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芳 第4節(jié)
如此絕麗佳人,往后卻得獨守空閨,似乎更令人欲扼腕嘆息了。 ------------------------------------- 相雪露在路上的時候,身上一直不太舒服。 尤其邁步時,身上的許多地方都會被牽扯到,十分難熬。 看來還是昨日接待賓客,忙前忙后累壞了,再加上那個夢,又使她精神上多了疲乏之意。 這份不適,令她在看到慕容曜之后,由里而外地感到高興。 他昨日的方子,她始終惦記著。 這份在意使她多看了慕容曜幾眼,就是這幾眼,她由衷體會到,上天對某些人是格外優(yōu)待的。 慕容曜今日穿著一身暗紫色的常服,金線織就的龍紋順著他寬闊軒宇的肩頸線,蜿蜒至前胸,氣勢凌人。 薄唇微啟,微微側(cè)臉,似是在和太后說著什么話。 唇角勾起淺淺的弧度,面上帶著清淡的笑意,但配上他那張魅惑出色的臉,便覺得笑容攝人。 慕容曜聞聲同太后一齊望過來,見到相雪露的剎那,笑意深濃了幾分。 加上暗紫衣袍的襯托,硬是多了幾分狂狷邪氣。 相雪露低頭不再敢看他。 她走到了膳桌前,被太后招攬著坐下,太后一下子便發(fā)現(xiàn)了她眼下的烏青之色,皺眉問道:“昨夜可是沒有休息好?!?/br> 相雪露微微點了點頭。 太后眸中涌起心疼之意,握住她的手,想說什么又沒有說,半晌后,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孩子,你不容易。” “皇嫂今日可還是不甚舒服?”慕容曜的聲音忽然響起。 相雪露遲疑了片刻,回道:“回陛下,是的?!?/br> 慕容曜好看的眉微微蹙起來幾分:“朕昨日留下來的方子,皇嫂可要堅持服用,才能見效。” 相雪露昨日原以為慕容曜給她診脈只是一時興起,也并沒有對這位九五至尊的醫(yī)術(shù)抱有多大期待,只當(dāng)他是自己玩玩。 是以,事后并沒有專程留下他的方子,直到喝了藥以后,才驚覺是她慧眼不識珠。 見相雪露不語,慕容曜多半也猜到了因果,他并沒有戳穿她,只是順著說道:“朕回頭再寫一張,這回皇嫂可要保管好?!?/br> 他微微側(cè)過身子,注視著她的眼眸道:“以后,用著的地方也許還多?!?/br> 慕容曜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平常,聽起來只是一句普通的醫(yī)囑。 但相雪露聽在耳里,卻覺著不是很對味,甚至從內(nèi)心深處,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 以至于原本很是合她口味的蓮子桂花湯,都喝得沒有滋味。 不過,半碗下肚,到底還是暖了暖她晨起后倍感酸.軟的小腹。 慕容曜和太后在一邊低聲交談,似乎是在談先帝留下的小皇子的教養(yǎng)問題。 這與相雪露關(guān)系不大,她約莫聽了幾耳便沒有仔細(xì)聽了。 誰知,膳用到一半,宮外忽然傳來內(nèi)侍通報:“燕王到!” 很快,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隨著宮人的驚呼:“殿下,您慢些!不要驚擾了陛下和太后、王妃娘娘?!?/br> 相雪露放下食具,側(cè)目望去,只見一個六七歲左右,衣著華貴的小郎君,噔噔噔地從外間跑來,一旁的人攔都攔不住。 他頭戴著一個小小的銀冠,面龐白嫩,還帶著嬰兒肥,一看就是被嬌貴養(yǎng)著長大的孩子。 相雪露很快便將他與印象中見過幾次的先帝第九子——小燕王聯(lián)系在一起。 一路小跑來,燕王慕容澈氣喘吁吁。 太后見了,嗔怪道:“有什么事兒慢慢來,不必這樣急著跑來,小心磕碰了?!?/br> 慕容澈搖了搖頭:“來晚了便見不到皇兄了。” 慕容澈人雖小,但自小便十分崇拜慕容曜,將他當(dāng)做自己各方面學(xué)習(xí)的榜樣,平日里只要抓住了機會定是要湊到他面前去的。 慕容澈乖巧地一一拜見太后和慕容曜以后,將視線移到了相雪露身上。 怔愣了片刻之后,他清澈烏黑的眸子中溢出明顯的歡喜。 “皇嫂!”慕容澈甜甜地喚著,“阿澈見過皇嫂。” 相雪露呼吸一滯,握住茶盞的手驟然僵硬。 皇嫂…… 往常她入宮,見到燕王之時,也不是未曾被他叫過皇嫂。 只不過,那時慕容昀亦在身側(cè)。 而現(xiàn)下,慕容澈方喚過陛下皇兄,便轉(zhuǎn)眼來喚她皇嫂…… 很難不讓人多想。 