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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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便松開手又去買了兩個糖畫,甚至叫攤主澆成了特定的模樣,隨后將拿著小劍的人像遞給開樞星君,一人一狗的那個拿在手里。 李重淵看不出那狗是什么品種,就問他:“這是什么狗?” 葉長岐不好意思地說:“我本想讓攤主畫殿下的鎮(zhèn)墓獸貔貅,可攤主從未見過神獸,所以最后只能畫條狗?!?/br> 李重淵說:“你不如讓攤主畫兩條狗。” 葉長岐便去看開樞星君,對方一身玄黑,周身寂寥冰冷,人海在他身側(cè)主動分流,立在喧鬧的正街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冷顏的仙尊手里捏著糖畫的竹簽,在飛雪中開了一個萬象回春術(shù),他微微垂頭,凝視著那持劍小人,眸中帶著溫和的笑意,就仿佛那不是幾枚銅錢就能換得的小糖人,而是舉世的名器。 葉長岐在一剎那,忽然有些后悔。 他覺得不該將那微不足道的糖畫送給師尊,而該是更珍貴的東西捧到對方面前。 一位仙尊會捏著糖畫眉眼溫和。 九州名士大能手中名器浩如煙海,開樞星君自然也不會少到哪去,可還是捏著徒弟送的糖畫施加了萬象回春術(shù)。 他對徒弟的愛護之情當(dāng)叫世人瞠目。 也叫葉長岐動容。 葉長岐走過去,喚他:“師尊?!?/br> 冷開樞的目光便從糖畫上移到自己首徒身上。 “哇!孔明燈——”忽然間,有孩童驚喜地指著正街另一頭。 正街那一頭,萬千只紙糊的燈籠徐徐升空,仿佛千家燈火在雪夜中點亮,紙燈中的燭火靜靜燃燒,紙上筆墨謄寫的許愿詩詞如畫。 風(fēng)雪往下飄落至人間,燈火托著祈愿升向蒼天。 正街人聲鼎沸,攤販停下手中活絡(luò)望著那方天宇。舞獅舞龍的隊伍腳步減緩,揭下龍頭,喧天的鑼鼓安穩(wěn)了片刻。 乞兒與舂米的百姓紛紛抬頭,正街緊閉的門扉敞開,百姓們走出房屋,探頭瞧著那火樹銀花般的燈火。 當(dāng)真是,萬家燈火鬧春橋,十里光相照。 那些燈火下,葉長岐喊他。 “師尊?!?/br> 我未見過人間月,卻知九州月如何。 人間飛雪玉花,燈火闌珊,葉長岐立在開樞星君的正前方,他面上那些猙獰的黑紋已經(jīng)淡去,露出那張俊美無儔的臉。 葉長岐眸中倒映著緩緩升空的燈火,靜靜地注視著自己的師尊。 他說:“師尊,歡迎回來。” 語氣格外珍重。 仿佛什么身死之謎,迷茫若失。什么執(zhí)念心魔,夢回前世。諸多糾葛,都可以暫時放下,他只是單純想和自己師尊說一聲,歡迎回來。 羅浮山宗無數(shù)弟子同葉長岐說過大師兄歡迎回宗,可還未有人同開樞星君說過,師尊,歡迎回來。不論是回到九州,還是回到羅浮山宗。葉長岐都覺得自己該和他師尊說一聲,歡迎歸家。 冷開樞立在原地。 隨后有靈力從他身上散開,如同點點的螢火,那些螢火伴著雪花一齊飛舞,逐漸匯聚成一個龐大的陣法,星宿交錯,時空逆流,陣法徐徐鋪開,陣法所過之處人群靜止,飛雪停滯。 這是一個涵蓋四方天地的萬象回春術(shù)。 冷開樞將糖畫收進儲物法器,走過去。他的首徒也被停滯在萬象回春中,還是那副笑盈盈歡迎他回來的模樣。 冷開樞在他面前一步外站定。眸中時而猩紅時而如常人清明,過了許久,他似乎終于按壓住那些猩紅涌上來。 他望著自己的首徒。 二十四年前,葉長岐在他懷中合上雙目,靈力渡到對方的身軀中如同石沉大海,他抱著對方流血不止的尸體,眼睜睜看著對方僵硬,卻無可奈何。 后來,葉長岐的轉(zhuǎn)世染病身死,他眼盲錯過與弟子相認,直至摸到了第九十九個名字,從墓中挖出自己的首徒,抱著僵硬的尸首枯坐墓前。 短短二十四年,兩次生離死別??v使是斷絕情念的劍修也熬不過那些鋪天蓋地的絕望之情。失而復(fù)得何其可貴,冷開樞的心魔在被封印在墓中將近三載,終于恍然大悟。 他伸手捧住首徒的臉,就這么靠過去。 飛雪被兩人之間的熱度融化,無人知曉,在凍住時間的萬象回春里,羅浮山宗的劍尊吻了自己首徒。 冷開樞唇上未擦盡的糖漬也沾染到葉長岐的唇上,他用舌尖嘗了一點,微微的苦澀過后是叫人心神動搖的回甘。 垂下的另一只手猛地攥緊成拳,他扣住葉長岐的肩膀,捧著首徒臉龐的手五指穿插進那些柔順的長發(fā)中,隨后將葉長岐狠狠地壓向自己。 他無法克制,甚至難以想象自己有朝一日自己會施展一個籠罩方圓百里的萬象回春術(shù),只為了吻自己徒弟,實在叫人不恥。 而長岐甚至還未回想起與他的過往,可冷開樞就是這么沖動地去做了。 他愧為葉長岐的師尊。 可他無怨無悔。 第二十五章 當(dāng)萬象回春術(shù)逐漸消失, 潭州城凝固的風(fēng)雪又緩緩飄落,孔明燈冉冉升起,正街歡聲笑語, 世間人物一切如舊。 開樞星君收拾好動搖的心神,松開葉長岐, 在離開時, 瞥見了首徒薄唇上金黃的糖漬,于是伸手用指腹輕輕抹去那道痕跡。 葉長岐從萬象回春中蘇醒,只見到開樞星君垂下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