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皮子 第163節(jié)
兒女們問她,那咋辦? 老太太眼珠一轉(zhuǎn),讓兒女不要擔(dān)心,便解開繩,和顏悅色進屋,給炕上的老頭下跪說:“這位老仙,俺當(dāng)家的是個種地的渾漢,要是有什么得罪的地方,俺給您磕頭賠不是了,您要是想抓他當(dāng)馬,俺家也樂意,要是想在俺家住,天亮俺就給你修樓子(仙家樓),保管您住的漂漂亮亮,舒舒服服?!?/br> 老頭吸口煙,吞云吐霧說:“要褲子?!?/br> “成,趕天亮,俺到縣上剪一塊大花布,給您縫條褲子,你要什么樣式的?” “就要他的!” 這時老太太想起老頭說,白天經(jīng)過老槐樹時聽到一句脫褲子的事,便從柜里取出兩條打著補丁的破褲子,說:“都是舊的,您要就拿去。” 老頭急了,在床上打起滾來:“他穿的他穿的,就要他穿的?!?/br> 老太太小心翼翼上前,扒了老頭腿上的褲子,沒等她再問,老頭吱唔一聲,翻著白眼暈了。 看來就是這條。 誰也不知道這位老仙為什么對老頭身上的臭烘烘的褲子情有獨鐘,只等天蒙蒙亮?xí)r,老頭兒子拿著褲子跑到吊死鬼溝,將褲子掛在老槐樹上,磕倆頭就跑。 回到村里,大家伙已經(jīng)圍在他家七嘴八舌的打聽,說是前夜胖大嬸家的仙壇被砸了,兩個在她家睡覺的潑皮瘋了似的打在一起,聽說跟老頭家有點關(guān)系。 老頭家沒隱瞞,如實說了前夜的事,村里人又討論老槐樹上的吊死鬼為什么要破褲子。 中午,胖大嬸也過來,讓老頭家放心,她要去縣里找她的香頭師父,請十八羅漢齊發(fā)兵,這個事她管定了。 胖大嬸這一走就是四個月。 期間有人經(jīng)過吊死鬼溝,聽到老槐樹讓他們脫褲子,但也有人沒聽到,總之幾個月下來,老槐樹上掛了六條褲子,除了老頭那條,還有兩條是劉家堡屯人的,一個是夜里路過,聽見老槐樹喊一聲:脫了褲子掛上來。 他不敢惹麻煩,將褲子掛在樹上,光著屁股跑回家。 另一個是白天,同樣聽到老槐樹讓他脫褲子,可他不好意思光著屁股回去,趕忙跑了,回到家換一條,才拿著脫下來的那條回吊死鬼溝掛上,卻又擔(dān)心自己沒有當(dāng)場脫褲子,與那老頭落得同一下場,懸著心過了一夜,所幸無事發(fā)生。 天亮后,這家伙的膽兒又肥了,他掛褲子時,發(fā)現(xiàn)其中有一條是八成新的好棉布縫的,他就跟自己說,老槐樹只讓人把褲子掛上去,沒說掛多長時間不是?也許老槐樹只讓大家伙掛一下,不是一直掛著。 于是他跑到吊死鬼溝,給老槐樹磕頭:“槐樹爺爺,我把褲子拿回去給您洗洗,您啥時候要,我啥時候給您送來?!?/br> 第三百五十章 老黑毛5 這男人偷了兩條褲子回家,洗干凈晾在院里。 夜里跟媳婦睡覺,不知夢見什么香艷場面,轉(zhuǎn)身摟住媳婦開始摸,摸兩把沒摸到胸,繼續(xù)往下,就摸到他媳婦長了根不該長的東西。 這男人睜眼一看,眼前有一顆毛茸茸的大腦袋,瞪著倆圓眼,咧著嘴朝他憨笑,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抱著的是一只一米多長的特大號黃鼠狼,而他手中抓著的,正是黃鼠狼生娃娃的裝備,比他的還大。 