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鮫 第3節(jié)
雖然被勒得有點(diǎn)疼,但謝隱澤的速度真的很快,穿林拂葉,輕若柳絮,和飛起來沒什么兩樣,很是刺激。 被夾著跳下一段山崖時,失重感讓她小小哇吼了一聲,免費(fèi)過山車!但很快,她就哇吼不出來了。 謝隱澤把她放下來,狀似辛苦地擦了把不存在的汗水:“夜晚山間迷霧重,我們跑了這么遠(yuǎn),倀鬼應(yīng)該跟不上來了,不如在這間破廟中修整一番,明早再下山?!?/br> 你特么以為我不識字呢吧?這是荒廢破廟?這匾額上不是寫著虎君山府嗎?。抗皇窃歉钚臋C(jī)重的反派boss,看單飛不成,直接把她帶到虎妖巢xue來借刀殺人了! 謝隱澤朝她笑,喬胭卻只想抓花他那張漂亮臉蛋。 不過不看匾額,這坐落在山澗中的殿宇還真像個久無人居的荒廢破廟。虎妖是畜生修煉成人,注定保留了一些動物習(xí)性,不太愛干凈就是其中之一。 一進(jìn)山門,喬胭險些被臭味熏得厥過去,臺上有尊破落的雕像,虎頭人身,是山府君給自己供的一尊神像,嘴角染血,神態(tài)猙獰,看起來可怖異常。 殿內(nèi)角落里堆著白骨,不知是吃完了忘記清掃出去,還是放在那里做裝飾,空蕩蕩的眼眶直直地盯著喬胭,露出牙床的白骨仿佛在笑,在對她說:很快你就要淪落到河我們一個下場啦! 許是出動了全部倀鬼來捉她,殿內(nèi)清冷得緊,山府君也不見蹤跡。 地臟得難以下腳,喬胭嫌棄地提著裙擺。她從北溟遠(yuǎn)嫁而來,母親準(zhǔn)備了許多件漂亮衣裙供她路上換洗,從款式到刺繡都秾麗明艷。她已經(jīng)很是小心,可繡著石榴花的霞赤披帛還是沾上了灰塵。 謝隱澤用掌風(fēng)隨手拂凈角落一隅,指著蒲團(tuán)對她道:“坐吧?!?/br> 喬胭困惑:“奇了怪了,這破廟藏在山澗下方,位置并不顯眼,夫君是如何得知此處有廟宇呢?” “修真之人耳聰目明,能發(fā)現(xiàn)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也很正常?!敝x隱澤表情自若。 “是這樣嗎?” “是這樣。” 嗯對對對,我相信你,肯定不是提前踩好了點(diǎn),把我送給虎妖煲湯。 月亮又往夜正空偏移了些,天上星宿明亮,山澗冷清幽肅,隱隱能聽到瀑布的水聲。謝隱澤不知去了哪兒,但有同心結(jié)在,喬胭暫時也不擔(dān)心他離開。沉思著摸了摸手腕上熟睡的瓜蛋,她開始思索原著的細(xì)節(jié)。對原著的熟悉,是決定她今晚能否逃出生天的唯一法門。 她記得,這位山府君是位很有特點(diǎn)的小炮灰,有一個死xue。 一片沉思著,她踱步到了后院。剛好看見一個受傷的侍衛(wèi)翻墻跳進(jìn)來,對謝隱澤急聲道:“公主殿下是不是在這里?!” 謝隱澤:“她若在,你要如何?” 這不廢話嗎?侍衛(wèi)莫名其妙道:“我當(dāng)然是要帶公主離開了。” “哦——”他拖長了尾調(diào),慢悠悠哦了一聲,忽然抽出配劍溪雪,一劍結(jié)果了對方。 喬胭:“……” 第5章 套路重重 第6章 “公主……”侍衛(wèi)睜大了眼,口吐鮮血地倒了下去,死前還直愣愣地盯著喬胭的方向。 謝隱澤用手帕擦干凈了劍刃上的血跡,事到如今,已經(jīng)不屑于在喬胭面前掩飾自己的惡意。 溪雪是把上品靈劍,劍刃薄如玉片,劍芒微寒泛青,他動作慢條斯理,好似不是在擦劍,是模擬著怎么把她剜成魚片。 兩兩對視,喬胭愣了一下,伸手捂住雙眼,退回了廟中。 謝隱澤:“……” 怎么和他設(shè)想的反應(yīng)不一樣? 嘴角輕輕揚(yáng)起,眸中閃動的是貓捉老鼠的興奮好奇。 這——可越來越有意思了。 