還未等相雪露做出反應(yīng),慕容澈的聲音便緊接著傳來。 “皇兄,怎么皇嫂來了您也不派人告訴阿澈,阿澈好久都沒有見過她了。” 慕容澈很喜歡這個皇嫂,印象中,她不僅漂亮極了,還一直對他很是溫柔可親,每次見到他都會帶一些好吃的零嘴給他。 他生母早逝,與太后亦不算很親切,心里最親近的女性角色便是相雪露了。 見到她的第一反應(yīng),總是要熱切地上前喚她皇嫂。 也顧不上在前面加上用以區(qū)分的序齒。 小孩子的眼睛干凈純澈,話語純稚自然,在旁人聽起來亦沒有什么問題。 但相雪露的全身仿佛被燒著了一般,不敢抬頭看慕容曜和其他人的臉,甚至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她在心里嘀咕道,燕王雖然年紀(jì)小,但怎么能這樣說呢,若是被不明內(nèi)里的人聽了,還以為她與慕容曜是夫妻。 夫妻…… 相雪露嚇得趕緊拉回自己跑遠的思緒,收回腦海里冒犯的想法。 好不容易收拾好心情,一抬眸,竟對上慕容曜深如寒潭的目光。 只不過這目光深處,竟可以看出來明顯的笑意? 相雪露手一抖,差點將茶水濺出來。 “皇嫂?!蹦饺蓐啄﹃稚系挠癜庵福骸皠偛啪诺苷f話,你也聽到了吧。” “九弟甚是仰慕皇嫂的丹青,不知皇嫂可愿以后時常進宮,指點他一二?” 慕容曜聲音輕快,不似往常那般的威勢逼人,但相雪露依舊聽出了帝王不容拒絕的意味。 太后也在旁插話道:“雪露丹青自幼得名師真?zhèn)鳎|中便冠絕京城,由她來教導(dǎo)燕王,哀家也覺得甚好?!?/br> 太后這話,半是替相雪露應(yīng)下了。 相雪露在心中嘆了一口氣,她如何不知,姨母這是擔(dān)心她喪夫新寡,郁郁寡歡,一個人在府中越發(fā)寂寞孤寂,就想著讓她進宮多接觸人事。 更深層次的原因,恐怕是姨母擔(dān)心自己不在后,她一人獨支王府,沒了依靠,處境艱難。 恰好皇帝寵愛的弟弟——燕王,頗為喜愛她,便想著讓他們打好關(guān)系,以后多少有個靠山。 道理她都懂,只是…… “皇嫂,您就答應(yīng)我吧。以后進宮還可以時常見到皇兄和太后娘娘呢?!蹦饺莩嚎蓱z巴巴地望著她。 他的眸子睜得大大的,看上去水汪汪的,十分真誠。 只是—— 誰要見你皇兄。 相雪露臉頰燥熱,心里暗啐道。 第4章 4 癔癥 早膳過后,慕容曜前去上朝,慕容澈也去了上書房習(xí)課。 一時間,偌大的寧壽宮,只剩下太后和相雪露兩個主子。 太后拉著相雪露在身旁坐下,用手撫過她清瘦的臉頰,目露幾分擔(dān)憂之色。 “昨夜在寧壽宮也未休息好,人是越發(fā)地消瘦了,回去了王府,可要好好注意身體,不可過分cao勞。” “也不要過分傷懷?!?/br> 說到這里,太后又長長地呼出了一口氣,她口上說得好聽,卻也知道,相雪露又如何能若無其事,一切如常地繼續(xù)生活呢。 晉王是她看著長大的,自小便聰敏俊秀,雖不及當(dāng)時的太子,如今的陛下,卻也是世間一等一的男兒。 兩人成婚才一年多,合該還是新婚燕爾,夫妻情正濃的時候,卻出了這等事,怎不叫人感慨嘆息。 “嗯…這兩天是睡得不太安穩(wěn),時常被夢魘困擾,服些安神湯大概便會好上不少?!毕嘌┞稉嵛刻?。 “可是夢到故晉王?”太后面上帶上了一絲憐意,“生前夫妻情深,身后入夢也是常事。故晉王該也是不忍你哀傷太甚,才特來勸慰?!?/br> 相雪露的面色一下子白了很多,又不時泛過一絲青色。 勸慰……如果那也算作是勸慰的話。 太后的話語勾起了她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回憶,那荒唐,引人沉淪而又可怕的夢境再度絲絲縷縷地飄回她的腦海。 灼熱的男子氣息,不像是夢境,噴吐在她的耳側(cè),繚繞在她的頸項間。 相雪露的脊背忍不住輕輕地顫抖了起來。 如果這當(dāng)真是魂靈有感,入夢而來,他又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擾得她日夜不能安寧。 她自問做王妃的這一年半安分守己,cao持府務(wù),盡職守責(zé),從無半分越矩。 他沒有理由如此折磨她。 除非……相雪露咬唇,慕容昀覺得成婚以后,還未碰過她,便英年早逝,心有不甘,才化作鬼魂糾纏自己。 可這又不是她的錯,分明是他自己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