他嚇得腦袋里嗡嗡叫,黃鼠狼則笑著問他:“好耍不?” 他尖叫一聲,連滾帶爬下了床,黃鼠狼也坐起來搔首弄姿,兩個爪爪好像女人編辮子似的擺弄自己臉上的長毛,還沖他說:“以前都是我偷人,你小子居然連我都偷,既然你把我偷回來,我就賴在你家不走了。” 這男人拔腿就跑,腦袋磕在門上,突然從夢中醒來,看到身邊依然是細皮嫩rou的媳婦,才發(fā)覺是虛驚一場。 可他白天剛偷了兩條褲子,夜里就夢見怪模怪樣的黃鼠狼說他偷東西,他心里犯怵,等天亮便將兩條褲子送回老槐樹上,還掩耳盜鈴似的給槐樹磕頭:“槐樹爺爺,褲子洗干凈,曬干給您送回來了,您還有啥需要就跟我說。” 不知道能不能應(yīng)付過去,這男人憂心忡忡回到家。 進了院門,就見他五歲大的兒子,撅著屁股趴在雞窩里不知做什么,幾只母雞瘋了似的在窩里撲騰,他趕忙沖上去把兒子揪出來。 他兒子滿嘴雞毛,胡蹬亂踹的哭鬧說:“圓圓,我想吃圓圓?!?/br> 這男人看見雞窩有幾顆圓圓的雞蛋,老母雞剛下的,就罵他兒子:“吃個屁圓圓,你咋不吃芳芳呢!” 將兒子丟給媳婦照顧,這男人吃了早飯便扛上鋤頭下地干活,中午時分,有個村里人急匆匆跑來,讓他趕緊回去看看,他家出事了。 他扔了鋤頭往家跑。 離著十多米遠,隔著院墻就看到母雞在院里撲騰翅膀亂飛,還有人學(xué)雞叫,他心里咯噔一下,跑回去一看,他兒子邁著小短腿,架起胳膊肘學(xué)著母雞撲騰翅膀的樣子,攆得院子里雞飛狗跳,邊攆邊叫:“咯咯咯,我要吃咯咯咯?!?/br> 他沖上去將兒子抓住,狠狠扇了兩耳光,他兒子哇哇大哭。 跟他回來的村里人則勸他先別打兒子,這個事有點不對頭。 村里人告訴他,上午他老娘在院里縫鞋底子時,他兒子就蹲著一點點往雞窩挪,他家雞窩四周放著鼠夾子,就是防止野貓耗子黃鼠狼之類的過來咬雞,其中一個夾子還夾死過一只黃鼠狼,結(jié)果他兒子挪到那個夾子前,伸手就抓,他老娘叫一聲也沒攔住,鼠夾子吧嗒一下夾住他兒子的手指頭。 村里的老鼠夾子能把小貓小狗的腿夾斷,別提小孩的手指頭。 可他兒子卻沒事人似的,把夾子拿到鼻前嗅了嗅,發(fā)出一聲老頭似的嘆息:“哎,怪不得和我犯沖?!?/br> 他老娘跑過去看他兒子有沒有受傷,卻被他兒子一腦袋頂在胸口,差點沒給頂死。 隨后他兒子就沖進雞窩,大呼小叫著逮咯咯咯。 村里人說他兒子可能是被黃大仙捆竅了,否則怎么跟母雞過不去? 這男人進屋,他老娘有氣無力躺在床上揉胸口,還問他:“兒啊,你在地里干活時,是不是惹著黃大仙了?” 前面那老頭的事,劉家堡屯子人盡皆知,卻沒人想到讓老頭上吊的黃爺是個黃鼠狼,還以為是老槐樹上的吊死鬼生前姓黃。 此時這男人泛起嘀咕,他沒得罪黃鼠狼,只在老槐樹偷了兩條褲子,結(jié)果就有黃大仙到他家作祟,難不成在老槐樹鬧邪祟的不是吊死鬼,而是成精的黃鼠狼? 屯子里的大姑不在,這男人只好用老人教的土法子給兒子驅(qū)邪,先求黃爺饒一命,他兒子沒反應(yīng),再拿菜刀嚇唬叫罵,他兒子還沒反應(yīng),這男人只好宰一只黑狗,用黑狗血潑。 