飼鮫 第70節(jié)
謝隱澤淡淡聽完開口:“我來此地路上途徑一座仙山,見有修道之人居住山上,你們就沒有想過向他們求助嗎?” 老太太搖了搖頭:“求是求過,但沒用。據(jù)說梵天宗主的親傳弟子叛逃師門,最近又有魔族頻繁活動的跡象,仙門大亂,哪里顧得上我們這些老百姓呢?” 謝隱澤:“……” 喬胭拽了拽他的袖子。 老太太無兒無女,家中鮮少來客,熱情地下廚做了一桌飯菜。吃到一半有人上門,竟然是之前那戶嫁女兒的人家,雙手提著雞鴨rou蛋,漲紅了臉支支吾吾。 喬胭追問之下才得知,原來之前謝隱澤出手,四兩撥千斤便甩飛了兩個成年漢子,這戶人家便看出他身手不俗,有仙門道行在身,于是想請他在嫁女途中護駕。 送走了這戶人家,他轉(zhuǎn)身便看見喬胭拖腮坐在門檻上,明顯若有所思的樣子。 “謝隱澤,你說……” 謝隱澤:“……別想。” 喬胭撇嘴:“可是我還沒說我想干什么呢?” 謝隱澤哼道:“無論你想干什么,都別想。” 不得不說,謝隱澤真是太了解她了。除妖倒是小事,他倆從梵天宗離開之后,天南地北,一路行俠仗義,喬胭再一次見識到了謝隱澤的實力,她現(xiàn)在可以大言不慚地放出話去:我夫君是天下第一。 他本就是絕世無雙的天才,又是世上僅存的朱雀后裔,琉璃神火加身,天譴神劍在手,再來十個八個青蛾子也能砍了。甚至想平復(fù)修真界現(xiàn)如今的混亂,喬胭知道,也不過他動動手指的小事,只是他不想罷了。 什么叫原著大boss啊,要知道謝隱澤原本可是修真界公敵設(shè)定,所有仙門聯(lián)合反抗都被輕易鎮(zhèn)壓,血腥手段坐擁仙魔兩道的暴君,用來對付這些不入流的小角色簡直屈才。 雖然最后他二人還是答應(yīng)出手除妖,可那藍眼夜鸮也不是傻的,怕就怕他見情況不對躲藏起來,那時候,就沒人能找到他了。 如今唯一的妙計,就是讓人偽裝成這位即將出嫁的女子。這女子定然不能是凡女,否則無法自保,思來想去,眼下最好的替身選擇自然是喬胭。區(qū)區(qū)夜梟還奈何不了她。 謝隱澤持反對意見。大不了一把火把這山連帶夜鸮老巢燒光,也不需要喬胭冒險。但他的反對向來是無效的,約定婚期的當(dāng)日晚上,喬胭就摩拳擦掌眼神亮晶晶地坐進了花轎,一看就是無聊久了,把這當(dāng)一場好玩的扮豬吃虎游戲。 夜鸮擄走那么多新娘,這回遇上喬胭,算是不折不扣的羊入虎口。 月上中天,花轎便搖搖晃晃地出發(fā)了。 她忽然想起,這并不是她第一次穿著嫁衣,行在山間夜林的晚路上。 很久之前,她也曾坐在一輛花轎中,望著山林中渾圓的月亮。那個時候的月色,也像今晚一般明亮,皎潔如綢緞,又像銀色的河流般流淌。 不過她那時的心情,可要忐忑得多。只是曾讓她畏懼不安的那個人,卻變成了最能令她安心之人。她知道他在暗處看著她,保護她。 黑暗中,一雙散發(fā)著藍色幽光的眼悄無聲息地睜開了。 請來的轎夫自然早就得了指令,在藍眼夜鸮撲來的一瞬佯裝抵抗了幾下就立刻撒手逃跑。只是逃跑的時候,不知哪個手抖了一下,竟連花轎都掀翻了。 路旁就是一面陡峭的山坡,穿著嫁衣的喬胭在滾落的花轎里像滾筒洗衣機里的衣服一樣不停旋轉(zhuǎn),差點沒把晚飯給吐出來。 花轎滾到山坡底弱不禁風(fēng)地碎了,喬胭頭暈?zāi)垦5卦谠嘏苛艘粫翰呕剡^神來。 她拍拍衣上碎草屑,爬起來走了一會兒,見到一處山洞,洞口有幾只小妖,心中猜到這就是藍眼夜梟的老巢。 山不來就我,我自去就山。