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音未落，只聽頭頂傳來一陣嗡鳴聲，帶著熱度的氣流從吸血鬼手中的噴筒里噴出，將她一頭金發(fā)吹得迎風(fēng)亂舞。

    “說話小心些，當(dāng)心風(fēng)大閃了舌頭?！比R昂扒拉著她的腦袋，有些刻意地拿著吹風(fēng)對著她一頓猛吹。等那些潮濕的金發(fā)重新變得蓬松，剪下來的細(xì)小碎發(fā)也從她頭上身上被吹了個干凈。

    “完美?！蔽頋M意地看著剪出來的新發(fā)型，在心中感嘆著自己真是天才，“就是臉上還缺點氣色。”說著，他在艾麗西婭反抗之前，翻出粉底盒，用粉餅在她臉上一點點抹了起來。

    艾麗西婭本就容貌妍麗，五官并不需要太多修飾，只是血族的皮膚缺少血色，讓她在靜止時給人感覺更像是一座精美的雕像，美艷絕倫卻少了幾分生氣。再加上那只缺失的眼睛，更是讓這張臉平添了一絲詭異的破敗感。

    萊昂很久沒做過這種事了，有一些手生，但看著粉餅和眉筆像畫畫一樣描繪出心上人的輪廓，倒也別有一番樂趣。

    雖然被他描畫的人似乎并沒有感受到這種樂趣。

    艾麗西婭無所事事地坐在沙發(fā)上，由于不能亂動，窮極無聊下只能細(xì)細(xì)端詳起面前吸血鬼那張臉。

    出于血族對初擁對象的有意篩選，大部分吸血鬼的長相都十分符合人類的審美。萊昂就有著一張宛如黃金時期藝術(shù)家雕琢而出的臉。蒼白的皮膚配上漆黑的短發(fā)，讓他面容輪廓顯得格外的鮮明。再加上那雙鮮亮詭艷的異色瞳仁，如果站在那里不說話，倒算得上是個氣質(zhì)優(yōu)雅貴氣的英俊美男。

    如果不說話的話……

    她看著萊昂拿出一只口紅，搓了搓手，將口紅涂在手指上。待指尖殘存的溫度將口紅的膏體融化，再輕輕點上她的嘴唇，讓那些血一樣的色彩在她的唇上暈開。

    這讓他們的臉湊得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指腹蹭過嘴唇的觸感在過于親密的距離中被無限放大，撓得她心里癢癢的。

    艾麗西婭有些坐不住了，以她對萊昂的了解，就他那點可憐的耐性根本不足以支撐他長時間專注地做一件事情，能在她身上耗這么久，一定在憋什么壞。

    但他的神情又讓她分辨不出他的想法。微帶著笑意的目光不停在她的五官上游走，視線時不時與她在近距離交錯又自然地錯開，捉摸不定又帶著若有似無的撩撥，像是只吃飽喝足的貓在懶洋洋地擺弄著到手的獵物，透著一股漫不經(jīng)心的危險感。

    “那只眼睛，為什么不用？”為了分散注意力，艾麗西婭盯著眼前的異色雙瞳，打破了沉默。她注意到了，萊昂在所有的照片中，都戴著眼罩。

    “誰要用你強塞給我的東西？”吸血鬼抬起眼簾，終于正視了她的視線，“我看到這只眼睛就心煩，如果不是血族身體能無限重生，我早把它挖出來扔掉了?！?/br>
    艾麗西婭皺了皺眉，當(dāng)初她植入他身體的，并不是單純的眼睛，而是她那只眼睛魔力的本源。血族本身并沒有生命，身體的運作全靠魔力來維系。在失去魔力供給后，那個部位的rou體就會枯萎衰敗，沒有任何眼睛能在她那只眼窩中存活，這也是她一百年都沒能找到替代眼睛的原因。

    “你不用那就還我，我還少只眼睛呢?！彼焓肿ハ蛭淼哪?，卻被他一把扣住手腕，按在了身體兩側(cè)。

    萊昂輕松制住了體力不足的金發(fā)女人，俯身將她困在他身體與沙發(fā)間的狹小空間中:“想都不要想，送人的東西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你要不要臉？”