他兒子罵一句:干你姥姥的。 隨后昏迷不醒。 使盡渾身解數(shù)都沒用,這男人發(fā)了狠,圍著老槐樹撒一圈捕鼠夾子。 轉(zhuǎn)過天,他兒子就正常了。 他跑去老槐樹查看,捕鼠夾子上連根黃鼠狼的毛都沒有夾到,這男人想不通黃鼠狼為什么放過他兒子,難道是突然發(fā)善心了? 幾天后,鄉(xiāng)里趕集,他背著自家做的瓷碗去集市販賣,傍晚回來時,被一輛受驚的馬車撞倒,車轱轆壓斷了他的雙腿,傷勢極重,雖然保住命,可大夫說他后半輩子都站不起來了。 在家養(yǎng)傷期間,他痛哭流涕說了自己偷褲子得罪黃大仙的事,劉家屯子這才知道槐樹下有只黃鼠狼,無不感到驚奇,東北山高林深,最不缺胡黃鬧妖的事,黃皮子偷糧運物討口封都不稀奇,騙人上吊也是報復(fù)人的手段,可鉆在樹下跟人要褲子的還是頭一回見。 這男人的爹走的早,他臥床養(yǎng)傷期間,媳婦在家里照顧他和孩子,只有他老娘下地干活,有天夜里他老娘失蹤,村里人漫山遍野尋找,最后在一個山溝溝發(fā)現(xiàn)他老娘的尸體,摔得不成個人形,手里還攥著幾張死人紙錢。 村里的老人說:“一定是黃大仙施妖法,用死人錢把他老娘騙到山里摔死。”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男人痛不欲生,就讓媳婦帶孩子回娘家避一避,免得他們娘倆也被黃鼠狼害了。 媳婦離開當(dāng)晚,他就吊死在歪脖子老槐樹上。 村里人不知道他是自殺,還是被黃大仙騙去送死,只覺得老槐樹下的黃仙太狠毒了,只是它道行高,大家伙也不敢過去找麻煩,只盼著翠芬姑娘趕緊搬救兵回來。 唯獨給黃仙磕過頭的那位老太,覺得這個黃仙是個講道理的,這件事一定另有隱情。 兩個多月后,翠芬姑娘還是沒回來,老槐樹又發(fā)生一件事。 這次簡單,是屯子里一對成親不久的小夫妻經(jīng)過吊死鬼溝,倆人都不敢看老槐樹,縮著脖子往前走,結(jié)果小伙子聽見老槐樹喊:“褲子?!?/br> 小伙哭喪著臉說:“完了,黃爺盯上咱倆了。” 小媳婦問:“讓你脫褲了?” 小伙點頭,小媳婦納悶道:“我咋沒聽到?” 小伙滿臉嚴(yán)肅說自己聽見了,聽得真真切切。 屯子里兩次鬧妖的事猶在眼前,他倆哪敢心存僥幸,趕忙脫了褲子掛在槐樹上,小伙子讓媳婦找地方藏起來,他回去拿上褲子再來接她。 小伙子揪兩把草捂著襠跑了,小媳婦則光著屁股蹲在草叢里,臉上那個燙就別提了,恨不得掀開土殼藏進去。 就在這小媳婦學(xué)鴕鳥,埋著頭不敢露臉時,旁邊有人罵她:“自作多情的玩意,誰要你們這幫臭娘們的褲子了?大白天光個腚,真不害臊。” 話音剛落,就有人把褲子扔到她面前,她站起來一看,一只腦袋頂長著一撮黑毛的黃鼠狼,蹦蹦跳跳跑到老槐樹下,一轉(zhuǎn)身就不見了。 小媳婦趕忙穿上褲子回家,并把這個事告訴村里人。 大家伙一回憶,好像被老槐樹搶了褲子的,還都是老少爺們,人家還真不要女人的褲子。 村里的小媳婦老娘們集體松口氣,卻又莫名覺得委屈。 