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這丫頭，怎么就是我氣他呢，不能是他氣著我了嗎?！?/br>
    菡萏見自家女郎這沒心沒肺地模樣，笑著說：“嘿嘿，您這可就說笑了，他還能氣著您去？只是好不容易把謝郎君給籠絡(luò)了過來，也不枉這些時(shí)日咱們費(fèi)的功夫，怎么好好地女郎又把人給氣著了。我看謝郎君不是個(gè)好相處的性子，這般氣他，萬一又把人給推遠(yuǎn)了怎么辦?！?/br>
    徐晗玉翻過一頁閑書，“這你就不懂了，對(duì)付謝斐這樣的男人，一味地百依百順是沒有用的，乖順的女人他見多了，沒什么新鮮，只有若即若離，讓他看得見卻摸不著，讓他時(shí)刻惦記著，才能鉆進(jìn)他的心里去。”

    菡萏打心里佩服徐晗玉的手段，她跟在女郎身邊算起來也快一年了，自問依然看不透她，如此心機(jī)城府，難怪太子殿下這般信任她。

    “怎么，可是你的主子又來催了？”徐晗玉放下書，似笑非笑望著她。

    菡萏一陣臉熱，自己的心思永遠(yuǎn)瞞不過女郎。

    “太子殿下遣了飛鷹過來，說是暗中輔佐，可是奴婢覺得他應(yīng)該是有些心急了，畢竟這些日子女郎一封書信也未回過，他那邊擔(dān)心也是人之常情，想來絕無不信任女郎的意思?！?/br>
    “他有你這個(gè)眼線在此，還需要我回信嗎？”見菡萏臉色泛白的可憐模樣，徐晗玉也懶得再奚落她，“罷了，你回他吧，一個(gè)月后，讓他派人在泉州渡口接應(yīng)我?！?/br>
    菡萏睜大了眼睛，一個(gè)月后就能完成任務(wù)嗎？只是徐晗玉的決定她不敢質(zhì)疑，連忙應(yīng)了是。

    “對(duì)了，女郎，英國公府又來了一封信，要過目嗎？”

    徐晗玉頓了一會(huì)兒，“嗯，你拿給我吧?！?/br>
    謝斐那邊回了府，一連幾天都沒有杜若的消息，派去的守衛(wèi)只說杜女郎一切如常，該吃吃該喝喝，照舊顧著鋪?zhàn)由?，并無半分憂憤神色。

    謝斐本來擔(dān)心她同自己置氣，傷了自己，沒想到她這樣子根本沒把自己放在心里，心中惱怒，也忍著不去找她。

    剛好盧家的兩位公子從陽城回來，三天兩頭來找他消遣。

    “表哥，你怎么愁眉苦臉的，我見你近些時(shí)日心情不佳呀?！北R寶科和謝斐年紀(jì)相仿，從小一起廝混長大，感情不錯(cuò)，這才敢當(dāng)面調(diào)侃。

    “有嗎。”謝斐冷冷地說。

    還“有嗎？”謝斐這神情就差把我不高興四個(gè)字寫在臉上了，盧寶科拿眼神示意自己大哥，讓他去打探打探。

    盧寶明比這兩個(gè)小子長了四五歲，慣來是個(gè)風(fēng)流的，最近又聽了不少舌根，想來空xue不來風(fēng)，心里便有了點(diǎn)眉目。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盧寶明也不看謝斐，只對(duì)著盧寶科說，“這男子愛慕女子自古以來便是如此，那女子若能有所回音便是‘白日放歌喜欲狂’，若是冷淡呢那便是‘憔悴損，徙倚欲何依’”，你這傻小子，你看你表哥是哪一種呢？”

    這什么跟什么，盧寶科撓撓頭，“哥，你明知道我和表哥最煩這些酸腐詩詞的，有什么話直說便是，彎彎繞繞的，誰聽得懂?！?/br>
    “哼，你表哥這是說我為情所困，自作多情呢?！敝x斐斜了一眼盧寶明，冷冷地說。

    “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待，看來這些時(shí)日，少岐為情頓悟不少啊，文學(xué)造詣如上高樓?？上部少R，小弟呀，以后這大字不識(shí)的繡花枕頭可就只有你了，別再拉上你表兄?！北R寶明打趣道。

