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梨花同年歲 第38節(jié)
第40章 難過 徐晗玉已經(jīng)做好了接受賜婚的準備,英國公府送來的信箋她已經(jīng)許久沒打開了,但是沒想到賜婚的圣旨遲遲沒有下來。 轉(zhuǎn)眼進入寒冬,漫天大雪將萬物染成一塊純白的幕布。 徐晗玉畏冷,成日窩在屋里不愿走動,梨奴也是,都不愿意去花園轉(zhuǎn)悠了,只每日躺在她腳邊睡覺。 秋蟬往炭盆里添了幾塊銀絲碳,又將香爐里的熏香給換了。 “郡主,我瞧你這書頁半天沒翻開了,你在發(fā)什么呆呢?!?/br> 是么,徐晗玉將手上的道德經(jīng)合上,本來就是翻著打發(fā)時間的。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秋蟬有些擔心,“這雪這般大,看來今日菡萏是趕不回來了?!?/br> 話音剛落,窗外就傳來了拍打衣料的聲音,正是菡萏在抖落斗篷上的雪粒,梨奴也被驚醒,一把跳到了茶幾上。 徐晗玉摸了摸梨奴的毛,淺淺笑開,“秋蟬正念叨你呢,可巧你就到了?!?/br> 菡萏也笑起來,“都是這大雪,害秋蟬為我擔心了。” 秋蟬輕輕一跺腳,“我呸,誰擔心了,一走就是大半個月,越來越不著家了,我看你冷死在外面才好哩?!?/br> 嘴上這么說著,卻主動過去把菡萏的斗篷接過,又給她斟了一杯暖手的姜茶。 “情況如何?”徐晗玉待她喝完茶,這才開口。 菡萏把茶杯放下,連著趕了幾日的路,這一杯姜茶下肚方覺渾身暖了起來。 “反賊已經(jīng)被安國將軍給鎮(zhèn)壓了,有些余孽逃脫,不過想來成不了什么氣候,安國將軍正在圍剿殘余。” 徐晗玉點點頭,大約是一個月前,承接初夏太后那場壽宴的突發(fā)大雨的伏筆,北燕的陪都寧州竟然也發(fā)生了叛亂,按理說寧州今年風調(diào)雨順實在是不應(yīng)該,可這場叛亂就是發(fā)生了,理由依然是天降禍兆,反賊口口聲聲說壽宴的大雨、田州的洪災(zāi)都是上天的暗示,所以以順天命為由扯起了大旗,徐晗玉覺得蹊蹺,這才讓菡萏帶人去探個究竟。 “不過這只是面上,”菡萏將郡主囑托她探查的幾個疑點一一匯報,“……婢子也覺得很奇怪,按理說寧州風氣向來淳樸,不該有這么多人響應(yīng)才是,細細查探了才發(fā)現(xiàn),恐怕這是寧州太守在暗中搗鬼,他似乎同反賊頭目有某些私下來往。” “寧州太守顧威?”這下徐晗玉真有些驚訝了,這顧威乃是英國公的親弟,顧家兄妹的親叔叔,素來有勤政愛民的好名聲,怎么會卷入反叛的事情。 不過菡萏敢這么說,想來至少有八成的可能。 說起顧威,徐晗玉心中又浮起另外一個人,雖然事隔經(jīng)年,但是關(guān)于她姨母那些隱秘的往事,她多少還是記著一些。 顧威一生未娶,就是為了她姨母曾經(jīng)的一句戲言。 “那太子的人可有查到什么?” “顧威行事不算隱秘,太子恐怕也查到了一些蛛絲馬跡?!?/br> 寧州叛亂,陛下讓太子協(xié)助安國將軍前去鎮(zhèn)壓,自然也會調(diào)查此事,徐晗玉派菡萏去,也是想要協(xié)助一番太子,不過此事事關(guān)顧家,菡萏還未跟太子說,便先回來稟報郡主。 “你做的對,這件事關(guān)系到顧家,我們就不好插手了,左右叛賊已經(jīng)鎮(zhèn)壓了,就看太子怎么查吧?!?/br> 顧家雖然沒有實權(quán),可是名聲在北燕乃至天下都甚是驚人,尤其在士林之中隱隱有一呼百應(yīng)之氣勢,這不光是顧家百年來的聲譽積累,也有他家這一代優(yōu)秀子弟闖出的名頭。 滿朝誰都不會愿意得罪這樣清貴的世家,以免遭萬人唾罵。 