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楊玉環(huán)的隱憂和李隆基的試探（上）

    “再者，朕重用安祿山，不過是以胡制胡矣……”

    “總體而言，安祿山功大于過。只要他在朕面前不敢逾矩，他那些貪贓枉法好色貪財?shù)男∶?，朕都可以容忍。至于些許野心膨脹，朕隨時都可一把火燒過去，滅了他不該有的野心?！?/br>
    李隆基說到這里，面上神光湛然，大唐天子、天可汗的威勢四射。

    楊玉環(huán)默然聽著，心里卻是幽幽一嘆。

    她跟了李隆基這么多年，太過了解他多疑、專權(quán)和剛愎自用的性情了。楊玉環(huán)其實很懷疑，安祿山坐大至斯，這皇帝真的還能牢牢控制住他嗎？

    李隆基很少真正徹底相信哪一個臣下，無論是之前的張九齡、李林甫，還是如今的楊國忠、安祿山，都不曾得到他全部的信任。

    扶植安祿山在外，看似昏庸縱容佞臣，其實是暗中布局。安祿山在外越是得寵，就越會牽扯牽制到朝中的李林甫。而慢慢培養(yǎng)楊國忠起來，同樣還是為了制衡李林甫。

    而如今李林甫一死，安祿山存在的價值，顯然就由制衡李林甫變成了制衡楊國忠。楊國忠本是制衡李林甫的棋子，卻轉(zhuǎn)眼間又變成被他人所制衡的對象，這種身份置換怕不是楊國忠所能洞悉的。

    李隆基的權(quán)謀之深重，玩弄大唐臣屬于股掌之中，由此可見一斑。

    也就是說，李隆基目前已經(jīng)對漸成勢力的楊家起了猜忌之心。雖然重用楊國忠，但現(xiàn)在又準(zhǔn)備開始從容培養(yǎng)將來抗衡楊國忠的“馬前卒”——而張瑄這小郎君，怕正是皇帝此刻看中的人選，或者說是人選之一。

    想到這里，楊玉環(huán)試探著笑道，“三郎，以奴家看，何不讓張瑄先在國忠署理的禮部做個小吏，然后緩緩培養(yǎng)，看看他將來是否能成大器?！?/br>
    李隆基哦了一聲，卻是不以為意地笑了笑，“娘子就莫要cao心這些朝中的閑事了，這個事兒，容朕再想想?！?/br>
    “朕去御書房批閱奏折，晚間再來與娘子一道用膳。”說完，李隆基長身而起，大步而去。身后，一群宮女太監(jiān)趕緊慌不迭地跟緊。

    “送三郎。”楊玉環(huán)起身呼道，嫵媚的臉上卻是悄然浮蕩起一抹幽怨來。

    望著李隆基離去的背影，楊玉環(huán)站在哪里，心思縹緲卻又柔腸千結(jié)。

    她其實也并不喜歡楊國忠其人，嫌棄他粗鄙。但她進(jìn)宮這些年，看似恩寵無比，其實卻因為沒有子嗣，隱藏著無言的危機(jī)。

    這是她無法被李隆基立為皇后的關(guān)鍵因素。如今紅顏猶在，皇帝倍加恩寵還好說，可當(dāng)韶華逝去青春不再，失卻了萬千姿容的她又將指望什么？

    所以，在她心里，皇帝未必能靠得住，只有楊家這些族人，才真正是她在長安城里的依靠。

    可與幾年前相比，皇帝最近明顯對楊家人的權(quán)勢開始有打壓的情緒。雖然李隆基再三掩飾，但心思細(xì)膩的楊玉環(huán)又豈能察覺不到？

    在楊玉環(huán)看來，這是她恩寵日減的某種跡象。一旦楊家人失勢，同時也就是她這個大唐貴妃失寵的時節(jié)。

    想到這里，楊玉環(huán)幽幽輕嘆，落寞地轉(zhuǎn)過身去，揮了揮手，“來人，本宮要沐浴更衣?！?/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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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于張瑄來說，命運(yùn)的急轉(zhuǎn)直下、機(jī)會的到來，太過迅猛，并沒有給他留出太多斟酌衡量的時間來。