    “哥，我聽明白了，你又在罵我。”盧寶科不滿地說。

    盧寶明向來說話便是這種奚落人的風(fēng)格，謝斐懶得和他計(jì)較，只是放下酒杯，喚白谷過來送客。

    “且慢且慢，少岐何必如此呢，你有什么煩惱不妨同為兄說說，帶兵打仗或許我不如你，可是這情情愛愛的事情你真得請(qǐng)教我?！?/br>
    謝斐剛想拒絕，又想起徐晗玉最后那冷淡的模樣，便有些遲疑。

    盧寶明看他神情，試探著說：“難道是襄王有意，神女無心？”

    “自然不是?！敝x斐嗤笑，說得斬釘截鐵。

    從渡口初見開始，她便時(shí)刻留意自己，清水寺后山自己救了她，想來那個(gè)時(shí)候她便對(duì)自己情根深種，后來的鹿鳴宴、寶月樓、直到七夕夜她總算找到機(jī)會(huì)對(duì)自己表明心跡，宋府的事情過后，她看著自己的眼里更是滿滿愛意，怎么可能神女無心？

    “既然不是神女無心，我看襄王也有意的很，那事情便好辦了?！?/br>
    謝斐狐疑地望著他，“好辦的很？你不知道她這個(gè)人性子有些別扭……她、她不愿意嫁給我做小，讓我別再去找她。”

    “哈哈哈，”盧寶明難得見謝斐這吃癟的模樣，心里不禁為那位神女豎起大拇指，“少岐啊少岐，你小子也有今天，我以為你天生就少了一根情愛的弦，沒想到啊沒想到，你竟然是個(gè)情種不成?！?/br>
    “什么意思，表哥，這是哪家的女郎，還敢給你氣受不成？”盧寶科依舊一頭霧水。

    “白谷，送客！”謝斐覺得自己就不該和這兩個(gè)傻子喝酒。

    第14章 醋味

    “別別別，少岐，為兄知道這事情癥結(jié)在哪了，你想想既然這女郎心里所屬是你，嫁給你自然是愿意的，不過是女人天性喜歡拿喬，心里仗著你喜歡使使小性子罷了，你只要順著她不就解決了嗎？”盧寶明給謝斐出主意道。

    “可是我爹是絕不可能同意我娶她為妻的。”這正是謝斐煩躁的點(diǎn)，以杜若的家世，便是自己豁出去求到謝虢面前，也不過是討一頓鞭子，只怕到時(shí)候連江州都待不下去了。

    “欸，誰叫你娶她為妻了，女人慣常喜歡使性子，你若是樣樣都應(yīng)了她，那日子還過不過了？”

    “不是你叫我順著她嗎?！敝x斐瞪他一眼。

    “是要順著她，但不是現(xiàn)在，也不是這般順?biāo)?。她現(xiàn)在呀不過是仗著你喜歡在玩欲擒故縱那一套呢，你且冷上她一段時(shí)日，她自然會(huì)忍不住來找你服軟，到時(shí)候你再順著她哄，送她些合心的首飾珠寶、綾羅綢緞，保管她服服帖帖的?！北R寶明紅粉花叢中什么女人沒見過，早有自己的獨(dú)到心得。

    欲擒故縱，當(dāng)真如此么？

    謝斐也沒個(gè)頭緒，那就暫且如此吧，他仰頭灌了一杯酒，強(qiáng)迫自己別去想那惱人的女郎。

    盧寶科聽這二人講什么情情愛愛的聽得不耐煩，插嘴打斷。

    “表兄，別想什么女人了，要我說女人是這世上最無趣的東西，哪有狩獵來的有意思，我這次趕得這么急回江州，就是不想錯(cuò)過今年的秋獵，往常表兄不是也最熱衷了嗎，我的騎射技術(shù)可長進(jìn)不少，今年可要看看咱們是誰獵的多?！?/br>
    謝斐朗聲一笑，暫時(shí)忘卻煩心事。

    “好，到時(shí)候若你贏了我，我就把我那把雙瑞犀角弓送你。”這雙瑞犀角弓是謝斐當(dāng)年跟隨謝虢打下燕云十三州時(shí)，南楚皇帝欽賜的，千金難買，盧寶科大喜，打定主意要在秋獵那日贏過謝斐。

