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知青宿舍的第四十五天

    江恂笑了一聲, “為什么覺得是我？”

    宋瓷眨了眨眼睛，“直覺嘛，你不知道女生的直覺可是很準(zhǔn)的！況且, 除了你也沒有別人了?！?/br>
    江恂沒有隱瞞, 應(yīng)了聲是。

    昨天他從縣城回到了江家，知曉趙老六的所作所為后，他又立即去了縣里。那時(shí)已經(jīng)過了去縣城的客車發(fā)車的時(shí)間，恰好鄰村有人開了拖拉機(jī)要去縣里送東西, 江恂便搭了便車。

    誠然召開批判大會能夠讓趙老六成為一只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被所有人鄙夷嘲諷, 名聲徹底掃地，可是, 江恂想要的不僅僅是這些。

    趙老六在宋瓷和江家人手里吃了虧, 真的會沒有一絲怨恨嗎？

    這是不可能的，把趙老六留在村里, 對宋瓷、對江老太太都不安全。

    所以，江恂二話不說又去了縣里, 寫了一封匿名舉報(bào)信送到了縣公安局。

    至于沈然，她把那瓶高粱酒放到趙家門口, 又故意把江老太太在菜地的消息告訴趙老六, 不管她承不承認(rèn)這些事情, 也不管縣公安局有沒有認(rèn)定她的惡行，總之，被抓去了縣公安局, 即便最后又把她放了, 沈然多多少少也會吃點(diǎn)苦頭的。

    聽了江恂的解釋, 宋瓷心想, 她曾在夢里夢到過《七十年代掌中嬌》這本書的一些片段，書里說79年國/家規(guī)定了流氓罪這一罪行，83年更是開始了嚴(yán)打。

    只是，這是后幾年發(fā)生的事情，現(xiàn)在對流氓罪的判定，力度還不像后幾年那樣嚴(yán)厲，趙老六被帶去公安局，頂多就是拘留半年左右，不過，即便只有幾個(gè)月，也是好的，至少趙老六坐牢的這段時(shí)間，沒有人會再來找她和江家人的麻煩。

    想到這兒，宋瓷出了聲，“趙老六就不說了，只要咬死不承認(rèn)，沈然應(yīng)該要不了幾天就能放出來，畢竟那些事情最終還是趙老六自己做的，跟她的關(guān)系不大?！?/br>
    “我知道?！苯芈暤溃骸八啦怀姓J(rèn)，但她的意圖，也不難看出來。她故意攛掇趙老六去接近我外婆，說到底，她做這些事情應(yīng)該是為了接近我外婆。即便她過幾天就被放出來了，經(jīng)過這一遭，往后她也不敢太過分，也不敢再用這種見不得人的手段來接近我外婆?！?/br>
    “不過…”，說到這兒，江恂猶豫了一下，“等她出來了，她可能會更加怨恨你。”

    沈然的惡行是宋瓷揭露的，不讓她多吃點(diǎn)苦頭，江恂擔(dān)心沈然心懷怨恨，背地里會報(bào)復(fù)宋瓷，但把沈然送到了縣公安局，也會讓沈然加重對宋瓷的怨恨。

    宋瓷倒不在意，“她已經(jīng)恨上我了，把她送去公安局，反倒對我有利，她就算想要報(bào)復(fù)我，也會有所忌憚?！?/br>
    “倒是你，還有其他人知道是你寫了舉報(bào)信嗎？”

    江恂搖搖頭，“別擔(dān)心，沒有人知道，昨天我去縣城，是搭的別的村里的車。”

    宋瓷放心了，雖然舉報(bào)并不違法違規(guī)，在這年頭，甚至是被鼓勵(lì)的，可江恂和江家人還要在村里生活，不讓其他人知道這件事才是對的。

    江恂薄唇輕啟，“可惜趙老六這么快就被公安抓走了。”

    宋瓷奇怪地道：“為什么可惜？”

    江恂勾了勾唇，“沒能趕在公安把他抓走前揍他一頓，不可惜嗎？”

    宋瓷忍不住笑了起來，“不打他一頓，你還挺遺憾！”

    江恂溫聲道：“他那樣對我外婆，別說打一頓，就是打十頓也是應(yīng)該的，可惜我昨天急著去縣城，沒時(shí)間去趙家修理他?！?/br>
    “等他出來了，你再修理他一頓就是了?！彼未沙鲋饕?，“到時(shí)候我?guī)湍阃L(fēng)，你把他打趴下了，也讓我踹他幾腳?！?/br>
    “好，你想怎么踹他都行?！苯Z氣認(rèn)真起來，“小瓷，這次多虧有你，不然也不會這么順利地把趙老六送到公安局去，謝謝你，為我外婆出頭，又幫我們做了這么多的事情。”

    宋瓷俏皮地道：“你是不是除了向我道謝，就不會說其他的話了？”