不過若是這百年清譽撕開了一道口子呢? 徐晗玉暫時還看不清這團迷霧,她需要靜靜等待這件事的發(fā)展,再順藤找出布局之人。 過了沒幾日,太子回朝復(fù)命,匯報了鎮(zhèn)壓叛賊的事,卻只字未提顧威。 倒是個癡情的,徐晗玉雖然瞧不上太子的這番做派,可是卻沒有心思去敲打他,因為這幾日宮里另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淳熙帝看見端慧皇后了,不是若有似無的夢境,而是實實在在看到了端慧皇后的虛影。 含章殿里徹夜亮著燭火,據(jù)說都是為了讓皇后娘娘找到與陛下相見的路。 這樣的無稽之談,竟然真實的發(fā)生了。 徐晗玉幾次進宮都未能見到淳熙帝,這些日子只要處理完奏折,他便緊閉含章殿的大門,誰都不許打擾。 元月一日,百官朝賀的日子,徐晗玉早早地便準備進宮,今天她一定要見到淳熙帝,搞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秋蟬將暖手爐遞給徐晗玉,打著傘護著她登上馬車。 “喲,這一大早,郡主是要去哪里???” 徐晗玉聞聲回頭,果然是她那個不成器的爹。 徐客卿空有侯爵的封號,卻沒有官職,今日的百官朝賀,按理他也該去,不過他若不想去,也沒人去揪他的錯處。 “這才大年初一,爹就醉成這樣,看來是不想過個好年了?!睂嵲谑腔奶?,大過年的竟然還出去鬼混。 徐客卿早就習慣了女兒的冷嘲熱諷,雖然他們父女倆都住在這侯府,可是一年里也見不著幾面。 難得今日見著了,徐客卿并不想同她置氣,“都是那群放蕩的,他們非要拉我出去喝酒,我記著呢,今日是大年初一,”他在身上摸了摸,掏出一枚玉錠,再從腰間扯下一個荷包,將荷包里的東西倒出來,再將玉錠塞進荷包里,一并遞給了徐晗玉。 “來,給我兒發(fā)個紅包,祝我兒新的一年平安順遂。” 徐晗玉瞧著他這副模樣,心里嘆口氣,接過荷包,“好了,快回去吧?!鞭D(zhuǎn)身便進了馬車。 百官朝賀,淳熙帝和以往并沒什么不同,依舊是那個威嚴顯赫的王者。 徐晗玉等朝賀儀式一結(jié)束,便在含章殿等著淳熙帝。 “阿玉,你來了?!贝疚醯垩劾镟咧σ?,仿佛昨日才同她話別,而那一巴掌并沒有存在過。 徐晗玉屈身行禮,“姨父?!?/br> 淳熙帝把她扶起來,打量一番,“胖了,哈哈哈??磥碜罱⒂襁^的很滋潤嘛?!?/br> 天天窩在屋里,不是吃就是睡,自然是胖了,但是徐晗玉不想和他扯這些閑篇。 “姨父,我最近聽到一些荒誕的傳聞,想來同姨父求證一下?!?/br> 淳熙帝卻不想談這個,“既然你覺得荒誕,又何必來求證,來,剛好膳房做了幾塊山楂糖糕,你嘗嘗?!?/br> 徐晗玉接過一塊,放進嘴里慢慢嚼著,她眼珠微轉(zhuǎn),開口道,“這糖糕味道比起姨母做的還是差遠了。” “是啊,”淳熙帝也嘗了一口,“這世上有幾人能比的上阿媛心靈手巧,算了,不吃了,讓他們撤下去吧?!?/br> 不對勁,以往提到姨母,淳熙帝總是要怔神一番,可是今日他的神態(tài)并無多少哀慟。 徐晗玉故作傷感地說,“轉(zhuǎn)眼姨母走了好久了,阿玉好想再見她一面?!?/br> 淳熙帝拿眼覷她,“你這鬼丫頭,還是想問我那些傳聞吧。” “姨父,阿玉真的很好奇,這世界難道真有死而復(fù)生一說嗎?” 淳熙帝卻看著她,反問道,“你覺得呢?” 徐晗玉退到正廳前,鄭重行了個禮,“回稟陛下,阿玉認為沒有?!?/br> “你就這么肯定嗎?” “始皇窮盡后半生都在搜尋長生之法,卻一無所獲,倘若這世間真有死而復(fù)生一說,那當初大秦便不會二世而亡了?!?/br> 淳熙帝便不說話了,久久,他緩緩嘆了一口氣,“你說的對,人死了自然是無法復(fù)生的,那些所謂的幽魂如夢不過是些掩耳盜鈴的把戲罷了?!?