    仲秋圍獵是江州慣來的傳統(tǒng)，有點(diǎn)面子的世家大族都會(huì)參加，同往常一般，今年的秋獵依然是盧家人主持。

    謝騰前些時(shí)日回了陽城，秋獵當(dāng)日在場(chǎng)的就屬謝斐身份最尊，眾人便隱隱以他為中心。

    一群錦衣華服的公子圍繞在謝斐身旁，你一言我一語搶著奉承這個(gè)不過堪堪十七歲的少年。

    他今日穿了一身絳紅色的窄袖胡服，身披藏青色披風(fēng)。為了方便行動(dòng)，頭發(fā)束得很高，插了一根鑲金玉簪，襯的面色如玉，可眉眼間卻無甚喜色，只一副懶洋洋地模樣，遠(yuǎn)遠(yuǎn)望去，好不威風(fēng)氣派。

    “杜女郎，你在看什么？”盧寶紗正和女郎們?cè)谝慌缘臓I地里點(diǎn)茶，見徐晗玉心不在焉地望著前方，便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

    “喲，原來女郎心思在那邊呀，那可快別侍弄這些東西了，沒得糟蹋了我這上好的普洱。”盧寶紗湊近徐晗玉的耳畔輕聲打趣。

    來之前她已經(jīng)被自家大哥敲打過了，這杜女郎難得能入她那個(gè)閻王表哥的青眼，她可得與人方便，打好這層關(guān)系。

    徐晗玉聞言臉色微紅，將手中的手絹扔到盧寶紗身上，“盧女郎胡說什么，我、我只是隨意看看?！?/br>
    “我懂，那邊人多，杜女郎只是瞧個(gè)熱鬧罷了，好了好了那趕快注水吧，不然這茶膏可就要干了?！?/br>
    徐晗玉忙低頭注水。

    盧寶紗遠(yuǎn)遠(yuǎn)望過去，這么看來，自己那閻王表哥倒真是人模狗樣的，難怪能騙得杜若這種小姑娘的芳心。不過杜若到底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又無父無母，舉止之間實(shí)在有失矜持，之前自己竟然還因著松山先生的名頭高看她一眼，盧寶紗撇撇嘴，心里對(duì)這位杜女郎便存了幾分輕視。

    謝斐一行少年郎縱馬奔馳了一上午，所獲頗豐，盧府帶了手藝精湛的廚子過來，午膳時(shí)分各家在一旁休息的夫人女郎都能分得一份上好的野味。

    謝斐打的的獵物最多，盧寶科不服氣，嚷嚷著下午重新來過，“我覺得評(píng)價(jià)圍獵的技藝，可不能光憑獵物的多寡說了算，如果能獵一些別人獵不到的，那才算有本事呢?！?/br>
    盧寶明好笑地說，“你這傻小子，自己技不如人，還凈扯些歪理，便是下午重新比過，我看也是少岐拔得頭籌，再說了這林子間不就是這些尋常禽獸嗎，莫非你還想獵朵花不成，少岐你可別理他。”

    盧寶科少年心性，被自己親大哥這般瞧不起，氣沖沖地，“什么歪理，我可聽山下的獵戶說了，這林子往深了走，里面住了兩頭大熊，說是毛發(fā)雪白，好看的緊，不過性情狡詐，便是最老道的獵戶都拿它沒辦法，要我說我們就拿這大白熊來比，要是表哥能將這白熊獵回來，我就甘拜下風(fēng)，以后絕不在表哥面前造次?！?/br>
    盧寶明呵斥道，“什么大白熊，你不要命了還拉著少岐一起瘋不成，你們倆下午就在這林子里逛逛，哪也不許去。少岐金尊玉貴的，哪能和你一般?！?/br>
    “哥！”

    “好了！”謝斐方才一直坐在一旁的草垛上，心不在焉地聽著，他將手上的酒囊遞給白谷，“把酒給我打滿。”

    轉(zhuǎn)過身，對(duì)著兩兄弟挑眉一笑，“盧寶科總算說了點(diǎn)有意思的事情，次次打這些鹿啊羊的，我早就不耐煩了，下午就去打熊?！?/br>
    盧寶科大喜，“好好好，我就知道表哥是個(gè)有膽量的?！?/br>
    盧寶明皺眉，還想再勸。

    “好了，就這么定了，別婆婆mama的，我謝斐還怕它一頭畜牲不成。”

    謝斐如此說話，盧寶明便不好再開口，“好吧，隨你們?nèi)ィ贿^打獵是下午的事，現(xiàn)下還有別的事可做，少岐，這大好時(shí)光可別拿來睡大覺了，寶紗聚了好些女郎過來，讓咱們這些做哥哥的教教人家騎射呢?！?/br>
    南楚有胡人血統(tǒng)，貴族女子習(xí)騎射是再正常不過了。少年郎們指點(diǎn)女郎騎射，也是南楚年輕貴族培養(yǎng)感情的常見活動(dòng)，不過謝斐可從來沒有這種閑心。

