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呼喚，阮喃驚得回頭，是大哥將敘。

    大哥為了今天能早點(diǎn)兒來，提前結(jié)束了今天的工作。

    “將敘哥哥?！比钹男泥弁ㄒ宦暵浠卦唬ⅠR轉(zhuǎn)身站好，掩飾剛才的失神。

    “怎么了？怎么失魂落魄的，別緊張?！贝蟾缧θ轀睾?，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就像從前一樣。

    阮喃搖了搖頭，她不是緊張，她不過是又沉溺于虛幻的夢境中了，還是和從前一樣，天真又愚蠢。

    怎么可能會是他，想來又是在做夢。

    走之前又看向剛才背影出現(xiàn)的地方，這樣的經(jīng)歷不止一回，自從他離開后，阮喃經(jīng)常會看見熟悉的背影，在學(xué)校，在必經(jīng)的街道，可是回回都追不上。

    此刻，她未免覺得自己多情的性子實(shí)在可笑。

    ·

    將厭離開的那五年，足以將一個少女原本真摯的感情攪弄的天翻地覆。

    阮喃對將厭的態(tài)度很復(fù)雜，年少相識，有過最熱烈的期許和依賴，也有過被傷害的心驚與心寒，這份感情越是真摯，到后面破碎起來也就越驚心動魄。

    沒有將厭的五年，阮喃一直都有努力生活。

    第21章 kiss21

    在小型車遍地的城市街道, 一輛4x4大動力的越野車總是能吸引很多目光。

    將厭開的是jeep牧馬人，通體黑色，車身很大, 車頂寬方。四個巨大的輪胎牢牢抓住地表, 車子底盤很高、視野開闊，這么多年下來他早已習(xí)慣開這種車。

    阮喃說完那句他們應(yīng)該避嫌之后，一路上兩個人再也沒說過話。

    將厭的臉色并不好，下顎微微繃著, 眉心自阮喃上車后就沒舒展開過, 只要一想起剛才她主動挽住別人臂彎的畫面, 眉心皺起的壑就會更深幾分，看得出來他十分介意阮喃交了男朋友這件事。

    車內(nèi)氣氛冰雪, 阮喃始終將頭側(cè)靠著座椅, 唇抿著，視線看向車窗外。雙臂牢牢抱在胸下, 雙腿緊緊并攏，形成一種自我保護(hù)的狀態(tài)。

    她剛才氣急之下用腳踢了車身, 穿著帆布鞋的腳尖此刻還有些疼。

    從前她和將厭經(jīng)常坐同一輛車上下學(xué)，關(guān)系親密無間, 沒想到如今卻疏遠(yuǎn)至此。

    不知道是不是就連老天爺都有些看不下去, 一路上頻頻紅燈。

    車子儀表盤的底燈一圈常亮, 檔位箭頭上下滑動，街上喇叭聲時常尖銳，堵車的過程中將厭接了一通電話。

    “說。”

    他語氣稍沉, 側(cè)臉輪廓硬朗, 線條流暢優(yōu)越, 在部隊(duì)那么些年體格養(yǎng)的加倍健碩。

    從前年少時俊美惑人的五官如今在歲月沉淀下變得越發(fā)獨(dú)到, 即便是勾唇挑眉的動作都叫他做的風(fēng)情萬種。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么，將厭的指尖在方向盤上輕點(diǎn)，接著淡淡撂下句：“知道了，忙完就回去?！?/br>
    那邊又絮叨了幾句，電話很快就掛斷了。

    阮喃依舊偏著腦袋，咬唇，當(dāng)做什么都沒有聽見。整個人縮得更厲害，像一只渾身豎滿尖刺的小刺猬。

    -

    車明顯是朝著位于衢山的家開去，同樣的路途再走一遍，無論是心境還是周圍的建筑在歲月流逝間早已大改。

    從前在半山腰有一個小型的纜車站，白色的纜繩，紅頂黃身的纜車艙，坐一次要50元。路邊本來還有通向盤山公路的復(fù)古bus站，然而在城市一步步的規(guī)劃之下，這些建筑早已拆除。原先寸土寸金的地段也經(jīng)過開發(fā)，現(xiàn)在的衢山已經(jīng)被劃分為新區(qū)。

