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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萱大喜過望:我就在去培海的路上,半小時內(nèi)準到! 車子在馬路上飛速行進,很快就進入培海。又過了二十來分鐘,燈火通明的多倫碼頭已經(jīng)遙遙在望。 文萱的心飛揚起來,所有的痛苦和煩惱都被拋諸腦后,她和她的小冬,正在飛快駛?cè)胨齻兊男律睢?/br> 她扭頭看小冬,臉上逐漸有了笑意:小冬,我們馬上要自由了。 小冬不懂母親的心情,但看到她朝自己笑,便也向母親回以甜甜的一笑,母女倆之前的恩怨也在這相互一笑中消散殆盡。 而對文萱來說,小冬此時的笑容,只有最純潔善良的天使才能擁有,讓她此生難忘。 車子在風雨街第二個十字路口右轉(zhuǎn),隨后拐入一條上坡道,按照事前的打探,文萱知道這是一條通往多倫碼頭的偏僻小道。 老張跟她約好在這條路的盡頭見面。 上坡道行駛了一段后很快便是下坡,路燈變得稀疏,直至徹底消失,路面年久失修,坑坑洼洼,文萱不得不打開大燈,小心行駛。 老張再次來電,文萱趕緊放慢車速,騰出手來接聽:老張,我馬上就要到了,你人在那兒嗎? 汪小姐。老張的語氣忽然變得深沉,我考慮過了,你人不錯,我不該騙你。 你什么意思?文萱皺眉,此刻的她已如驚弓之鳥,任何一點變故都可能導致她崩潰。 實話跟你說,船本來就是今天開,但有人要我給你放假消息把你拖住,所以 文萱猛地踩下剎車,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口。 老張繼續(xù)道:剛才也是有人要我答應你今晚走,目的就是把你引過來我不在多倫碼頭,今晚船是不可能開了,因為碼頭那邊全是警察。 老張還在說話,但文萱已經(jīng)聽不見了。 她閉起眼睛,當所有希望都落空,她感到的不是憤怒或者惶恐,居然是徹底的放松。 或許,她終于可以解脫了。 然而,死到臨頭,她還是忍不住要探究真相,盡管這不是個難猜的答案。 老張還在說著什么,文萱打斷他:是誰讓你這么干的? 這個我真的不清楚,對方也是找了中間人跟我們講話,大家說定不妨礙到各自生意才汪小姐,我看你還是先想辦法躲一躲,等過了這陣風頭再說吧,如果到時你還想出境,你還可以來找我,我不加你錢 文萱笑了笑,想不到貪婪如狼的蛇頭也有仁慈的時刻。 謝謝,我想我已經(jīng)用不上了。 不等老張再說話,文萱已經(jīng)收線。她把目光盡量放遠,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之中,她依稀感覺到確有人影蟄伏其間。 身旁的小冬也覺察到不同尋常的氣息,不安地輕喚:mama 文萱扭過頭去,深情凝視女兒,眸中有歉然和不舍,更多的是無法盡責的酸楚:小冬,等你長大了,會不會有一天恨mama? 小冬奮力搖頭。 文萱嫣然一笑,松開保險帶,推門下車,很快繞過車頭轉(zhuǎn)至小冬那一面的門邊。她拉開門,把小冬抱下車。 mama小冬又是一聲忐忑的呼喚,雙手牢牢鉤緊母親的脖子不肯松開。 文萱忍著淚,用力回抱女兒,在微弱的光線中摸索著走到路旁的一小片白樺林,這才把小冬放了下來。 小冬,對不起,mama累了,不能再跟你一起走下去了。眼淚如斷線的珠子,無聲墜落,mama只能陪你到這兒了。小冬要乖,不管發(fā)生了什么,站在這兒不要動會有人來帶你離開的。 mama,別走,別離開小冬!小冬眼淚汪汪地向她伸著手。 文萱心碎欲裂,可她無法忍受接下來那一長串孤獨冰冷的歲月,不想在希望和失望的交疊中走完她應該承擔的時光。 如果她們母女注定要分離,不如就在這兒,在此刻,由她自己做主。 她把還在胸腔里奔涌的悲哀努力吞咽回去,給小冬展示出最后一個動人的微笑:乖孩子,閉上眼睛,mama跟你玩捉迷藏的游戲好不好? 敏感的小冬已經(jīng)感到母親要遠離自己的危險,拼命揪著文萱的衣服不放手:不要,mama!你別走!mama! 文萱替女兒抹凈臉上的淚痕:mama就走開一小會兒,等做完這個游戲,小冬和mama就又能見面了。 孩子畢竟是孩子,尤其當見到母親臉上掛著的輕松笑顏時。 真的嗎?小冬半信半疑。 嗯!文萱用力點頭。 小冬環(huán)顧四周漆黑的一片,怯怯地說:可是我怕! 所以你得把眼睛閉上,還記不記得mama教給你的那首歌?你把歌唱完了,mama就回來了。 小冬聽話地閉上眼睛,果然細聲細氣唱起歌來:月兒彎彎爬上天,我和mama坐窗前,mama教我折紙船,紙船飄啊飄,心兒搖呀搖 在女兒輕柔的歌聲中,文萱站起來,飛速向后跑,重又鉆進車內(nèi)。 她打開大燈,加足油門朝前方的黑暗中沖去。耳邊恍惚還能聽見女兒的歌聲,這歌聲伴隨著她,讓她既心安又心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