    “哈哈哈，大哥，你讓表哥去教那些嬌滴滴的女郎，也不怕她們被表哥給嚇哭了?！?/br>
    盧寶明失笑搖頭，自己家這個(gè)弟弟說是傻小子一點(diǎn)也沒冤枉了他。

    好端端地讓自己去教什么騎射，這盧寶明傻了不成？謝斐對(duì)上盧寶明似笑非笑地眼神，正要開口懟他，心里驀然一動(dòng)，一躍而起，往盧寶紗那群女郎圍坐的地方望去，遠(yuǎn)遠(yuǎn)地，果然看見那個(gè)熟悉的身影。

    真是奇怪，明明隔得這般遠(yuǎn)，那群女郎又一個(gè)個(gè)穿的花枝招展，讓人眼花繚亂，可是謝斐還是一眼看到了她。

    盧寶科被謝斐的動(dòng)作嚇了一跳，“表哥，你不會(huì)真想去教那些女郎什么花拳繡腿的騎射吧，還不如睡大覺呢，養(yǎng)精蓄銳，下午才好去獵大熊?！?/br>
    “咳，”謝斐不自然地摸摸鼻子，“獵頭畜牲罷了，也值得小爺養(yǎng)精蓄稅嗎……寶紗好歹是我們meimei，她都開口了總不好拒絕?！?/br>
    盧寶明捂住盧寶科的嘴巴，笑著說，“如此，便麻煩少岐了?！?/br>
    好端端地點(diǎn)茶賞花，突然學(xué)什么騎射，不過是盧寶紗安排的，眾女郎也只敢在肚里腹誹兩句。

    好在來指點(diǎn)的都是江州的青年才俊，女郎們心里有些小九九的，都含羞帶怯，原本十分技藝的只能發(fā)揮個(gè)三四分。

    倒也不顯得徐晗玉有多差了。

    “你手里拿的是弓嗎，我看是毛筆還差不多?！毙礻嫌駠樍艘惶掷锏墓撌?，眼看要砸著自己的腳了，一只修長有力的手臂一撈給她撿了起來。

    “怎么這么不小心。”謝斐好幾日沒見到她，今天驀然一見，心里說不出來的雀躍，有心逗弄她，“莫不是好久未見到我，心里激動(dòng)?！?/br>
    徐晗玉左右環(huán)顧一番，盧寶紗給她安排的這個(gè)位置離眾人有些距離，是以一時(shí)之間也無人注意到謝斐和她在一處。

    “不過是幾日罷了，怎么就好久未見了。”徐晗玉奪過弓箭，重新搭弓。

    她一副冷冰冰的嬌俏模樣，讓謝斐又氣又愛。

    “真是個(gè)狠心的女郎，這么些日子也不來尋我?！彼炙嵊治卣f。

    “謝郎君不是也不曾來尋我嗎？”

    “你這是在怪我沒去找你？”謝斐心里一甜，“我可是聽說你每日里逛街吃茶，賞花尋樂什么也沒耽誤，你那幾間破茶館和胭脂鋪?zhàn)涌墒潜荒憬?jīng)營得有聲有色?！?/br>
    “咦，你聞到?jīng)]有？”徐晗玉皺皺鼻子。

    “什么？”謝斐奇道。

    “好大一股醋味，怎么，少岐每日就凈打聽我做了些什么嗎？”徐晗玉漫不經(jīng)心地笑道。

    “杜若！”謝斐忍不住怒氣，她當(dāng)真是拿捏住自己喜歡她么，敢這般同自己說話。

    正欲發(fā)火，不料徐晗玉又軟了嗓子，“你又要同我生氣么，好不容易見你一面，你就不能好生哄哄我？這些日子你不也是容光煥發(fā)，到處尋歡作樂嗎？怎的我就必須要以淚洗面，日漸憔悴你才高興?！?/br>
    謝斐的怒氣一下子xiele，緩了語氣急忙解釋，“你何曾又見我容光煥發(fā)，尋歡作樂了，我日日在府里等你消息，今日圍獵，也是盧家表兄弟安排了把我硬拽來的，你不知道方才我見你也在此處，這才是我這些日子最欣喜的時(shí)刻。”

    第15章 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