    沒等江恂回答，她眸子彎了彎，“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謝來謝去的，多沒意思！”

    一家人？

    這三個(gè)字在江恂的唇邊過了一遍，江恂心里暖暖的，他和宋瓷是一家人。

    他們兩個(gè)人說著話，陸讓在不遠(yuǎn)處盯著宋瓷和江恂，神色復(fù)雜。

    程云落在陸讓的身旁站著，她看了陸讓一眼，故意道：“批判大會都散了，他們倆還有什么可說的！”

    陸讓沒說話，心里泛起一陣莫名的情緒，rou眼可見地，宋瓷和江恂的關(guān)系越來越親近，他聽說，還是宋瓷及時(shí)制止了趙老六和沈然的惡行。

    宋瓷和江恂仿佛成了親近的一家人，而他，和宋瓷越來越疏遠(yuǎn)。

    陸讓最近疏遠(yuǎn)了程云落，程云落心里不舒服，便趁機(jī)當(dāng)著陸讓的面給宋瓷上眼藥，“宋jiejie現(xiàn)在是越來越不避諱了，她不想和你說一句話，卻和江恂有那么多的話聊?！?/br>
    陸讓臉色沉了沉，喝道：“別說了。”

    見陸讓生氣了，程云落閉了嘴，臉色難堪起來。

    陸讓懶得繼續(xù)搭理程云落，他深吸一口氣，等恢復(fù)了情緒，走過去道：“小瓷，江恂?！?/br>
    宋瓷沒說話，倒是江恂看著他，微微頜首。

    陸讓先說了幾句客套話，“趙老六被抓走了，江老太太也不用再擔(dān)心受到他的sao擾?！?/br>
    江恂“嗯”了一聲。

    陸讓轉(zhuǎn)而看向宋瓷，“小瓷，這幾天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情，沒能見到你，趙老六不是個(gè)好人，幸虧這次沒出意外，下次你還是要謹(jǐn)慎些，盡量不要自己出面摻合這些事，畢竟沈然是你的表姐，和她鬧翻了，對你的名聲也不好?！?/br>
    類似的話，宋瓷數(shù)不清從陸讓的嘴里聽過多少次了，她面上沒什么表情，“難道我不和她鬧翻，我的名聲就會很好？”

    陸讓急忙解釋，“小瓷，我的意思是如果再遇到這種事，你可以來找我，讓我替你解決?！?/br>
    宋瓷淡聲道：“謝了，不過，我和江恂的關(guān)系你是知道的，這種事情，沒有讓你出面的道理?！?/br>
    陸讓覺得是在關(guān)心她，是在為她著想，可宋瓷并不需要這樣的關(guān)心，每次從陸讓口中聽到這種話，她只覺得心累和無奈。

    宋瓷直接道：“我先回去了，你們兩個(gè)聊吧?！?/br>
    陸讓：……他和江恂有什么可聊的？

    望著宋瓷離開的背影，陸讓暗暗嘆口氣，沉默片刻，他試探地道：“江恂，小瓷最近好像和你挺親近的?！?/br>
    江恂墨眸微抬，盯著他看了一會兒，道：“小瓷性格溫和，和村里的人都很親近，而我恰好是她的繼兄，和她來往多了些，關(guān)系便親近了點(diǎn)，有問題嗎？”

    江恂都這樣說了，他還能有異議不成？

    陸讓忙道：“當(dāng)然沒問題，江恂，我和你的關(guān)系不錯(cuò)，而你和小瓷的關(guān)系也更親近了，我當(dāng)然是高興的。江恂，我們是朋友，可以實(shí)話告訴你，雖然我和小瓷分手了，但我心里依舊裝著小瓷，我想拜托你多對小瓷說些我的好話。”

    陸讓還喜歡著宋瓷，江恂心里浮出一抹莫名的情緒，這股情緒很淡，又讓他摸不著頭腦。

    他長長的眼睫微垂，安靜片刻，道：“好?！?/br>
    等江恂回到家，江老太太道：“改天你提著東西，去向那位宋知青道謝。”

    江恂道：“外婆，我已經(jīng)向她道過謝了?！?/br>
    江老太太道：“你拎著東西去的？”

    江恂輕輕搖頭，“口頭道了謝?！?/br>
    “那怎么行？”江老太太不認(rèn)同地道：“這次啊，多虧了宋知青，不然，我這個(gè)老婆子可要被沈然蒙到鼓里了，她幫了咱們，咱們的禮數(shù)可不能缺?！?/br>
    江恂笑了笑，“外婆，她不講究這些的。”

    江老太太狐疑地盯著自己的外孫，“你咋知道？”