/br> “既然如此,那姨父……” 淳熙帝擺擺手,“朕知道你想說什么,那道士算他有些本事,他能讓朕再次看到阿媛,幽魂也好,把戲也罷,既然我看不破,你又何必叫醒我?!?/br> “阿玉,朕老了,為了年輕時的那些宏圖志向已經(jīng)奔波了大半輩子,現(xiàn)在想想,這一生所求,就像鏡花水月一般虛幻,既然活著就是一場虛妄,那是真是假又有什么所謂?!?/br> “你回去吧,不要勸我了,我比任何人都要清醒?!?/br> 徐晗玉望著龍椅上那個垂垂老去的男人,窗外有一縷光沖破這暗沉的大殿,灑在他的臉上,讓她可以清晰地看到他臉上如刀雕刻的皺紋還有鬢邊那蒼白的發(fā)。 那個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天子,真的已經(jīng)老了,不再堅不可摧。 “她還跟我提起了你,”提到阿媛,淳熙帝的目光漸漸迷離,“她說她最放心不下你,希望我能好好待你?!?/br> 徐晗玉心中一驚,淳熙帝繼續(xù)說道,“也罷,既然阿媛都這么說了,你的婚事我不插手了,你慢慢挑一個你喜歡的吧?!?/br> 徐晗玉踏出宮殿時,內(nèi)心還是驚疑不定,這道士究竟施展了什么法術(shù),能讓淳熙帝如此失陷,還有好端端地怎么就提到了她的婚事。 若說是韓媛真的顯靈了,徐晗玉第一個不信,即便她姨母還有一縷幽魂尚在人世,也絕不會去和淳熙帝話什么家常。 她都能看破的事情,淳熙帝卻心甘情愿陷入其中,真是當局者迷。 情之一字,真是害人不淺,惟愿她一生都別碰到。 “阿玉!” 徐晗玉回頭,是顧家兄妹倆。 顧晏見到徐晗玉,臉上漾開笑容,快步走到她面前,也不說話,只拿一雙眼灼灼地瞧著她。 “子寧哥哥怎么也進宮了?!?/br> “德妃病了,我同子書進宮來探望她?!?/br> 提到她的名字,顧子書這才同徐晗玉敷衍地行了個禮。 徐晗玉朝她微微頷首,德妃住在后宮,既然是來探病又怎么會走到前殿來。 顧晏的確不只是為了探病,他許久沒有徐晗玉的消息了,聽聞她今日進宮面圣,這才繞到前殿來。 “阿玉,我……”顧晏欲言又止,見到自家哥哥有話要說,顧濛雖然心里不情愿,但還是識趣地走到一旁。 “對不起,阿玉,都怪我?!鳖欔套载煹卣f。 “怪你什么?” “我答應(yīng)過你,要考中狀元,可是我卻食言了?!鳖欔逃盟麥厝岬难劬o靜凝視著徐晗玉,讓她一瞬間對自己產(chǎn)生了無比的厭恨。 “你為什么要自責?這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徐晗玉生氣地說。 為什么要這么溫柔,要這樣責怪自己,該責怪的不該是她嗎,是她非要逼他考什么狀元,眼看他沒有了價值,便對他棄若敝履、不聞不問,他就該像顧子書一樣看穿她的虛偽,而不是把什么問題都推到自己身上。 顧晏一愣,有些慌張地解釋道,“不,我說錯了,是我自己要考狀元的,和你無關(guān),若陛下真要把你嫁給狀元郎,我就去求陛下,我去含章殿門口跪著,去求陛下,直到他回心轉(zhuǎn)意?!?/br> “不必了,顧子寧,我問你,我的荷包呢?”徐晗玉冷冰冰地說。 顧晏臉色瞬間煞白,“我,對不起,我……” “你不要再說對不起了,你把我的荷包賭輸了是不是?”徐晗玉繼續(xù)冷著心腸逼問他。 顧晏說不出話來,他望著徐晗玉,面上全是愧疚,眼里隱隱有淚光。 徐晗玉撇開頭,“既然荷包已經(jīng)丟了,我們之間的事情就作罷,無論我們允諾過什么,都不作數(shù),日后我要嫁給誰,你也管不著?!?/br> 顧晏搖著頭,聲音嘶啞地說,“不,阿玉,這不是你的真心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