    “我不要臉，我要眼睛?！卑愇鲖I面不改色地直視著他。

    “嘖嘖……”吸血鬼撇著嘴搖了搖頭，雖然知道這個賤女人向來是個什么德性，但無賴得這么坦城還是讓他一時間對她的臉皮嘆為觀止。

    “這會知道后悔了？當(dāng)初那股不顧一切的氣勢去哪了？”他大仇得報，不失時機地譏諷了一句，隨后表情一轉(zhuǎn)，揚起一個神秘兮兮的得意笑容，“就知道你顧頭不顧尾的，幸好我早有準(zhǔn)備。”

    萊昂起身走到墻邊，打開藏在掛畫后面的隱秘保險柜，再回來時，手上多了一個精致的首飾盒子。

    “這是……”艾麗西婭看著吸血鬼將盒子對著她打開，只覺得整個視線都亮了一分。盒子柔軟的內(nèi)襯里，赫然鑲嵌著一只眼珠，晶瑩剔透，在燈光下熠熠生輝。細(xì)看的話，會發(fā)現(xiàn)那并不是真的眼珠，而是一顆眼珠形狀的寶石。

    紅寶石雕刻而成的虹膜，連每一絲褶皺都清晰可見，不同材質(zhì)的石料以驚人的契合度完美結(jié)合在一起，組成眼睛的形狀，看上去栩栩如生。

    “好看嗎？這是人類最頂尖的工匠做出來的，里面還嵌入了監(jiān)視和cao控的法陣，無論從外觀還是功能上，都能替代真正的眼睛?！蔽韼е荒樠Φ谋砬閾P起下巴，“這玩意做出來可不容易，我可是花了大價錢呢。”

    艾麗西婭的視線幾乎粘在了那顆寶石上。她之前倒是沒想過困擾了她一百年的問題居然能被人類的技術(shù)解決。而且平心而論，那只眼睛看上去確實漂亮，還是她最喜的紅寶石。

    想到這里，她抬頭看向黑發(fā)吸血鬼的臉:“給我做的東西，為什么是你眼睛的樣子？”那寶石的顏色，分明和他那只血紅的眼睛一模一樣。

    “誰說就一定是為你做的了？”萊昂直起身，略有些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其實我原本是想，在這只眼睛做好后，就去絕境森林找你。如果你心里還有我，就把這個送給你。如果你真的對我已經(jīng)沒有絲毫情義，就把你的眼睛還給你，我們從此兩清，再也沒有任何瓜葛……”

    他目光幽幽地飄向遠方。當(dāng)初他訂做這只眼睛的時候想得好好的，可拿到成品后卻又后悔了。

    他這些年陸陸續(xù)續(xù)也從絕境森林來的魔族口中聽到過一些艾麗西婭的傳聞，說她美艷、強大、殺伐果斷還風(fēng)流，無數(shù)男人拜倒在她的裙下。她完美適應(yīng)了絕境森林以力量為尊的法則，在那里過得有聲有色，完全沒有一丁點還眷戀過去的樣子。

    他拿著辛苦做出來的眼睛陷入了迷茫，害怕他腆著臉去找她，卻發(fā)現(xiàn)她早已對他毫不在意，連對失去的那只眼睛都不再有半點遺憾，一切都只是他一廂情愿的執(zhí)念。

    他寧愿兩個人慘烈收場也不想那份感情卑微地被踐踏進塵埃里。

    最終，那枚寶石眼睛被他收進了最深處的保險柜里塵封了起來，直到今天才重見天日。

    艾麗西婭沒有注意到他的那些小心思，歪著腦袋沉思著:“照這么說，我豈不是虧大了？”她把盒子往外推了一把，“這個你拿走，把我的眼睛還我，我馬上就跟你一刀兩斷?！?/br>
    “做夢吧你，現(xiàn)在你說什么都晚了?！比R昂一把掐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另一只手惡意地按了按她盛滿jingye的肚子，嘴角浮起一個勝利的邪笑，“你，還有你的眼睛，現(xiàn)在都是我的，你永遠也別想再跟我撇清關(guān)系?！?/br>
    他從盒子里拿出寶石，手中沉甸甸的溫潤觸感摸上去讓人格外安心，像是有什么東西在他心里真正落了地，一切都回歸了原本該在的地方。

    “屬于你的東西就好好拿著，不用客氣?！闭f著，他將那只眼睛徑直塞進艾麗西婭的眼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