幽暗的巷子角落瑟瑟發(fā)抖,旁邊還有兩條野狗搶骨頭,一會又在一片墳地里游蕩,還有好多臉上泛青光的死鬼,邀請我去他們家做客,反正沒頭蒼蠅似的去了好多地方,都是夜里,直到昨天晚上我在空無一人的街上閑逛,走著走著,一抬頭:咦?這不是我家小區(qū)么? 我走到樓下,又看見五六個跟我一模一樣的人,有抽煙的,有蹲在花池上唱歌的,還有倚著電線桿朗誦滿江紅的,我問他們是誰?抽煙的把煙頭一扔,對我們說:弟兄們都到齊了,咱們回家吧。 然后我們排成一行走樓梯上樓,進了屋又一個個往床上躺,最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直到被你打游戲的聲音吵醒,我一睜眼就看見自己躺在床上,我以為做夢,閉眼繼續(xù)睡,突然想起王太姥家的事,這才慢慢恢復(fù)記憶?!?/br> 我問:“昨天晚上你咋不叫我?” “都說了和做夢的感覺一樣,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我也需要時間消化腦子里的片段。” “你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記憶,被打出幻覺還是精神分裂了?” “都不是,是我的魂兒被打飛了……不止打飛,都給打散了,這道魂飄到這,那個魄飛去那,要不是你師叔的藥起作用,我非變成孤魂野鬼不可,這幫王八蛋下手太狠了,我偷個藥而已,還只是從犯,他們居然照著魂飛魄散打我,草他姥姥的?!?/br> 我不可思議道:“上清宮的道士這么牛逼?能隔空把人魂兒打沒嘍?” “不一定是道士,這種當(dāng)景點的道觀里都是理論派,耍嘴皮子還行,動手都是水貨,否則我哪敢?guī)屠掀ぷ油禆|西,不過那么大的道觀,肯定藏著幾個老怪物,而且宮觀廟宇里都有護法神,我給老皮子開了路,王老太一攪和,沒能及時把它招回來,不知道是護法神順路追來了,還是哪個老不死的順手打我一法訣,是我大意了,我要不開這條路,他們也拿我沒辦法,改天非要他們算賬不可。” 我無語道:“你能打過老不死,還是能打過護法神?” “下毒、放炸藥、開車撞,非出了這口氣不可!嗎的,越說越氣,換個話題,這幾天你別亂跑,等我養(yǎng)好傷,我?guī)闳|北會一會你的老相好!” 我哪有什么老相好,我連東北人都不認識幾個。 只有一個東三省總瓢把子跟我有點關(guān)系。 我問:“你說總瓢把子?你找它干啥?躲都來不及!” “不能躲了,它已經(jīng)找來了,這次就是它偷襲我,我才搞成這副狗樣子,王太姥和老皮子也是被它害死的,這個王八蛋還想把我的心掏出來,這個仇結(jié)大發(fā)了!” 我驚訝道:“跟它有啥關(guān)系?偷襲你的不是黑貓么……” 話說一半,突然想起馮欄說的那句:我進來躲會雨,你們砸我干哈! 東北腔! 我一蹦三尺高:“難道那只黑貓就是總瓢把子?它不是黃鼠狼嗎?” “它能借活人的身,同樣可以借黑貓的身,而且普通的妖邪別說靠近我,想拿法王太姥都費勁,一定是總瓢把子這個王八蛋,我聽見它說東北話了!還有,我回來布拜斗陣時,順手把那把刀拿上了,它就是聞著味去的,老不死的臭皮子,我非扒了它的皮做內(nèi)褲不可?!?/br> 打小聽總瓢把子的故事,它可謂我最害怕的童年噩夢了,好不容易把它拋在腦后,它居然真的追來山西找我們報仇。 我就想不通了,又不是我們害了它兒子,它找我們干啥? “你真要去找它報仇?可我連老獵戶是哪里人都不知道,就算找到瓢把子,你能對付它么?你的靠山都被它害了!” “誰是我的靠山?” “王太姥家的老皮子呀,你不是一直等它出關(guān)?” 第三百四十三章 悄悄地進村 “呸,我是它靠山還差不多,以前是不想惹麻煩,怕你讓我給你家的老獵戶報仇,我才編瞎話敷衍你,主要也是總瓢把子確實不好惹,又鉆在深山老林里,可它現(xiàn)在主動跑來暗算我,我就必須得收拾了它,它還欠我兩條命!” 老皮子偷藥失敗,又被老道士把rou身送去與王太姥合葬,顯然中陰身也被上清宮里的道士辦了,死的透透的,而王太姥被拿法也不至于死,那肯定是馮欄挨了一錘子后,總瓢把子又把王太姥掐死了,還有馮欄胸口的傷,不用問,肯定是總瓢把子撓的,當(dāng)初老獵戶的小兒子就是被他開膛破肚,掏了五臟六腑而死,只是不知道它為什么沒有撓開馮欄的胸膛。 歸根結(jié)底,都是我那一把獵刀惹來的麻煩,馮欄執(zhí)意報仇,我只問他,去哪找總瓢把子? 他說:“等我養(yǎng)好傷,咱們?nèi)パ诀偕絾枂桙S小文,他不是喜歡念詩么?讓他把唐詩三百首背一遍?!?/br> 馮欄這一養(yǎng)傷,足足養(yǎng)了兩個月。 期間發(fā)生幾件事,簡單說幾句,一個是北京的齊姐出了點狀況,她跟劇組去某影視基地拍戲時,恰好一部香港電影的劇組也在那個基地,而這部電影中有個角色,是一位超級大咖客串,只比發(fā)哥華仔星爺?shù)桶爰壍哪欠N,大咖過去拍了兩天,其他劇組的演員瘋狂去要簽名,蹭合影,齊姐也去了一趟,回來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