    物是人非這個詞阮喃從前不懂，直到現(xiàn)在明晃晃的發(fā)生在她自己身上才明白有多深刻。

    從前她喜歡的人和事物，在如今看來變得十分遙遠(yuǎn)，就像是笑話。

    將厭不慣著她的小性子，從前不慣著，現(xiàn)在也不慣著，她要跟他鬧情緒，鬧冷暴力，那就鬧。

    將厭氣的是她不聽話，翅膀硬了，交男朋友的事情也開始瞞著家里。

    要是家里那位歲月靜好，寵她寵到無法無天的大哥知道她居然在談戀愛的事情，也不知道心里會做何感想。畢竟她談戀愛這件事從來沒人和家里說起過，如果她說起過，將厭必定會知道。

    大吉普車一路開回家，二人全程沒有交流。

    法式大別墅前是熟悉的綠地草坪，里面種滿各種漂亮、顏色艷麗的花草。

    草坪上最惹人注目的莫過于一只粉色的秋千，那是十八歲的將厭親手幫十六歲的阮喃扎的，那時候的歡聲笑語現(xiàn)在想來依舊無比眷戀。

    即便秋千多年沒有使用過，飽經(jīng)風(fēng)霜，整體看上去也依舊結(jié)實(shí)干凈，秋千四周的花草也明顯有人定期修剪。

    可阮喃注意的注意力全在車庫，她發(fā)現(xiàn)車庫內(nèi)并沒有將爺爺用的專車。

    阮喃意識到什么，爺爺根本就沒回來，他是利用爺爺將她騙回來。

    她忽然看向?qū)挘骸膀_我。”她上下牙床相抵，語氣中是更加疏離的抗拒感。

    雙眼漆黑得似琉璃黑曜石，里面聚著朦朧不清的水霧。

    說完阮喃憤然別過臉，用力打開車門，頭也不回地下車往家里走去。

    背影洶洶，差點(diǎn)還摔了一跤。

    然而憑借身高和速度的優(yōu)勢，將厭輕松就從后面追上她，阮喃微不足道的抵抗在他掌心瞬間化為烏有。

    “鬧什么？”將厭身材高大，阮喃在他身前像一只孱弱柔軟的小白兔，沒有絲毫攻擊性，他皺眉，語氣隱隱不悅，耐著性子：“你跟我這鬧什么？”

    見她垂著腦袋，一聲不吭，將厭的眉頭皺得更甚，下巴微抬：“說話?！蓖钢鴑ongnong的控制感，一如多年前。

    這是將厭離開家的第五年。

    五年的時間足以改變很多，無論是外貌還是氣質(zhì)，但也有很多特質(zhì)是根深蒂固的。

    將厭還是那個將厭，就比如他說話的習(xí)慣還有情態(tài)。

    “你騙我。”阮喃說，忽然抬頭直視他的眼睛，剛才她在車?yán)餄皴Ψ杭t的眼角越發(fā)有變嚴(yán)重的趨勢，“你騙我，爺爺根本沒回來?！彼Z氣在發(fā)顫，明顯就要哭出來。

    見此情景，將厭的心跳漏了半拍，面對刺猬一樣的阮喃，動輒無奈。

    也無法向她表明剛才在簡堂，也就是口口聲聲說是她男朋友的人面前妒忌發(fā)瘋的動機(jī)。

    末了將厭嘆了一口氣，他受不了她哭，耍性子可以，哭不行。

    將厭想將她拉進(jìn)懷里，好好解釋。

    “不哭，行不行？”

    “好好看著哥哥，不許再哭，哥哥知道做的不對。”雖說是在哄，但他語氣生硬。

    阮喃充耳不聞，開始劇烈掙動。

    這種感情實(shí)屬陌生，令阮喃覺得抗拒。

    “不是玩玩而已。”將厭知道她在抗拒什么，又嘆了一口氣。

    [不是玩玩而已]

    然而聞言，阮喃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爆發(fā)。

    “不是？我管你是不是，你為什么要回來？”阮喃紅著眼睛質(zhì)問道，牙床在打顫。

    細(xì)長的胳膊隔著外套袖子被將厭捉住，動不了，她的胸腔由于情緒激動而劇烈發(fā)顫。

    “你是教會我哭教會我笑，教會我視而不見，教會我心狠，從前是我太天真，什么都聽你的，現(xiàn)在我好不容易擺脫掉你了，我想重新開始我的生活了，在沒有你的地方，你為什么又要回來打擾我！”

