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梨花同年歲 第96節(jié)
“在朕的面前,皇后都不敢自稱‘我’字。”謝斐譏諷道。 徐晗玉閉閉眼,輕輕吸了一口氣,“臣妾并非有意與陳婕妤爭寵,只是有事想要當面稟陳陛下,不得已出此下策,還望陛下恕罪?!?/br> 謝斐轉(zhuǎn)過頭去,喝了一口手邊的濃茶,“既然你認罪,那這次便算了,罰你半年俸祿即可,領(lǐng)旨跪安吧。” 這是不打算聽她說話了。 第104章 恨意 徐晗玉捏緊拳頭,忍住難堪繼續(xù)說道,“還望陛下大人有大諒,好歹告訴臣妾,臣妾的家人近況如何了?!?/br> “杜充媛!”謝斐寒聲道,瞳孔中映著冷冽的怒火,“你是什么身份敢來朕的面前發(fā)問?朕又有何義務(wù)管旁人死活,給朕滾出去!” 這聲音驚動了門口的付大力,他趕緊進來,看到一旁的徐晗玉面上大驚,“這、這怎么是杜充媛!” “廢物,人換了都不知道,還不趕快把人送回去?!?/br> 付大力驚出一身冷汗,趕緊應(yīng)了,上前去拉扯徐晗玉。 徐晗玉卻不愿意,她一把甩開付大力的手,語氣里帶著哀求,“謝斐,他們究竟怎么樣了,我求你給我一個準信?!?/br> 這個杜充媛竟然敢喚陛下的名諱,真是不要命了,付大力目瞪口呆,更讓他吃驚的事陛下竟然也沒有發(fā)作。 他只是定定看著她,眼神似乎里有滔天的恨意似乎也有更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半晌,他終于開口,“帶她出去?!?/br> 這話是在吩咐自己,付大力連忙使了全力去拉徐晗玉,這一次徐晗玉不再掙扎。 翌日,飛燕宮里的杜充媛冒充陳婕妤侍寢的消息傳遍了后宮,不少人咋舌于杜充媛的膽大,也有不少人對陳婕妤幸災(zāi)樂禍。 更讓大家吃驚的是,陛下既沒有寵幸這位杜充媛,也沒有嚴懲,只是罰了半年俸祿以示懲戒,陛下這態(tài)度恐怕杜充媛也并非沒有可能分到圣眷。 對于這件事最生氣的莫過于陳瑩瑩,徐晗玉既然當面給她下藥害她昏睡過去,還頂了她的名頭去侍寢!真是不要臉的賤人,難怪之前還給她獻上什么花露,原來一早就存了心思要算計她! 幸好如意算盤落空,陛下沒有寵幸她。 但是光這樣遠遠不能讓陳瑩瑩消解心中怨恨,陛下是沒有如何罰她,可她陳瑩瑩就沒有這么好說話了。 兩人同在一宮,陳瑩瑩又在主殿,分位上狠狠壓了徐晗玉一頭,想要磋磨她還不是手到拈來的事情。 一開始陳瑩瑩還不敢做的太過分,只是狠狠罵了徐晗玉一頓,罰她灑掃整個宮殿。后來她發(fā)現(xiàn),沒有任何人為徐晗玉出頭,便是陛下皇后也沒有多話,連徐晗玉自己都忍氣吞聲,陳瑩瑩膽子更大了起來,什么臟活累活都指派她去,就連清理茅廁這樣的活計也讓小太監(jiān)甩給了徐晗玉。 喜兒看主子這般受辱,心里實在難受,原本她還指望從徐晗玉身上奔個前程,現(xiàn)下已經(jīng)徹底死了這條心了,但是好歹主仆一場,做主子的這般難堪,她做奴才的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惜徐晗玉自己都不反抗,她又能說什么。 自從那夜之后,陛下再沒有宣召過陳瑩瑩,她心中恨極,自然也將這筆賬算在了徐晗玉頭上。 轉(zhuǎn)眼進了冬月,元都冷的不成樣子,這樣的天氣,徐晗玉一大早還要起來給陳瑩瑩去內(nèi)務(wù)府拿碳生火。 宮里的人捧高踩低似乎是一種本能,別說徐晗玉,就是陳瑩瑩連著兩個月沒了圣寵地位都大不如前,原本一筐的炭火被克扣到只剩下一半。 徐晗玉也不分辯,抱著半筐炭火沿著宮墻緩緩?fù)刈呷ァ?/br> 半道上,遇見了沐貴妃的軟轎,陛下竟然也在,透過錦簾,可以看見沐可婉一臉?gòu)尚Φ匾蕾嗽谥x斐懷里。 徐晗玉隨著一旁的宮人木然跪下行禮,軟轎上的二人一個眼風也沒施舍給她。 轎子走遠了,一個小宮女站起來,拍了拍膝上的雪,艷羨說道,“陛下真是寵愛沐貴妃,說是聽見沐貴妃畏寒,便要親自帶她去行宮泡溫泉呢?!?/br> “可不是嗎,哪里像我們做奴才的,手都凍起瘡了也沒人在意?!?