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一個人的愛慕，等于拒絕能在這個人身上行駛的所有權(quán)利，包括無緣無故找他。

    忱意還是有點道德標(biāo)尺，不會真的把司懸當(dāng)舔狗。所以再接下來一周，他們玩起“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的游戲，而且這個人看起來十分想贏。

    又或許是在她叁番四次的拒絕下幡然悔悟，真的打算徹底放棄，然而忱意也沒時間顧得上司懸。

    投放雜志的作品對設(shè)計要求比網(wǎng)店苛刻很多，忱意的稿子雖然在組長討論會里沒能拿到很高的評價，收到不少修改建議，整日俯首案前。聯(lián)想到那次在會議室，前組長端詳?shù)哪?，忱意條件反射地以為又是她在搗鬼，可是現(xiàn)任組長揉著額頭告訴她，這是大家集中討論出的結(jié)果，希望她理解。

    忱意想明白，前組長還沒有閑到那種地步，矛著勁地要折騰她，況且其他同事不比她好過，部門還從藏品部請了兩個設(shè)計師當(dāng)顧問。

    倒讓設(shè)計部的眾人頗有微詞。

    按照管理，藏品部和設(shè)計部屬于平級，同事之間本無高低之分。忽然一次項目，把她們請來當(dāng)顧問，等于默認(rèn)藏品部比設(shè)計部高級，誰心里都不舒坦。忱意倒還好，只覺得她們挺有意思。平時聊起誰的作品送拍了，誰調(diào)到藏品部了，都是一副羨慕的神情，心里早就把她們看高一眼，可真的被被人戳穿，又開始跳腳不服。

    這些時日她與費雪的聯(lián)絡(luò)愈漸加深，還討到幾份不對外分享的課件和教授指明的推薦課外讀物。

    忱意買回來做參考，從中汲取不少新的設(shè)計靈感。

    再交上修改稿，組長露出驚訝。她知道她改對了，后面將會迎來一段時間的休息，反倒費雪那邊停不下來，她在幫老師和自己準(zhǔn)備下季度的拍品。

    忱意聽后問：“怎么感覺你們送拍跟吃飯一樣簡單?！?/br>
    “嗯，因為我?guī)煆拿T嘛?！辟M雪說，“藝術(shù)這東西還是要靠人脈?！?/br>
    珠寶能夠送拍，靠的不僅僅是設(shè)計，材料是第一敲門磚。然而能夠商業(yè)開采的上好料子都在行業(yè)頂尖的那批人手里，其中包括費雪的老師。再加上他與拍賣會多年的人脈，送拍對于費雪而言像流水線工廠一樣簡單，難的只是在審稿。

    能夠讓這位大師說“過關(guān)”，沒有那么容易。

    “而且我的老師不是那種暴躁型的，是溫柔一刀型?！辟M雪說。他從來不會像大家幻想的那種大師一樣，罵罵咧咧地撕壞她的稿子，只是會默默收下不予置評，過了兩天費雪發(fā)現(xiàn)被拿去墊桌角。

    以前她還會問，后來覺得自取其辱，不問了。

    老師總會慢條斯理地對她說：“我以為你遞來的東西就是這個用處?！?/br>
    然后那種毫不意外也毫不失望的表情看著她，就像看任何毫無天賦的普通人一樣。

    最誅心的并非令人失望，而是你做盡一切努力后，才發(fā)現(xiàn)別人一直對你毫無指望。

    忱意聽后心有余悸：“那還是挺考驗承受能力的。”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嘛?！辟M雪說，“我下一件作品就是個皇冠?！?/br>
    這也是藏品設(shè)計的好處，既然收藏價值大于使用價值，有時便不太需要考慮其日常佩戴的實用性。像皇冠、腰鏈、擺件甚至水晶鞋，都可以拍出不菲的價格。不像忱意，一個耳墜還要放到稱上衡量佩戴的舒適度，寧愿壓低材料檔次，也要兼顧保養(yǎng)的簡便。

    解決工作室的任務(wù)，忱意又結(jié)了一單客戶定制。

    將成品親手送上門，對方盛情邀請忱意留下吃飯，她還是能避免飯局就避免，借口還要回去改稿，婉言謝絕?？蛻舻淖∷嚯x司懸公司的大樓不遠(yuǎn)，去地跌站的必經(jīng)之路。叁伏天結(jié)束，溫度有入秋的趨勢，天也暗得比夏至早了。

    抬頭望見大樓燈火通明，忱意在原地駐足。不知道司懸在干什么，是哪層樓，亮了多久的燈。

    等到發(fā)現(xiàn)周圍人都繞開她繼續(xù)前進，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停留。

    “……怎么回事?！彼吐暵裨棺约海坝植簧先?，看什么看?！?/br>
    她轉(zhuǎn)身要走，卻看見司懸身旁跟著兩個人，站到玻璃窗邊的前臺。那里堆滿五顏六色的外賣包裝，他們是下樓來拿夜宵的。

    還以為不會被發(fā)現(xiàn)，忱意低頭，等待途中隨意往窗外瞥兩眼，司懸意外發(fā)現(xiàn)一個熟悉的影子。第一次以為眼花，再看一次只是對方的背影，他卻越發(fā)肯定。

    “你們拿，我有點事?！彼緫覈诟老聦?，抬腳追出去。

    旋轉(zhuǎn)門出來一個人的時刻，忱意就意識到司懸發(fā)現(xiàn)自己了。她加快步伐，悶頭繼續(xù)往前趕?？墒侵逼饋恚恢涝趺醋呗范假M勁，一雙鞋從沒有那么磨過。

    司懸的速度很快，在他追上來拍自己肩膀之前，忱意看到旁邊的長凳，一屁股坐下，躲開他的觸碰。

    從眼前倏地消失了。

    司懸偏頭，見她嘟著，坐在那里。

    忽然就安心下來，他慢慢走到忱意跟前，沒問她為何出現(xiàn)，說：“我穿的西裝，不太方便蹲下?！?/br>
    “蹲下干嘛？”忱意沒好氣地垂頭，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發(fā)什么脾氣，莫名其妙又無法制止。

    “不蹲下怎么哄你?！彼緫艺f，“這段時間工作忙得飯都吃不了幾口，住在公司兩周沒回家了，顧不上跟你說，讓你心里不舒服了?！?/br>
    忱意覺得他過分自信：“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又是你欲擒故縱的小把戲，玩膩了都?！?/br>
    “那你還上鉤。”司懸笑道，竟然會在他的公司大樓前駐足。

    被揭穿的忱意捏緊包站起來，拍掉屁股和腿上的灰，氣急敗壞：“誰上鉤，我回去了，再見?！?/br>
    她氣勢洶洶地繼續(xù)往通向地鐵口的商場走，臨進門，又忍不住往剛才的長凳那看。

    司懸還站在原地目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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