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頁
胤禛過年忙得不可開交,蘇培每天也必須跟著忙。下雪天在外奔波還是小事,他最怕的就是,去給永和宮送孝敬。 德妃不會為難下人奴才,頂多就是陰陽怪氣幾句。但是蘇培回府之后,必須向胤禛回話。 如實回答的話,胤禛聽了肯定會生悶氣。遮遮掩掩的話,胤禛又不笨,他會被認為是欺上。 說話藝術(shù)是門高深學問,蘇培尚只能勉強混個及格。他也不明白,胤禛明知道德妃的態(tài)度,為何非得要自找罪受追根究底。 雪接連下了一天,地上積了厚厚一層,到處銀裝素裹,夕陽的余暉下,雪白被紅光覆蓋住,恢弘中,又透著無盡的荒涼。 蘇培下了馬車,望著廊檐下垂下來的冰凌,晶瑩閃爍,他袖著手,頭皮都發(fā)緊。 雙腿像是被凍住了般,一動不動立在那里。心中嘆息了一萬次,想著反正遲早逃不過,還是邁著沉重的步伐往書房挪去。 胤禛難得空閑一天,正坐在書案后面看書。蘇培上前請了安,他抬起眼皮問道:“回來了?宮里一切可好?” 蘇培耷拉著腦袋,斟酌著回答道:“爺,德主子一切都好,說是天氣寒冷,讓爺也好生保重?!?/br> “哦?”胤禛翻了一頁書,神色微頓,問道:“就這些?” 蘇培一咬牙,干脆老實回答道:“德主子在忙,差吳嬤嬤將佛經(jīng)收了起來。奴才不敢打擾,隨后請辭告退,德主子只說了這么幾句話。” 胤禛放下了書,臉上帶著冷意,譏諷地說道:“十四在宮里?” 蘇培答是,“十三爺也在?!?/br> 胤禛的臉,徹底冰冷,眼神如一把刀,直直刺向蘇培。 屋里溫暖如春,蘇培穿著全身的皮裘,進屋后本來全身冒著熱意,此刻像只穿著單衣在冰天雪地里,冷得全身都哆嗦。 他能理解胤禛,在永和宮,看到德妃對十四阿哥寵愛有加也就算了,對十三阿哥也和顏悅色,比對胤禛這個親生兒子還要好上數(shù)倍。 胤禛親手抄的佛經(jīng),德妃只輕描淡寫瞄了一眼,便讓伺候的宮女收下了。 蘇培先前回答德妃對胤禛的關(guān)心,也是他編出來的。 同時,蘇培又委屈得很。 母子倆關(guān)系不好,為難他這個奴才,也沒有什么鳥用??! 胤禛手緊緊拽在一起,半晌后,松開手,平靜地說道:“我知道了。拿大氅來,我去看看弘昀?!?/br> 天氣冷,弘昀著了涼,胤禛每天不管再忙,都要去看他一次。 蘇培長長舒了口氣,忙去拿了大氅前來,伺候胤禛穿上,跟在他身后往弘昀的院子走去。 徐阿水現(xiàn)在機靈得很,不用蘇培招呼,也屁顛屁顛跟在了身后。 蘇培望著胤禛的背影,他脊背挺得筆直,大步走在青石地面上,雪堆在路兩旁,大氅微微鼓起,隨著他的腳步翻飛,猶如走在了黑白道上的復仇俠客。 蘇培猜想,胤禛因為與德妃的母子關(guān)系不親近,現(xiàn)在與兒女們相處得多了些,希望與他們,不再如與德妃那般,心生隔閡。 長平如愿以償?shù)搅撕腙赖脑鹤铀藕?,蘇培見他恭敬地守在門口,遠遠地請了安,將胤禛恭迎進屋內(nèi)。 蘇培走在胤禛后面,面色尋常,對著長平敷衍地抱拳,面帶微笑頷首致意。 變了心的孫子,就是一個死人。____來自四貝勒府首席總管蘇培的俳句。 徐阿水眼珠子咕嚕嚕轉(zhuǎn)得飛快,悄悄朝長平碎了口,然后看向蘇培站隊表忠心。 蘇培目不斜視,神色淡然走進屋,徐阿水吸了吸鼻子,老老實實不再作怪。 弘昀只是流清鼻涕,吃了幾天藥已經(jīng)好得七七八八,在奶嬤嬤的教導下,上前給胤禛請了安。 胤禛面帶微笑,招呼弘昀到跟前,握著他的小胖手,說道:“手倒是暖和,只外面冷得很,可不要跑出去玩耍,一冷一熱,仔細著又會生病?!?/br> 弘昀聽得似懂非懂,睜著眼睛望著胤禛,神色略帶緊張,奶聲奶氣答了聲好。 胤禛看得發(fā)笑,摸了摸他的腦袋,說道:“可有好生吃藥?” 小孩子都不喜歡吃苦藥,弘昀聽到胤禛一問,更加緊張起來,轉(zhuǎn)頭看向奶嬤嬤求救。 奶嬤嬤還沒有回答,長平上前一步,搶著細細答了:“爺,弘昀阿哥聽話得很,照著太醫(yī)的吩咐,每次都把藥吃得一滴不剩?!?/br> 除了吃藥,長平還將弘昀每天吃了幾碗飯,幾塊奶餑餑,甚至拉了幾次大便,幾次小便,大小便的顏色形狀,都事無巨細一一道來。 蘇培立在胤禛身后,聽得直想作嘔。胤禛卻聽得很認真,掀起眼皮看了長平一眼,說道:“你伺候得倒好,去蘇培盛那里領(lǐng)賞吧?!?/br> 長平神色一喜,忙跪下來磕了個重重的頭謝恩。 蘇培心中冷笑,胤禛賞奴才,除了他特別強調(diào)之外,一律都是二兩銀子。 狗叛徒,也不怕因為二兩銀子,得了腦震蕩! 徐阿水瞧著長平喜上眉梢的樣子,暗自撇了撇嘴,蘇培余光瞄見,頓了下,不動聲色收回了視線。 府里對賭徒們立了新規(guī)矩,又打過板子收拾之后,賭徒們倒老實,只敢小賭怡情。 徐阿水賭癮大,賭術(shù)卻菜得很,賭運也背,不管大小,他都是輸。 輸多了,他照樣窮得叮當響,對銀子就眼饞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