/br> 另有一個謹慎一點的宮女,用手肘撞了撞同伴,示意他們身后還有一個“主子”吶。 先頭的那個宮女很是不屑,主子又怎么了,像徐晗玉這樣的主子還不如宮女呢,那手上的瘡疤比她還要多。 徐晗玉充耳不聞,低頭抱著炭火回了宮殿。 果不其然,對于她只抱回半筐炭火這事,陳瑩瑩將怒火全都發(fā)泄到了她的身上,絕不承認是因為那些內(nèi)務(wù)府的人看她沒了圣寵。 陳瑩瑩這次得寸進尺,抽了荊條便往徐晗玉身上打去,這些日子她這飛燕宮冷冷清清,以往奉承她的那些宮人現(xiàn)在都不待見她,全是因為眼前這個賤人! 她這荊條剛剛揚起,不妨徐晗玉居然抓在手里, “你瘋夠了沒有?!彼淅涞卣f。 陳瑩瑩愣在原地,這些日子徐晗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沒想到這下突然來了氣性。 “你、你才瘋了,你這個賤人,連你也敢頂撞我嗎!” “呵,”徐晗玉譏笑一聲,“你以為你這樣做能得到陛下的寵愛嗎?別做夢了,他可是大乾的陛下,坐擁天下的圣上,他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你算什么東西,也敢癡心妄想?” 陳瑩瑩睜大了眼睛,正欲呵斥,徐晗玉接著說道,“你不過是空有一副皮囊罷了,可這世上是最不值錢的東西,再過幾年你這副皮囊就會發(fā)爛發(fā)臭,到時候還有誰會多看你一眼?到那個時候,你只能在這偌大的皇宮里慢慢等死,這就是你的結(jié)局,也是這宮里大多數(shù)人的結(jié)局,你憑什么覺得自己會是例外?” 陳瑩瑩被她口中描繪的場景給嚇住了,大吼道,“你胡說八道,你瘋了不成,對、你就是瘋了、你這個瘋子!” 徐晗玉說完這一切,不顧陳瑩瑩,轉(zhuǎn)身走出了寢殿,這一去竟然一夜未回。 這樣冷的天氣,說不定是凍死在了宮里的某個角落,當然也可能自己想不開投井去了,畢竟宮里這么多的宮女每年投井的可不少。 陳瑩瑩有些幸災(zāi)樂禍,但是想到徐晗玉昨日那番話,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她說的那些似乎也并沒有那么不可思議,甚至真有可能是她的結(jié)局。 到了午時,徐晗玉沒有回來,陛下居然到了飛燕宮。 陳瑩瑩來不及欣喜,便被謝斐臉上的怖意給嚇著了,“她去哪了?” 她、她是誰? 陳瑩瑩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脖子便被謝斐掐住,“我問你,她去哪了?”謝斐壓著怒火,一字一字地說。 陳瑩瑩突然喘不過氣來,她平時雖然有些害怕謝斐,可從沒有像現(xiàn)在此刻這般害怕,她毫不懷疑他真的會把她給掐死在這里。 “她、她往金池園去了?!标惉摤撢s緊說道,幸好昨日喜兒跟出去看了一眼,但是也只看到徐晗玉進了金池園。 謝斐扔下她,毫不遲疑地轉(zhuǎn)身就走。 陳瑩瑩癱軟在地,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陛下問的竟真是杜充媛,他找她要做什么?! 謝斐大步走在金池園中,是他大意了,徐晗玉打小在燕皇宮長大,對皇宮里的每一處自然很熟悉,她若是有心躲起來,或者是尋到什么密道偷偷溜出去……想到這里,謝斐捏緊拳頭,瞇起眼眸,若是徐晗玉再敢逃開他……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 金池園已經(jīng)荒廢了許久,各處大門均已上鎖,謝斐調(diào)了所有禁衛(wèi)不斷在園中搜尋。 “陛下,找到了!” 謝斐心下一松,連他都沒意識到自己周身的寒氣xiele大半,他快步走過去,徐晗玉就抱著雙臂坐在一處假山里。 受了一夜的寒氣,徐晗玉渾身發(fā)起了低燒,整個人有些昏沉。 謝斐脫下大氅緊緊將她裹住,他用雙手輕撫她的面頰,“徐晗玉,我再給你一次機會,以后好好和我在一起,好嗎?” 他壓低了嗓音,語氣軟得不可思議。 徐晗玉眨了眨眼睛,緩緩抬起頭來,對上謝斐期待的雙眼,她開口卻是,“他們還好嗎?” 仿佛一盆冷水兜頭澆下,謝斐眼里的柔情緩緩收起。 “你就這么關(guān)心那些不相干的人嗎,分開這么久,你可有問過一句我過的好嗎?你當初一走了之,你可知我發(fā)了瘋一樣想去找你?”他越說越激動,徐晗玉剛離開的時候,他在牢里簡直要發(fā)瘋,恨不能親手掐死她。 “呵,你根本不在乎,你不在乎我的死活,不在乎我的想法,你只想要遠遠地離開我,所有你在我面前的溫柔全是你在演戲,只為了有朝一日能夠逃開我!” 他將額頭狠狠貼住她的,低聲說道,“把我當猴耍,很有意思是嗎?為了能逃開我,你甚至愿意死在黑山上,徐晗玉,你真狠,永遠知道怎么樣傷我才最深。” 徐晗玉想要開口解釋,可是她此刻實在太累了,何況也的確沒什么好解釋的,“對不起。”她輕輕說。 謝斐似乎被氣笑了,“我稀罕你的對不起嗎?嗯?徐晗玉,你怎么這么會作死啊。” “我只能給你這三個字。”徐晗玉緩緩說道。 謝斐抬起頭,驀然盯住她的眼睛,那雙眸子如死水一般平淡無波,沒有絲毫光亮,更沒有他的身影。 他消化了徐晗玉這句話,滔天的怒火頂上心頭,又被突如其來的恨意壓下。 “這就是你的真心話,是嗎?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心甘情愿和我在一起是嗎?” 徐晗玉猶豫了一瞬,還是輕輕點了點頭。 她不想再騙他了,她真的太累了。 第105章 冷宮 “好、很好,”謝斐點頭大笑,笑著笑著眼里有晶瑩閃爍,“徐晗玉,即便我用那些人的命來威脅你,你也不愿意是嗎?” “你知道有哪些人嗎,嗯?有你那個叫秋蟬的侍女,她兒子,還有她那個曾經(jīng)心悅你的丈夫,有你那個智障夫君的兒子,和你一起要死在黑山的西齊太子,對了,還有你親弟弟,我把他都找到了,你不想見見他嗎?即便他們都死了你也無所謂嗎?” 徐晗玉總算臉上有了些神情,她低聲懇求道,“我求你,謝斐,我求你放過他們?!?/br> 這懇求與其說是情真意切地擔憂,更多的竟是一種無可奈何地麻木。 “你想要他們都好好活著是嗎?那你就討好我啊,騙我啊,對我說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你心里會一直都有我,你再也不會離開我了,你說??!” 謝斐像是忽然受了刺激,歇斯底里地吼道。 徐晗玉囁嚅著嘴唇,最終還是放棄了,“對不起,如果殺了他們你能好受一點的話,你隨意吧,我做不到為他們違心,但是我會為他們償命。” 謝斐不可思議地看著她,“你在威脅我?你在用你的命威脅我?” 徐晗玉木木地點頭,“如果他們死了,我絕不獨活?!?/br> 謝斐死死看著她,從沒有像此刻這般無力過。 雪忽然飄落,將他的眉眼染出一片驚心的寒。 “好,那你給我生個孩子,把孩子生下來我放你走。”謝斐拼命抓住最后一絲的希望,希望他們之間還有東西能夠牽絆。 孩子啊,謝斐可真是異想天開,徐晗玉忽然來了點力氣,帶著些許惡意地說,“不可能了,當初我跟孫錦兒做的交換就是喝下絕孕的藥,這輩子我都不可能生育了?!?/br> 這句話就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謝斐的眼睛紅的要滴出血來,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撲上來將眼前這個沒有心的女人給撕碎。 他費了這么多的心力去愛的女人,就這樣毫不留情地一次又一次碾碎他的希望。 徐晗玉說完這句話,眼皮有些無力地下墜,在她快要闔上時,終于聽見謝斐漠然地說道,“那你沒有籌碼從我身邊離開了,但是我答應(yīng)你,只要你活著一天,那些人就能活著一天,若是哪天你死了,我讓他們所有人為你陪葬。從今以后,我也再不會對你有任何情意,我和你……此生情斷義絕?!?/br> 情斷義絕?好一個情斷義絕啊,年少時的情真意切,山盟海誓,原來也會有情斷義絕的這天。 那個為她摘星星的少年郎終于還是死了,謝斐是劊子手,而她……是那個遞刀的人。 徐晗玉的眼皮終于闔上,最后一幕是這漫天的白雪和謝斐猩紅的眼。 徐晗玉再次醒來時,已經(jīng)不在原來的宮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