忱意吃飯的時候司懸并沒有閑著，把剛才那通臨時中斷的電話撥回去。

    他這邊舉著手機，那手不忘摳開餐盒，打算去餐柜里拿碗?？偸墙谒芰虾兄校畾庾屖澄锏目诟写蟠蛘劭?。忱意想攔他，又怕打攪工作，小聲道：“這么麻煩干什么，湊合著吃唄……”

    這話讓他聽見了，放個空碗到她面前，用勺子舀了一點米，他已經(jīng)對廚房的擺設(shè)了如指掌。剛剛打包的菜，路上耽擱時間不多，仍有余溫。雖不是才出鍋的guntang，至少能吃。電話里的人正長篇累牘，大概意思司懸已經(jīng)聽懂，只是口頭說話總會有那么幾句啰嗦，他關(guān)閉麥克風(fēng)回答：“我洗?！?/br>
    忱意就不再客氣。

    等她放下筷子擦嘴，司懸還在聽著，眉頭蹙起。電話里說的是一些她聽不懂的技術(shù)難題，但是大概意思，從司懸的回答里聽出來了。底下的人沒按流程辦事，和乙方負責(zé)人溝通時口徑不一致，引起理解偏差。

    那邊估計也是個上班摸魚的，沒認真核實，和第叁方溝通起來，發(fā)現(xiàn)這也對不上那也答不出來。市場部的事本不該由技術(shù)部負責(zé)，可他們找人來反復(fù)確認，才知道之前商量好的一些事，技術(shù)部門早就提前聲明了短期實現(xiàn)不了，純屬那群不懂行的自吹自擂，惹來麻煩。

    這么大的公司，還能出這種狀況。忱意聽的時候就在想，不知道這些人當初是怎么找到工作的，感覺她去她也行。

    司懸更是對這番cao作無話可說，半晌只有簡短的“嗯”，眸色濃得像沒拋光的黑瑪瑙。既然他說了要洗碗，忱意絕不會客氣，吃完以后把空碗放進水池，從包里拿出商稿繼續(xù)修改。

    下班前，忱意把目前進度拍了幾張照片發(fā)給組長，看看她還能有什么高見，這會掏出手機讀完，翻著白眼冷哼。

    “去你爹的?！彼÷暳R道，拿起橡皮擦掉一些邊角。

    注意力都放在畫作上，司懸結(jié)束通話，扒拉完已經(jīng)變涼的飯菜，收拾進冰箱又洗了碗，她統(tǒng)統(tǒng)沒注意。反應(yīng)過來，是他忽地靠到身邊，脖子上一陣熱氣蕩漾。

    忱意抖了一下，他順勢從她的小腹穿過去胳膊，摟住。

    “讓我靠一會?！彼吐曒p語，多的沒說。

    感覺是被累著了。

    忱意沒有干涉他的動作，繼續(xù)改畫，客廳里只有鉛筆落在紙張的“沙沙”聲。

    一會她停了片刻，伸手戳平板的屏幕，跳過片尾曲切換到下一集，司懸才發(fā)現(xiàn)忱意一邊畫畫一邊在看電視劇。主角是曾經(jīng)風(fēng)靡全國、前些日子略有翻紅的女星，畫面中的男人留著典型的日式花美男發(fā)型，累贅的劉海擋住全部額頭，劇中置景對這個時代來說依舊華麗得過分夸張。

    “你在看什么？”總覺得從畫質(zhì)來看并不像近期播出的電視劇，他問。

    “公主小妹?！背酪庹露鷻C，遞過去，“你要一起看嗎？”

    “算了?！彼麑@種浮夸風(fēng)格的愛情偶像劇興趣不大，只是沒想出來，新劇層出不窮，忱意為什么偏偏要挑這部十幾年前的老片子。

    “你很喜歡這部劇嗎？”

    “還行吧?！背酪獯骰囟鷻C繼續(xù)改稿，她的音量開得不高，看劇的同時不耽誤聽他講話，然后口中念著什么。司懸的目光又落在她的稿件，剛剛畫好的細節(jié)，沒在紙上留下幾秒鐘的痕跡，就被忱意再度擦去。

    她不耐煩地嘖一聲。

    肩頭傳來一些摩擦感：“不是挺好看的？”

    “過不了審，這已經(jīng)是我改的第叁版了?！背酪饣卮?。

    司懸不理解：“看起來沒什么問題?！?/br>
    “我也覺得沒什么問題?！背酪獠荒蜔┑?，“但是組長不喜歡，官大一級壓死人?！?/br>
    忱意的組長非常討厭她在設(shè)計里加上任何年輕人喜歡的視覺元素，覺得那樣不賣座，否決她時最常采用的說辭是“設(shè)計就是設(shè)計，不是你迎合小眾愛好的工具”。

    在她眼里，忱意的設(shè)計都不是出自喜好，而是一種獻媚——她好像在把她當傻子。

    忱意心想，她又不是不懂“小眾”是什么意思，會蠢到放著巨大的市場不理，忍辱負重迎合一小部分人。雖然組長喜歡的款式在市場上依然主流，但忱意其實只想畫點自己喜歡的。可惜審美不合，每次組長看到都會附上“理念大過整體，視覺大過設(shè)計”的評價，然后要她整篇重改。

    可這就是忱意的愛好，改十遍都改不掉。

    忱意看過她欣賞的那幾個設(shè)計師的作品，一開始有些膜拜的打算。

    看完以后，嘖。

    “其實她只是不能接受有越來越多的人不再欣賞這個風(fēng)格罷了?！彼櫰鸨亲?，對司懸抱怨，“我喜歡的，她覺得刺眼，她欣賞的，我覺得俗套。但是她沒說錯，商稿就是商稿，面向大眾的內(nèi)容不應(yīng)該帶上我的個人審美，我應(yīng)該做個沒有感情的畫圖機器。”

    忱意嘆一口氣，戴上耳機，揮舞畫筆繼續(xù)勾勒，拍照，發(fā)送。

    既然她有自己的答案，司懸對此沒有多說什么。

    手機再度震動，還是那件工作烏龍，他站到陽臺邊接聽。這次對面僅僅匯報了后續(xù)解決情況，沒說幾句就結(jié)束，司懸順帶靠著窗戶，處理起手機里的留言。

    天色仍亮，客廳開了一盞落地?zé)簦酪馐掷锬玫倪€是橡皮，估計又有不滿意。

    發(fā)完消息，司懸回到沙發(fā)，剛剛坐下，耳邊傳來她的咬牙切齒：“改改改，畫圖五分鐘改圖兩小時。等我姓皇甫的爺爺接我回家，你們都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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