而村里人聽到那小媳婦說,老槐樹下的黃鼠狼頭上有一撮黑毛后,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第三百五十一章 老黑毛6 關(guān)于胡黃二教,東北流傳著一種說法,千年白毛萬年黑。 說是胡黃的道行高到一定程度,身體某一位置會長出白毛,再厲害就是黑毛,千年萬年只是形容它們修煉年月很長的意思,并不是具體的年歲,許多神話故事中將極其厲害的狐貍精塑造成渾身白毛,就是來源于這句話,但黑毛也好,白毛也罷,只長在某一位置,比如肚皮,尾巴尖,眉毛,腦袋頂?shù)鹊龋⒉皇侨碜儼鬃兒凇?/br> 純白的狐貍并不是道行極高的狐仙,北極狐就是純白色,黃鼠狼據(jù)說有純黑的,但基本沒人見過,而純白的黃鼠狼并不存在。 誰要說自己見過純白的黃鼠狼,真對不起,那玩意叫貂。 劉家堡屯子的人一聽老槐樹下的黃仙腦袋頂有黑毛,就說完了,這個妖恐怕得神仙下凡才能對付。 于是再沒有人敢不脫褲子。 四個月后,屯子里的胖大嬸抱著翠芬姑娘的牌位回來。 村里人紛紛圍到她家詢問,羅漢爺發(fā)兵了沒有?打贏了沒有? 胖大嬸說:“已經(jīng)問明白了,你們不用擔(dān)心,那位黃爺是個好的,真正成精的是吊死鬼溝里的老槐樹,這些年吊死在老槐樹上的人,都是被槐樹妖勾魂害了命,而且身子骨差的人打槐樹旁邊過,就要被槐樹妖吸走一口陽氣,你們想想這些年,是不是有的人只要從吊死鬼溝回來,轉(zhuǎn)天就會生一場???那位黃爺是特意出山來保護咱們的,黃爺把槐樹妖壓住了,不讓它騙人上吊和吸人陽氣,你們就放心吧?!?/br> 村里人又問:“那它跟咱要褲子是啥意思?” “黃爺也要賺功德,它只跟那些被槐樹妖盯上,準(zhǔn)備吸陽氣的人要褲子,它把褲子攢起來,以后數(shù)一數(shù)就知道自己保了多少人,賺了多少功德?!?/br> 大家伙恍然大悟,感情這位黃爺是個不識數(shù)的,只能用這樣的方式算功德。 有人說:“那能不能跟黃爺商量一下,換個石子線頭之類的玩意,這四個月來,它已經(jīng)弄走咱十幾條褲子了,再這樣下去,以后大家伙都得光著腚出門?!?/br> 胖大嬸罵道:“你個舍命不舍財?shù)挠懗怨?,黃爺保你身體健康還救你的命,你連條破褲子都舍不得給么?再說這種話,當(dāng)心黃爺搬空你家糧口袋,到時候你哭也沒地哭去。” 村里人只好作罷,而這時有人想起那吊死的男人,怪不得黃爺把他搞到家破人亡,黃爺好心救他一次,跟他要一條褲子,結(jié)果他非但把自己的褲子拿回來,還從黃爺手中順走一條,黃爺去他家吃兩只咯咯咯,他不思己過,居然還想用鼠夾子干黃爺! 說起黃爺頭頂?shù)暮诿陀腥藛柵执髬?,黑毛黃爺是不是賊厲害? 胖大嬸說是。 人們又問:“那黑毛黃爺和縣里的大羅漢二羅漢比,哪個厲害?” 胖大嬸罵:“滾回家問你們老娘去,咸吃蘿卜淡cao心的玩意,哪個都比你們厲害?!?/br> 村里人被罵的灰頭土臉,各自散去。 沒多久,劉家堡屯的一個老漢進城買藥,城外的茶鋪子歇腳時,聽人說了一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