雖然藍眼夜梟本身差,她都這么露出破綻了,還沒能把她搶到,但喬胭現(xiàn)在愿意再給他一個機會。 她隨手解決了幾只小妖,大搖大擺踏入了洞府,七拐八彎,看見了一個像是婚房的房間,自己去床上躺下了,還順手替自己蓋好了蓋頭。 醒來時,有個男人坐在她床邊。 喬胭一驚,暗自責(zé)備自己太過馬虎,竟然在這種地方睡了過去。 余光所見,這妖生了雙很好看的手,他穿著紅色的婚服,越發(fā)襯得他的手指潔白如玉,修長無瑕。 而他所穿的紅色婚服,也和她身上這件婚服相得益彰。 喬胭在心底嘀嘀咕咕,這妖還怪講究的,吃人都講究一個儀式感。 從這只手可見,這妖物化形是個青年男子,喬胭咳了咳,夾出一副溫柔嗓音:“夫君要為我掀蓋頭嗎?” 手已經(jīng)悄悄摸到了隨身的匕首上,妖卻并不答話,沉默地牽起她的手,引她朝某個通道走去。 喬胭的匕首失了施展的機會,只能由著他的牽引向前方走。 “夫君要帶我去往何處?” 看著眼下不斷晃動的石磚,喬胭心里生了疑惑。 她想抽出自己的手,這妖的力氣卻大得驚人,她竟然掙扎不動。 她只聽說過藍眼夜梟一族喜愛掠奪人族新娘為食,卻沒聽過他們喜歡戲耍新娘啊? 她漸漸警戒起來,這時到了一處山石旁。這山石后方,竟然是一處彌漫硫磺味道的天然山中溫泉,白霧氤氳,池水中飄著花瓣。 一片陰影接近。 這妖竟然吻了過來,隔著一層蓋頭,吻住了她的唇。 喬胭:“……” 一股怒火伴隨羞惱騰然升起,她竟然!被一只妖給強吻了! 剛要掙脫,卻被他抱著一道摔入了池水中。 她下意識想召出漱冰琴,卻被對方早有預(yù)計般按住了手,你來我往過了幾招,越過越覺得熟悉。 在無數(shù)花瓣和涌過來的溫泉水中,她終于反應(yīng)過來,一把掀開蓋頭:“好哇謝隱澤,你耍我?” 入目是一張帶著淡淡笑意的冷俊面容。 “是你自己太笨,怎能說別人戲耍你?”他淡淡開口,小臂收緊,貼住了她不斷下滑的腰肢。 糟糕糟糕……這個氛圍,可以說是大大滴不妙啊。 “藍眼夜梟呢?”她不動聲色地后退半步。 “已經(jīng)處理好了。”他說著,又特別輕蔑地冷哼一聲,“連我一劍都抗不住,廢物?!?/br> 大哥,修真界能抗住你一劍的人有多少?你是不是太強人所難了? “他若能抗你一劍,還躲在這山窩窩里干什么?去修真界也能揚名立萬了?!?/br> 喬胭往岸上爬,卻又被拽著腰拖了回來。 “就這樣?”他語氣隱有不滿。 “就哪樣?”喬胭裝傻。 修長冷白的手指輕輕按住了她嫣紅的唇,帶著某種莫名的意味,按揉摩挲著。 “喬胭,你覺不覺得我們比起尋常夫妻,少了點什么步驟?本該在新婚夜就完成的……” 喬胭低頭,看了眼自己從水中浮起的婚袍,和他一身赤色的衣裳,不由咽下口水。 ……所以今天,是非走到這一步不可? 在謝隱澤俊美的面容湊過來時,她下意識閉上了眼,她能感受到他的氣息拂在面上,片刻后,又遲疑地頓住了。 “害怕嗎?”他輕聲問,帶著不易覺察的嘆息和溫柔,手指將她臉頰邊的碎發(fā)拂到了耳后。 喬胭察覺他要退了開去,急得一把抓住了他都袖子,語無倫次道:“不是害怕!我……沒有過……所以,緊張……” 他又湊過來吻她,將那些未盡之語都一并吞咽咀嚼。 喬胭被他親得迷迷糊糊,頭暈?zāi)垦?,謝隱澤捉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臟處,低聲道:“喬胭,睜開眼,看我?!?