現(xiàn)在謝隱澤是貓,她就是條被他掌握了生殺大權(quán)的小老鼠。老鼠想從貓爪底下活命,依靠的只有一個法則:不能動。 所以謝隱澤跟進(jìn)來時,哪怕她早已心若擂鼓,神色依舊一派淡然。 ——只要夠裝,別人就看不出你的深淺。 身邊的蒲團(tuán)往下一陷,一只手撐在她身側(cè),謝隱澤朝她湊近過來。 淡淡的、好聞的皂角氣息。 幾根修長的手指搭在了喬胭的脖頸上,似有若無地摩挲著,看起來像愛人的呢喃,只有早就了解他是什么貨色的喬胭才知道,他正在思索弄死她的辦法?!肮髑扇f寵,嫁給我這么個魔族混血,心中定然十分不情愿吧?” 他雖是笑著說的,但那語氣又輕又涼,修長的手指不輕不重地敲打著地磚,喬胭能感受到一道探究的目光投射過來,那其中似笑非笑的寒意,令人頭皮發(fā)麻。 送命題!救命! 原著中,謝隱澤擁有一半魔族血統(tǒng)在梵天宗已經(jīng)不是什么秘密,他從小就因此遭受過許多冷眼,為日后的黑化埋下伏筆。 喬胭手心里已經(jīng)冒汗了,但還是盡量保持著真誠,可從小都是被別人阿諛奉承慣了,想不出安慰的話來。況且她一個不熟悉的人對你的身世品頭論足,對謝隱澤這樣的人來說,只會引起他的反感。 太難了,一上來就上強(qiáng)度。她只好眨了眨眼,語氣是極度的誠懇:“沒關(guān)系,爛鍋配爛蓋,我也不是什么好東西?!?/br> 謝隱澤:“……” 喬胭還貼心地補(bǔ)充道:“配我,你無需自卑?!?/br> 好半晌,他才張了張口,似乎想說些什么,可就在這時一陣腥臭憑地?fù)鋪恚T外的影子拉長變幻。 “嗯?有人來了我的山府?”伴隨這道粗糲的嗓音,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殿門前。衣料簌簌摩擦,虎頭人身的山府君踱步進(jìn)來。 長得和臺上供奉的神像相差無幾,好似剛飽餐了一頓,步伐透出大型貓科的慵懶,張嘴打了個帶著魚腥味、響亮的飽嗝,喬胭便知小奔一行已經(jīng)是兇多吉少。 一只虎爪捏著片巴掌大的魚鱗剔牙,山府君濕潤的黑鼻子在空中嗅了嗅,眼前一亮:“哦?看來今晚有魚湯喝了?!备龔R里沒什么藏身之處,一進(jìn)門,虎妖就看見了兩人。 “不是的,山府君,你聽我狡、解釋……” 喬胭的眼眶微微紅了,受到驚嚇的小公主更顯得楚楚動人,眼尾的紅色淚痣鮮妍嬌艷,似一滴勾人的多情淚。 山府君直勾勾看著她,虎眼程亮得驚人:“細(xì)皮嫩rou,一定好吃?!?/br> 喬胭的眼淚瞬間收了個干凈,他奶奶個腿,這只虎是油鹽不進(jìn)啊。 謝隱澤忽然擋在她面前,阻止了山府君盯著美食的熱烈視線。少年漆黑的劍眉微微下壓,拱手一禮:“你就是傳聞中的山府君?在下梵天宗弟子,攜女眷來此暫憩,不知此處竟是山府君的住所,叨擾了,這就告辭?!?/br> 喬胭一怔,迷茫地看向他。 她是不是搞錯了,謝隱澤居然真的在幫她說話,在保護(hù)她? 她的手背一暖,被另一只大手握住了,謝隱澤溫柔一笑:“別害怕,我會救你的?!彼麎旱吐曇?,“一會兒我吸引虎妖的注意力,你拼盡全力往外跑,不要回頭,知道了嗎?” 山府君看著兩人的互動,忽然停下了剔牙的手,兩道虎眉擰起:“你們是夫妻?” 一剎那靈光閃現(xiàn),喬胭忽然記起來原著中關(guān)于山府君的一個極重要的設(shè)定,一個可能幫她逃出生天的設(shè)定! 話音剛落,謝隱澤已經(jīng)抽出了腰間的溪雪劍向?qū)γ媛尤?。身形如電,眨眼間就殺至近前,虎妖作為一個把無數(shù)修士塞牙縫的道行高深大妖,自然不把這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放在眼里。 虎爪如風(fēng),像一扇rou實(shí)的厚墊子,按著謝隱澤的后頸把他拍在了地下,謝隱澤吐出一口鮮血,朝她嘶啞喊道:“還不快跑!” 