    阮喃沖他吼叫著說完，趁著將厭不備，發(fā)狠推開了他，緊接扭頭就走。

    她是哭著跑回家的——

    將厭被甩開，站在原地，那一大段的話從她嘴巴里說出來，這么多年的恨意通通都凝聚在其中，昭然若揭。

    將厭被她刺激得不輕，太陽xue生疼。

    那時候?qū)挒榱朔纯辜易宓目刂茮Q然去參軍，入的是最危險的兵種，因?yàn)槿ヂ穬措U，誰也保不齊會發(fā)生什么。再來長期的分別，他不想讓阮喃有所牽掛，于是故意說了嫌隙的話，可是沒想到，這丫頭會恨他至此。

    他做錯了嗎，將厭不止一次的問過自己，可是如果不這樣做，他們那時候都不會徹底狠下心。

    他在高壓的訓(xùn)練下不能分心，阮喃在讀書的時候更不能，所以當(dāng)時說出那些話是能想到的唯一的辦法，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兩個都徹底清醒，這樣家族也不會故意找阮喃麻煩，逼著她離開。

    將厭也知道那樣做不公平，可是面對身后那樣龐大的家族，那樣的施壓，他沒有退路。

    他也想按照自己意愿去生活，想擺脫家族的掣肘，想光明正大去喜歡一個人，過想要的生活，然而想要實(shí)現(xiàn)這些，在當(dāng)時就只能選擇一條和阮喃背道而馳的路。

    他又何嘗不想繼續(xù)讀書，和阮喃一起考最好的學(xué)府？可是身在鐘鳴鼎食的家族，做很多事都身不由己，擁有的越多，背負(fù)的也越多，同樣也更不自由。

    阮喃哭著跑回家時，嚇壞了掃地的傭人姆姆。

    徐媽驚了，頓時放下手中的掃帚，急忙追過去問：“我的寶貝小姐喲，這是怎么了？”

    阮喃迅速用手背擦掉眼淚，強(qiáng)作鎮(zhèn)定的說：“我沒事?！?/br>
    因?yàn)椴幌朐倜鎸挘钹杩诨氐搅朔块g。

    等到將厭步入家門時，所有人都愣住了。

    “二爺，二爺回來了！”有人后知后覺，大聲說。

    將厭這一趟回來的突然，以至于家里所有人都亂了陣腳。

    ·

    將厭不在的那五年，阮喃變得更加依賴大哥。她內(nèi)心原本屬于將厭的那份情感被撕碎后，轉(zhuǎn)而將濃烈的情感悉數(shù)寄托在了大哥身上。

    每逢假日將敘就帶她出國游玩，那時候在國外見識的那些風(fēng)土人情也越發(fā)堅(jiān)定了她以后想當(dāng)一名翻譯官的心愿。

    阮喃從前小的時候性格內(nèi)向、抑郁、不愛說話，整個人很悶，而今卻希望成為一個能夠?qū)⒄Z言互通的中間人。

    她想譯出有溫度有感情的語言來加固交流雙方的關(guān)系，即便是最最難磕的醫(yī)學(xué)領(lǐng)域，她也同樣不遺余力。

    前年阮喃幫助系里翻譯了一批國外的醫(yī)藥學(xué)書籍，書籍定稿印刷出來時譯者的名字里排頭的就是她。

    其實(shí)早在十幾歲的時候，大哥在她高二高三時就帶她參加過很多外企生意場上的交流會，或大或小，那時候阮喃和他影形不離，甚至有時候出差都會帶著。他會讓阮喃上臺發(fā)言鍛煉膽識，坐在臺下的時候阮喃就嘗試翻譯，那段時間阮喃充實(shí)忙碌到就連生病掛水都不忘在鍵盤上敲打。

    雖然前期這些資源都是大哥疼她給的，但她也從不恃寵而驕，相反會用實(shí)力證明自己。后續(xù)進(jìn)入青大也是，年年拿全額的國獎，校獎。

    ...

    這些事情，將厭其實(shí)都知道，他一直都在暗中關(guān)注阮喃成長的點(diǎn)滴，雖然明知道這樣會給自己造成困擾，但總也忍不住。

    不過他離開家五年的真相，家里還是有很多傭人不知道實(shí)情，傭人們于是又主動向?qū)捳f了不少關(guān)于阮喃這幾年的情況，畢竟從前算是看著他們兄妹倆一起長大的，這份情感很濃厚。

    ·

    阮喃一晚上都悶在房間沒有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