    第二日朝會上，果然不出楊玉環(huán)的所料，楊國忠上表提出薦拔張瑄為官。

    張瑄的有膽有識以及他對安祿山隱隱流露出來的“敵意”，深得楊國忠的歡心，他覺得這樣年輕有為的士子如果加以栽培，他日必是自己的左膀右臂。

    況且，張瑄出身名門，身后不僅有張家，還有崔家這種世家門閥以及玉真公主這種超級靠山，將張瑄收歸門下，對楊國忠而言，對于穩(wěn)固他的權(quán)力地位和拉攏朝中清流一派，具有深遠(yuǎn)的積極意義。

    在楊國忠看來，由他這個百官之首的宰輔提名薦拔，張瑄又才名遠(yuǎn)播深得皇帝欣賞，這件事幾乎是板上釘釘?shù)??？伤麤]有想到的是，聞奏后的李隆基面無表情，即沒同意也沒反對，態(tài)度顯得有些詭異。

    ……

    ……

    上午，張瑄正在院中“cao練”身體。

    這具身體太過柔弱，張瑄每日早起負(fù)重疾行出城，在城外奔行數(shù)里，爾后才又緩步走回城中，一來一去約花去一個時辰，已經(jīng)堅持了很久。如果不出意外，他還是會繼續(xù)堅持下去。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尤其是在這個亂世將至的大唐王朝，張瑄把這事兒看得很重。

    回到府中，用過早飯是讀書半個時辰。有時候裴徽會趕過來與張瑄一起溫書，而裴徽不來的時候，張瑄便在院中似模似樣地打著前世記憶中的太極拳，活動活動身子。

    人家打拳是虎虎生風(fēng)威猛十足，但張瑄的拳招在如煙如玉兩個小丫頭片子看來軟綿綿地，左推右轉(zhuǎn)，扭腰擺臀，如同歌姬的舞蹈，越看越覺得古怪。

    兩個丫頭湊在一起一邊看張瑄慢條斯理地打拳，一邊小聲議論著什么。這個時候，下人張力匆匆從前院本來，剛進(jìn)院中就大呼小叫起來：“三公子，公子爺！大喜大喜了，兩位老大人有喜訊傳來，要三公子去前廳說話?！?/br>
    張瑄收起拳勢，長出了一口氣，然后好整以暇地扭頭望著張力淡然道，“張力，何事大呼小叫？”

    “罷罷罷，問你也問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好了，你且回去，我洗把臉就去前廳?！?/br>
    說著，張瑄轉(zhuǎn)身向房中走去。

    如煙和如玉趕緊一溜煙跑了去，一陣風(fēng)似得沖在張瑄前頭，一個端著臉盤去為張瑄打洗臉?biāo)?，一個則手持汗巾小心翼翼地為張瑄擦拭額頭上的汗珠兒。

    待張瑄洗完臉又換了一身袍衫，去得前廳時，張家諸人——張九鳴和張九皋、柳氏，張煥和張寧兄弟兩個，還包括張煥的夫人宋氏，張寧的妻子焦氏在內(nèi)，都興奮而焦急地等候在廳中。

    今日朝會上，當(dāng)朝宰輔楊國忠主動奏呈，提名薦拔張瑄為禮部郎中，這可是從五品賞階的官銜，又是禮部要害衙門的實職。消息傳來，張九鳴和張九皋差點(diǎn)為之歡呼雀躍。

    他二人宦海沉浮數(shù)十年，方才不過混到了從四品的官位上，而自家這個侄子不需通過春闈科考就要獲得從五品的實職，如此高的起點(diǎn)——且明擺著要成為楊國忠的門生，豈能不令二人興奮？

    因此下了朝，兩人顧不上回府，就都一起來到了張府，向張家眾人通報了這個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