    江恂解釋道：“她不是這樣的人，她幫咱們，也不是為了收一些謝禮?！?/br>
    江恂這是在夸贊那位宋知青！

    江老太太“嘖”了一下，江恂要不是對那位宋知青十分了解，是說不出這種話的。

    江老太太忍不住道：“你一直都很讓外婆放心，有些事情，你不說，外婆也不過問，不過，都到這種地步了，江恂，你要是喜歡人家姑娘，也沒必要一直瞞著外婆。外婆不是不開明的人，不會棒打鴛鴦拆撒你們的?！?/br>
    江恂愣了愣，花了幾秒鐘才反應(yīng)過來江老太太的意思，他詫異地道：“您覺得我喜歡宋瓷？”

    “不是嗎？”

    雖然是問句，但江老太太的口吻很是篤定。

    江恂被嗆了下，這都什么跟什么啊，“外婆，沒有的事！”

    江老太太不相信，“有幾次你讓我多做了幾個(gè)野菜團(tuán)子，應(yīng)該就是送給那位宋知青的吧，還有，聽宋知青話里的意思，你還拜托了讓她照看我。你要是不喜歡她，干嘛讓她跟著你一起叫我外婆？”

    江恂：……

    他無奈地道：“外婆，過兩天您就知道了?！?/br>
    嘿，江老太太心想，這臭小子還瞞著她呢！

    ＊

    沈然和趙老六被帶到縣公安局，這幾天，沈然是吃不好睡不好，她咬死不承認(rèn)，幾位公安同志翻來覆去地找她問話。

    沈然哭起來，“公安同志，我真的沒有伙同趙老六做那些壞事，是有人冤枉我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br>
    哭哭啼啼是沒有用的，幾位公安不為所動，“你們大隊(duì)長都讓你做檢討了，你還不承認(rèn)？有人證也有物證，不然你去趙家干嘛？”

    沈然噎了一下，“公安同志，我…喜歡江老太太的外孫，所以，我怎么會去幫趙老六欺負(fù)江老太太呢？那瓶酒，也是趙老六偷拿的，不是我給他的。公安同志，我完全沒有動機(jī)做這些事情?。　?/br>
    沈然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對面的公安頓時(shí)想明白了，“本來，我們也正在疑惑你為什么要這樣做，你這是不打自招啊?！?/br>
    “你喜歡江老太太的外孫，便故意攛掇趙老六去sao擾江老太太，你關(guān)鍵時(shí)刻挺身而出，好獲得江老太太的好感與感謝，這不就是你的動機(jī)？”

    在公安局自己錘自己，也是挺好笑的。

    說實(shí)話，整件事情中，沈然沒做太過分的事，sao擾江老太太還有村里其他女性，都是趙老六一個(gè)人干的，加上她死不承認(rèn)，幾位公安查不出來什么，準(zhǔn)備把沈然放回去的時(shí)候，結(jié)果沈然自己露餡了。

    沈然是在大城市長大的知青，萬萬不該做這種事，沈然伙同趙老六sao擾江老太太，是不爭的事實(shí)。

    于是，幾位公安決定把沈然再多關(guān)幾天，對她狠狠批評一番，來一場思想教育，再把她放回去。

    這天，江恂來到知青宿舍，“小瓷，我外婆可能誤會了我和你的關(guān)系，要不，盡快抽個(gè)時(shí)間把事情告訴她吧？”

    “我也是這樣想的?！彼未上肓讼?，“要不后天吧，我也不能空著手去你們家，等明天我去縣里買些東西，后天再去拜見你外婆。”

    江恂道：“用不著這么見外，什么東西都不用買?！?/br>
    “那不行?！彼未傻溃骸斑@是禮節(jié)，也是我一個(gè)晚輩對長輩的心意。”

    江恂輕笑著搖了搖頭，“你愿意來我們家，我外婆就會很高興的。”

    “我拎了東西去，她豈不是會更高興？”宋瓷堅(jiān)持道：“你明天有空嗎，和我一起去縣城吧，給你外婆買什么東西，你也好幫我參謀一下?！?/br>
    江恂應(yīng)道：“好?！?/br>
    第二天，宋瓷和江恂去了縣城，宋瓷買了兩斤點(diǎn)心、兩斤紅糖、一斤茶葉和幾斤五花rou，她還打算再給江老太太買一罐麥乳精。

    江恂勸道：“已經(jīng)夠了?！?/br>
    宋瓷狡黠地道：“又不是讓你喝的，夠什么夠？”

    江恂道：“ 家里有這些東西的，我外婆身體不好，我給她買的有麥乳精，讓她每天都沖一碗?！?/br>
    “你買的是你買的，我買的，是我買的，難道你吃飯了，我就不吃飯了？”宋瓷“胡攪蠻纏”地道：“我只買一罐，不多買，你不要攔著我，再說了，被趙老六那么惡心的人糾纏了那么久，外婆肯定受了不少驚嚇，給她買罐麥乳精壓壓驚是應(yīng)該的?！?/br>
    江恂輕笑了一下，這是什么歪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