/br> 喬胭睜開眼,撞入一雙深邃的眼睛里,像能把人的心神都吸進去,掌心隔著一層濕透的衣物,感受到他心臟強有力的跳動。 “……我和你一樣緊張。” 他用額頭貼住了她的,低聲說。喬胭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溫泉中,水波蕩漾不止。 不知過了多久,水聲嘩啦,謝隱澤抱著懷中嬌軟的軀體離開泉水。 喬胭的臉蛋都紅透了,不知是被泉水的熱氣蒸的,還是別的原因。桌上紅燭滴淚,一燈如豆,紗帳曼曼,遮住了兩道交疊的身影。 喬胭在顛簸中,昏沉地抱住了他的后背。 直至今日,那場始于浮棺山中的婚嫁,才總算赴一場禮成。 - 解決藍眼夜梟后,二人在半山村安頓下來。 離開時順帶帶走了之前被妖捉走的新娘們,村民們對二人感激涕零,得知他們要在村子里安頓后,自發(fā)為夫妻倆在村中最好的地段修建了新屋,還拎了不少蔬菜瓜果蛋rou相送。 半山村地處偏僻,離最近的城鎮(zhèn)也要趕驢趕上半天,村民們大都自種瓜果,豢養(yǎng)雞鴨,自給自足。 村民們見夫妻倆年輕,氣質(zhì)打扮都似世家出來的大小姐大少爺,沒什么生活經(jīng)驗,把倆人當(dāng)小孩兒似的投喂。 喬胭日日收到的東西多了,就向鄰家討要了一些種子,自己栽種。 這日謝隱澤從山上打了幾只野雞回來,見喬胭蹲在屋子后面的空地上小臉嚴肅。 “你在做什么?” “看不出來嗎?種菜。”喬胭拍拍手,從乾坤袋中取出一物。謝隱澤嘴角抽了抽:“你用天髓靈水種菜?” 天髓靈水是在修真界中也極為少見的寶物,一百顆靈石碾碎浸泡,才能萃取出一滴天髓水,這瓶子里的一滴水,買下整個村子都不成問題,而喬胭就這么隨手隨意地倒進了土地里。倒完一瓶又一瓶。 靈水靈氣旺盛,第二天起來,原本整齊的土地一夜之間生滿了雜草,種子都不知道被擠哪兒去了。 “嗚嗚,小老公……” 看著喬胭故作委屈的大眼睛,謝隱澤嘆了口氣。 種菜澆地的活還是落在了他身上。 宋見微一路打探消息,找到半山村時,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們大夔的皇太子殿下!朱雀皇室僅存的金貴獨苗苗!竟然穿著布衣,挽著褲腿,大太陽下在田里揮著鋤頭耕地。 而罪魁禍首就坐在旁邊屋檐陰涼下的搖椅上,一邊搖著蒲扇,吃著剛洗過的鮮葡萄,還要時不時指揮一下:“喏,剛才那塊地沒犁好,趕緊的啊,趕不上吃午飯了?!?/br> “殿下……”宋見微顫巍巍地喊。 喬胭走過去,用手帕幫謝隱澤擦了擦汗水,又往他口中塞了顆葡萄。夫妻倆犁好地,卸了鋤頭犁具,開始忙活起今天的午飯。 喬胭切菜的手法并不熟練,土豆切得奇形怪狀,謝隱澤繞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輕聲道:“手指要這樣彎起來……對,慢點切,不急。” 她切菜的時候,那邊謝隱澤已經(jīng)把三菜一湯燒好了,全程無視了站在院外可憐巴巴的宋見微。 就在他以為自己會一直在這里站到黃昏時,一個腦袋從屋子里探了出來,喬胭眨眨眼:“宋老板,愣著干什么?你不吃午飯嗎?” 宋見微等人小心翼翼進了屋內(nèi)。但見屋中陳設(shè)整潔,桌椅板凳擦拭得一點塵埃都沒意見,窗外屋檐下掛著臘rou紅椒,屋角堆著下田的農(nóng)具,院子里晾著洗好的布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