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交心

    “殿下，張良娣求見。”

    一個太監(jiān)畢恭畢敬地進了李亨的書房，小聲奏道。

    李亨緩緩抬頭來，放下了手中的奏折，有些疲倦地伸了伸腰，長出了一口氣。

    他有心要做一個古往今來曠古朔今的有為明君，因此在這署理政務(wù)上務(wù)求做到事必躬親，親歷親為，每日要拿出相當(dāng)多的時間來處理朝政。這可是一項非常消耗體力和精力的勞動，如果沒有相當(dāng)程度的毅力，是堅持不下來的。

    但李亨不能不堅持。

    李亨心里明白，相權(quán)之所以強大，就是因為皇帝的懶惰。當(dāng)年的李林甫之所以一手遮天，歸根結(jié)底還是因為他的父皇李隆基太懶惰，縱情飲宴享樂，什么事情都交給李林甫來處理，導(dǎo)致李林甫獨攬大權(quán)。

    有事做就有權(quán)力，這句話乃是真理。

    李亨決定要吸取李隆基的深刻教訓(xùn)，但是他又能堅持多久，其實還是一個未知數(shù)。

    “讓她進來?！崩詈噍p輕道。

    對于張良娣，他心里還是頗為看重的。畢竟，張良娣是與他一起共過患難的夫妻。他一直沒有納太子妃，張良娣就相當(dāng)于是他的正妻。

    而在他過去不受待見非常壓抑的灰色太子生涯里，張良娣不離不棄，對他也算是忠誠不二。

    而如今，雖然情勢變了，他也開始縱情女色，不再專情于張良娣一人，但終歸還是念幾分舊情的。他已經(jīng)決定，登基之后，就立張良娣為皇后。

    雖然張良娣的有些做法讓他不怎么滿意，但他實在是也沒有合適人選，主管后宮。

    張良娣匆匆走進來，斂衽一禮，輕輕道，“殿下，臣妾有禮了?！?/br>
    “來，坐下。”李亨微笑著，招呼張良娣坐下。

    “你這幾日在娘家住得可好？你回來正好，本宮正好有幾句話跟你交交心。”李亨揚了揚手，“一會，咱們一起用膳?！?/br>
    “謝殿下。”張良娣見李亨態(tài)度溫柔聲音溫和，心里一暖，神態(tài)也就變得無比的嬌柔溫婉。以往心里那些因為李亨寵愛其他女人而導(dǎo)致的種種不快，仿佛一下子就隨風(fēng)而散了。

    “你我是患難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本宮心里有數(shù)。所以，你不必?fù)?dān)心，若是本宮登基為帝，必立你為皇后，這一點，請你相信本宮?！痹陂_始正式談話之前，李亨主動開口打消了張良娣這些日子以來的各種擔(dān)憂、焦慮。

    得到了李亨的當(dāng)面正式承諾，張良娣心里狂喜，旋即又感動地眼圈一紅，柔聲道，“殿下寵愛，臣妾感激不盡?！?/br>
    “其實你不該過多猜疑的。本宮縱然后宮三千，但正妻卻只有你一人，你在宮里的地位，不會改變。在本宮心里，也不會有任何改變。所以，這些日子你……”李亨輕輕一嘆，“算了，過去的事情，本宮就不提了，今日本宮跟你交心，你大可收斂心神，安心在宮里守著，該是你的，誰也搶不走?！?/br>
    張良娣有些羞愧地垂下頭去。

    “本宮真正要跟你談的是張瑄的事情，還有你們張家的事情?！?/br>
    “本宮知道，因為本宮罷免了張繼勇的官職，讓你們感覺受委屈了?！崩詈嗝忌乙惶簦翱墒悄銈円獟行淖詥?，自己又做了一些什么?！?/br>
    “你的弟弟張清，是個什么貨色，不消本宮說了。他千不該萬不該去惹上張瑄，還對張瑄的小妾無禮。張瑄如今位極人臣，他的面子，本宮不能不給。而張繼勇又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本宮難做，因此，本宮只能選擇將他暫時罷官，否則，必生事端?！?/br>
    張良娣幽幽一嘆，“殿下，臣妾明白?？墒?，殿下對張瑄太過寵信，這人權(quán)勢沖天，比當(dāng)年的李林甫還要甚過三分，若是再這樣下去，必成大患。安祿山已經(jīng)是前車之鑒，一個搞不好，張瑄就是第二個安祿山。”

    “臣妾娘家人受些委屈不打緊，但殿下的江山社稷卻容不得有什么閃失?！?/br>
    張良娣起身來斂衽施禮，“臣妾請殿下三思！”

    李亨默然，良久才道，“張瑄的權(quán)勢的確太大，如今已經(jīng)壓過楊國忠，以至于本宮做事都必須要三思而后行?！?/br>
    “但是，你可知道，張瑄與安祿山不同，與李林甫不同，楊國忠更是沒法與張瑄相提并論。”

    李亨眸子里閃爍著一絲異樣的光彩，沉聲道，“安祿山野心勃勃，謀反之心早已有之。但張瑄不會反，最起碼，只要本宮不做那種誅殺功臣卸磨殺驢的事情，他絕不會反叛。這便是兩人最大的區(qū)別?！?/br>
    “李林甫專權(quán)霸道，卻能力平庸、只重私利、非常貪婪；張瑄雖也霸道，但卻文武雙全，文韜武略百年罕見。而且，他專權(quán)卻不弄權(quán)，心胸開闊，心懷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視金錢如糞土?！?/br>
    “如若他貪婪好物，有反叛之心，必會借兩次與吐蕃開戰(zhàn)的機會，向朝廷大肆索要錢糧輜重，爾后擴軍培植自己的個人勢力。事實上，安祿山就是這么干的。安賊的二十萬范陽鐵騎，就是這么來的。”

