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紅色的鳳凰落到林間，他幻化出的那張九曜巨弓也出現(xiàn)在吳棲山手中。

    吳棲山。

    他追出去。

    卻被吳棲山拉到空中。

    燕似虞想著，他會不會也用那張弓擊殺自己，可吳棲山只是松開了手。

    葉長岐拉住他時，燕似虞恍惚間誤以為，是燕行雪拉住了他。

    可只是一瞬間，他驚醒過來。

    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聽過燕行雪的聲音了。

    他抓住白孔雀時，捏著孔雀纖細的脖頸，看它掙扎，撲騰著華美的翅膀，鮮血從燕似虞的指尖流下來，弄臟了宛如雪的羽毛。

    燕似虞松開了手。

    心道，都是騙子。

    燕行雪是騙子，那個神秘人也是騙子。

    最后誰

    都不會理會他，他就是一個沒人要的小丑。是死是活，是瘋，還是做個正常人，都不會有人在乎。

    所以當那個人終于再一次出現(xiàn)在燕似虞面前。

    他換了條件。

    第一百一十九章

    終于, 一切結(jié)束了。

    葉長岐的腦海中掠過一句話，想死的人一直茍活，想活的人因他而亡。他忽然明白了自己轉(zhuǎn)世后為何會想要挖坑埋葬自己, 他與燕似虞都是天地孕育，所以能感覺到大地溫?zé)? 長風(fēng)和睦。

    所以幕天席地, 四海為家。

    過去他不理解對方。時至今日，他恍然大悟。

    燕似虞說的話向來真真假假，只有對燕行雪說的那句“這世上沒有比我更壞的人了”和“不想活了”是真話。

    他一出生就面臨“惡”，看不見善是什么, 所以就算對上善良的燕行雪也會覺得那是另一種惡, 用三件事去印證燕似虞和他是不是同一類人, 但燕行雪原本就和他不是一路人，可那三件事陰差陽錯完成了, 于是他與“善”呆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 他又是矛盾的。

    他可以當燕行雪眼中的替代品，因為他不愛自己, 不把自己當人。但是他不會將魘鬼當做燕行雪的替代品。

    他清楚知道人死了，就是死了。

    可卻追尋著復(fù)活重生的逆天之法。

    燕似虞此生都在印證自己說的一句話。

    認為一己之能便可救人一命，是世上最大的謊言。

    是謊言嗎？

    燕似虞活在世上如同一道居無定所的亡魂。他自幼只能看見“惡”，所以能看見亂葬崗中死人生出的冤魂。

    后來他一把火燒了燕行雪家, 讓燕行雪成為和他一樣無家可歸的鬼。

    他說燕行雪變了，是覺得燕行雪終于成了他一樣的存在。他說自己變了, 是因為他見到燕行雪成了這副鬼樣子自己卻感受不到雀躍。

    他用謊言構(gòu)建了一場夢魘，深陷其中。

    葉長岐覺得腦子里很亂, 緩慢睜開了眼，在某一瞬間, 他受燕似虞的影響，居然覺得當年救他的自己才是那個“惡人”，不自覺想起當年在羅浮山宗的重重，過往的記憶便如同破鏡逐一碎裂。

    這不是因果，是宿命。

    “你沒事吧？”司空長卿問。

    葉長岐抬眸，迎著日出，雙眸映射出淡金色的光芒，他恍惚地瞇起眼，目光直直落向東海深處，好半晌才將視線移回司空長卿身上。

    “我要去歸墟?！?/br>
    要抵達歸墟，必須穿過結(jié)界。

    “司空長卿，除了鎮(zhèn)海印，還有什么辦法，能讓我穿過東海上的結(jié)界？”

    “咳咳，大師兄，我知道?！?/br>
    兩人同時轉(zhuǎn)過頭，見院門被推開，畢方扶著路和風(fēng)走了進來，冷開樞落后他們一步，也走進院中。吳桐小心翼翼地從門后探頭。

    “和風(fēng)！”

    葉長岐快步過去，拉住路和風(fēng)，路和風(fēng)忍不住嘶了一聲，葉長岐掀起他的衣袖，見他手腕上有一處淤傷，不光手臂上有，身上多處都有淤青，葉長岐心疼極了。

    “怎么弄的？”

    路和風(fēng)：“大師兄，我沒事?！?/br>
    “我抵達朱仙鎮(zhèn)后，發(fā)現(xiàn)蕭家已經(jīng)沒落，于是四處打聽，”路和風(fēng)頓了頓，“當年你們清繳了魘貘，可幾年后，蕭家便被附近亂葬崗的冤魂纏上，附近百姓都說他們是作惡多端，糟了報應(yīng)，就連鐘山劍宗都沒有理會他們，叫他們自生自滅?！?/br>
    鐘山劍宗自來與羅浮山宗不和，當年他們從蕭家?guī)ё吡搜嗨朴?，估計消息不久就傳到了劍宗，劍宗自然對待蕭家沒好臉色。

    但葉長岐知道，不止于此。

    燕似虞曾叫燕行雪代寫過一封信，交到羅橋生手中。

    他施展聞人之術(shù)時是燕似虞，所以知道信上內(nèi)容。

    “燕似虞早年給劍宗遞過一封信，那是他還沒進入蕭家的時候。信上羅列了蕭家數(shù)條罪證，羅橋生只需要有心關(guān)注，就能知道那些罪證是事實，再用他的方式告訴劍宗，劍宗自然會處置蕭家。”

    路和風(fēng)點頭：“劍宗派了道修，等他們到時，蕭家的人因為夢魘死得七七八八，這事不了了之。唯有那個管家，因為燕似虞被帶走后就回家養(yǎng)老了，所以活著，不過他也垂垂老矣，并且還受夢魘折磨，瘋瘋癲癲的，總是拉著人說自己青天白日里見到了好多鬼影?！?/br>
    “我想知道當年發(fā)生了什么，于是帶他去蕭家，結(jié)果也因此跌入了夢魘?！?/br>
    與燕似虞給他制造的夢魘不同，蕭家的夢魘更大，是無數(shù)個鬼魂的夢魘組成的魘境，路和風(fēng)破除一個夢魘后便跌入另一個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