喬胭眨眨眼,跑了。但她不是跑向門外,而是在謝隱澤驚愕的眼神中朝著他跑了過來,淚眼婆娑地抓住了虎妖厚實(shí)的爪子:“求求你,要抓就抓我,別傷害我夫君!” 謝隱澤:“……” 山府君勃然大怒,朝天咆哮一聲,喚來無數(shù)倀鬼從角落冒出:“居然敢在本君山府中卿卿我我,給我架鍋燒水,我要把這對狗男女都煮了!” 熱氣騰騰的石鍋架了起來,鍋底木柴燒得旺盛,映亮了半邊大殿,倀鬼們拿著蒲扇在鍋底奮力十足地扇,扇得黑煙陣陣,熱火燎燎。 喬胭的雙手被綁成牢牢的死結(jié),塞在了角落的柱子旁邊。同樣和她一起被綁起來的,還有謝隱澤。 男人眼尾修長的鳳眸瞥過來,語氣涼涼:“剛才叫你跑,為什么不跑?” 喬胭慢吞吞道:“老虎就是大貓,跑得越快的東西,越喜歡追。” 若她剛才真的聽了謝隱澤的話,會有什么下場? 虧她還有一瞬間真的被感動到,好在反應(yīng)及時,沒有被求生欲沖昏頭腦。 “謝隱澤?!彼溃叭缒闼?,我是個徹頭徹尾的廢柴,手無縛雞之力,對你造成不了任何威脅,你沒有必要把太多心思花在我身上?!?/br> 大哥……我就是個廢物……你就,你就放過我吧…… 謝隱澤勾了勾唇角。 他在梵天宗就聽說過很多這位掌門之女的傳聞,鮫族公主,美貌無雙,驕縱任性,唯我獨(dú)尊。接觸下來,倒是比想象中聰明許多。 男人薄紅的唇輕啟,語氣幽幽:“有些東西,哪怕不礙事,也礙眼?!?/br> 喬胭痛心疾首地晃腦袋:跟一條咸魚較勁,到底能帶給你什么? 一雙靴子停在面前,她佯作閉嘴不言,原來兩人的竊竊私語在不知不覺間引來了山府君的注意。 他負(fù)手站在兩人面前,哪怕頂著只虎頭,似乎都能看見他奇差的面色,沖天的怨氣幾乎凝成實(shí)質(zhì)。 “說夠了嗎?年輕真好,有這么多話想說?!标庩柟謿獾恼Z調(diào)從虎口中吐出,他陰惻惻笑著,“吃起來肯定有勁兒,一口一個嘎嘣脆。” 謝隱澤舔了舔染血的虎牙,語氣隨意:“我勸你最好別那樣做。你知道我們是什么人嗎?” 約莫是被喬胭看穿,便懶得在人前裝了,耿直愣頭青的氣質(zhì)一瞬間消失無蹤,姿態(tài)懶散,神色也漠然。雖然被捆縛雙手落于下風(fēng),但,看起來他倒是更像那個掌權(quán)的人。 謝隱澤這樣的性格,不會在沒價值的人身上浪費(fèi)精力。喬胭心下發(fā)緊:他已經(jīng)打算將自己殺人滅口了? “呵?!鄙礁匆谎鬯牧钆?,“不就是梵天宗的弟子嗎?梵天宗,那又如何!我吃過沒有千個,也有百個?!?/br> 森亮的虎牙亮了出來,山府君一字一頓,嫌惡鏗鏘道:“我平日最厭惡的,就是你們這種膩膩歪歪的臭情侶!呵呵,以為兩心相許就很了不起嗎?還不是落在我手上,成了我今晚的夜宵!” 謝隱澤皺著眉:“你瞎了嗎?” 兩心相許? 喬胭也怒:“你瞎了嗎?我不準(zhǔn)你這么說我夫君!” 氣氛凝滯一瞬,謝隱澤用看神經(jīng)病的眼神看向她。 喬胭的眼淚就是為了這一刻準(zhǔn)備的,眼圈說紅就紅,淚水漣漣地倒在了謝隱澤身上,眸光癡情:“夫君,你放心,我會在被煲湯之前向虎大王求情,讓他不要傷害你……” 謝隱澤皺著眉,拿肩膀頂開她:“你忽然發(fā)什么瘋?我和你今天才第一次見面!”她這癡情是怎么來的??? “對,不是情侶?!眴屉僖е盅蹚?qiáng)調(diào),“我們是一對已經(jīng)成親的夫妻!” “你們到底誰說真話,誰說假話?”山府君狐疑地問。 喬胭坦然自若地向他展示自己的嫁衣:“你看不出來嗎?如果我們不是夫妻,為什么要穿著配套的婚服,出現(xiàn)在深山老林里?” 她裙擺上的鶴紋,和謝隱澤衽領(lǐng)上的銀繡構(gòu)成恰恰登對的圖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