    李亨咬了咬牙，“父皇糊涂，一次次縱容安祿山拿著朝廷的錢糧擴軍，藩地越來越大，導(dǎo)致積重難返！”

    張良娣默然插話道，“殿下，張瑄不也正在請求朝廷向青海移民擴軍嗎？”

    “不然。張瑄所占吐谷渾故地方圓數(shù)千里，比整個范陽藩鎮(zhèn)面積還要廣大。這么廣袤的一片領(lǐng)土，單憑隴朔的兵馬是守不住的。若要長期經(jīng)營，必須要移民、擴軍，重兵守衛(wèi)?！?/br>
    “況且，張瑄所求者，不過是區(qū)區(qū)5萬兵馬，張瑄以十五萬兵馬統(tǒng)御隴朔與青海都督府，相當(dāng)于四個河西藩鎮(zhèn)，三個范陽藩鎮(zhèn)，還要面對吐蕃犯邊的巨大壓力，兵力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br>
    “張瑄如果是出于私心，必不會主動要求朝廷在吐谷渾故地設(shè)立州府縣，派遣官員進行屬地治理。毫無疑問，這是他自成一國的最佳機會，在此之前，本宮都有深深的擔(dān)憂。但是張瑄沒有這樣做，他完完整整地將這一大片疆土交給了朝廷。說實話，這讓本宮松了一口氣?！?/br>
    李亨慨然道。

    張良娣遲疑了一下，“殿下，此地還在張瑄的管制之下……這……”

    “你不懂的。如果張瑄打著鞏固邊防的名義，將吐谷渾故地徹底變成軍馬都督府，不僅可以公開向朝廷索要錢糧供養(yǎng)大軍，還可以名正言順地將之牢牢控制在他一個人的手里?？稍O(shè)立州府郡縣就不同了……朝廷政令所至，張瑄想要一手遮天，難了?！?/br>
    “本宮聽聞，張瑄的俸祿和家產(chǎn)全部都拿了出來充軍……而張瑄在靈州，偌大一個永寧王府、隴朔大都督府中，只有一個貼身侍女而已。”

    李亨微微有些感慨道，“天下藩鎮(zhèn)、滿朝文武，能如張瑄者，沒有一人。”

    “張瑄心系天下，憂國憂民，公心居多。這就是本宮雖然也猜忌他兵權(quán)過重，但卻還是重用他的關(guān)鍵因素?！?/br>
    “張瑄為朝廷立下蓋世功勛，這是永遠不能抹殺的?？v然是本宮，也難以回避。所以，對他，本宮不能不重賞、不能不重用?！?/br>
    “其次，本宮與張瑄共過患難。可以說，本宮能有今日，與張瑄的輔佐謀劃密不可分。昔日父皇處處排擠本宮，自打張瑄進了東宮，情況才有所好轉(zhuǎn)……而之后，無論是平息榮王謀反還是滅了嗣寧王的逼宮，張瑄都居功甚偉。不管怎么說，一直以來，張瑄對本宮忠心不二、披肝瀝膽，既然如此，本宮又怎能做那種卸磨殺驢的事兒？”

    “本宮曾經(jīng)跟張瑄說過，只要他不負(fù)本宮，本宮必不負(fù)他！”

    張良娣幽幽嘆息著，李亨的話讓她無言以對。

    “本宮準(zhǔn)備于上元節(jié)登基稱帝，張瑄能不能帶頭率天下藩鎮(zhèn)擁立勸進，至關(guān)重要?！崩詈嗟穆曇袈兊贸聊饋?，“在這個時候，張繼勇那一幫人不識時務(wù)，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起事端，還真把本宮當(dāng)成傻子不成？”

    “張瑄的威望朝中無人可及。若是沒有張瑄，張繼勇這些人縱然掌了權(quán)，又能如何？”

    “所以，張繼勇這些人對本宮雖然忠誠，但才干、心胸都差了太多。本宮可以信任他們，可以重用他們，但卻深知，真正能幫助本宮定國安邦的人，還是張瑄！”

    “本宮若是讓張繼勇這些人去隴朔，不要說開疆辟土，能抵擋住吐蕃軍馬的進犯就不錯了?！崩詈嘤行]好氣地?fù)]了揮手道。

    張良娣秀麗的臉漲紅起來，她無言地起身施禮幽幽道，“臣妾知罪了，臣妾今日才知殿下用心良苦，心里實在是汗顏無地！”

    “你明白就好。當(dāng)年，朝野上下乃至皇子皇女們無一人瞧得起本宮，都認(rèn)為本宮是昏庸無能之輩?？杀緦m卻要讓他們看看，父皇做不到的事情，本宮也能做到！大唐社稷江山，一定會在本宮手上走向新的輝煌！本宮要打造一個無比富庶和強盛的大唐帝國，本宮一樣會成為萬夷來朝的天可汗，成就不輸于太宗皇帝的文治武功！”

    李亨的聲音慷慨激昂起來，他霍然起身凝視前方，目光肅然。(未完待續(xù)。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