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以至于當(dāng)她的魂靈看見謝依服毒殉情時,她的腦中只有四個字,不可置信。 如果不是最后謝依拖著毒發(fā)劇痛的身體爬進(jìn)了她的棺槨,再也不掩飾眼中泄露出來的繾綣深情,她甚至不會往男女之情的方向想,而只是會感念他為奴忠誠。 謝依對她的情,藏得太深。 可不管如何,謝依卻是她上輩子唯一真心待她的人,殉情這般濃烈的感情,蘇慕至今回想起來,都覺得心口上仿佛被燙了一下。 蘇慕攥緊了手里的蜜子糖袋,推開了門。 本以為會看見謝依熟悉的笑容,可她看見的卻是院子內(nèi)一對熟悉的主仆。 顏主君居高坐在主位之上,旁邊立著貼身侍從,也是顏主君最得力的爪牙,凌華。 而她的謝依,規(guī)規(guī)矩矩的跪在顏主君的腳下,單薄的脊背壓了下去。 “蘇慕,你可算回來了?!鳖佒骶壑袔е鴾睾偷臏\笑,眼角笑紋堆積。 凌華也沖著蘇慕恭恭敬敬的行禮。 蘇慕視而不見,直接當(dāng)著兩人的面將謝依從地上提了起來,手里的蜜子糖塞在他的手里。 看著被塞進(jìn)自己手里顆顆圓滾發(fā)出清脆碰撞聲的蜜子糖,謝依神情詫異。 今天一早,蘇慕前腳出門,這個老男人后腳就帶人進(jìn)來了。 二話不說便將他摁在地上跪下,美名其曰,站規(guī)矩。 ‘站規(guī)矩’這次,謝依熟得很,李秀才夫郎就常常用這個詞罰他。 在蘇慕回來之前,他已經(jīng)在地上跪了一個時辰了,直到蘇慕回來。 他抬起眸,看向蘇慕。 她的笑容中帶著春夏江水溶溶漾漾的暖意,剎那間,驅(qū)散了他在陰冷潮濕的地面上跪了一個時辰的寒冷,甚至還有些灼熱。 “回屋去,以后你誰也不用跪?!碧K慕帶著他進(jìn)屋,讓他坐在床上休息。 謝依聽不聽得懂沒關(guān)系,重要的是說給顏主君聽。 蘇慕已經(jīng)和顏霽月和離,蘇慕和顏家也沒有任何關(guān)系。 大清早的,跑到她的家里來,罰她的人,臉也太大了些。 但似乎謝依聽懂了這句話,深綠的眼眸剎那間像被風(fēng)蕩了一下,眼底涌動。 即便看了謝依這雙綠眸十年,如今蘇慕還是不得不感嘆一句,真美啊。 “好好休息吧?!彼⑿χ?,合上了門。 合上門的一剎那,蘇慕眼底的笑意收斂:“主君今日找我來有什么事嗎?” 顏主君將剛才的一幕都看在眼里,蘇慕跟那異族男子之間一定有曖昧關(guān)系,說不定她就是為了這個人,才一心和離。 顏主君心里有氣,一介孤女,當(dāng)年要不是他去道觀上香回來遇見,她早就已經(jīng)被凍死了。 他本來是不想管蘇慕死活的,但道觀的小女冠說,他一生冷漠算計(jì),須積德行善才能善終,這才將蘇慕帶回了顏家。 做贅妻雖然丟面子,但她一介孤女,能攀上顏家是她幾世修來的福氣,沒想到她這么不知好歹,才入贅半個月就和離了,害得他之前打的算盤全盤落空。 顏主君氣歸氣,但心里清楚,眼下必須要穩(wěn)住蘇慕,決不能讓她將和離這件事宣揚(yáng)出去。 他笑了笑,語氣謙和:“聽說你之前和霽月鬧了矛盾,這孩子,就是脾氣差,你們夫妻之間有什么——” “主君應(yīng)該知道,我和顏少爺已不是夫妻,和離書我們也已經(jīng)簽好了?!碧K慕一眼就看透了顏主君心里打的什么算盤,冷淡的說道。 “瞧瞧,你們年輕人做事就是沖動,婚姻可不是兒戲,怎能說和離就和離。”顏主君面不改色,但手中的佛珠已經(jīng)被指甲扣得都是印子。 蘇慕心中冷笑,顏主君在外頭裝的名聲極好,也是首屈一指的善人。可一個人既信道家,又信佛門,說到底不過是為了滿足自己私欲的工具,并不是什么一心向善的虔誠信徒, “主君怎知我和顏霽月和離是沖動?這段婚姻是否和睦只有我們自己清楚,如今快刀斬亂麻不是正好?” “你——”眼看自己勸和的說法說不動蘇慕,顏主君給凌華使了個眼色。 凌華收到信號,撲通一聲在蘇慕面前跪了下去,拉著她的裙裾:“少夫人,你不可如此狠心吶,男子和離之后要承受多少非議您是知道的,您難道就忍心看著少爺被人戳脊梁骨罵嗎?” 蘇慕不為所動的抽回自己的裙裾說道:“別說的我好想狠心似的,你們也不必勸我,和離這件事顏霽月可比我還要積極。” 凌華偷偷與顏主君對視一眼,確定蘇慕是狠了心之后,凌華咬著牙說道:“少夫人可以用夫妻不和的借口狠下心來拋棄少爺,可您難道就忘了當(dāng)年您落魄時,主君對您的大恩大德了嗎?若沒有主君,您——” “凌華,好了,別再說了?!鳖佒骶D(zhuǎn)動著佛珠,眼中有悲痛和隱忍。 凌華偏不閉嘴,大聲說道:“隆冬三月,天寒徹骨,如果當(dāng)初沒有主君,少夫人您哪會像現(xiàn)在這樣活蹦亂跳的樣子,可您去恩將仇報(bào)?!?/br> “凌華?!鳖佒骶车?。 凌華眸中帶淚,眼中憤憤不平:“主君奴只是替您覺得委屈,如今憋在心里的話終于說出來了,奴心里暢快了,您要打要罰奴都沒有怨言?!?/br> 蘇慕不緊不慢的喝著茶。 上輩子自己真實(shí)閱歷太少,怎么就沒看出來這是一出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