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那是冤鬼。 緊接著數(shù)以萬計的冤鬼從八方海域沖回歸墟,涌入海中,朝著鎮(zhèn)妖的陣法游來,懸盤在陣法四周,形成一道黑潮般的渦旋。 燕似虞再一次睜開了眼。 仍舊是八九歲孩童的模樣。 還是不見燕行雪。 他站在琉璃塔的藻井中,思考著沉重的事實。 傳聞,歸墟宗擁有令人起死回生的辦法。世人皆知復活重生是禁忌之法,歸墟既然有這種辦法想來要付出不少代價。 那么代價,是什么? “是永生?!?/br> 他抬起頭,見一個同他高的孩童走了進來,身上披著黑色斗篷,神情熟悉。 “不過我們的永生與世人想象不同,我們的一日便是凡人的一生,我們一日擁有的修為便是九州修士此生修煉才能獲得的修為?!?/br> 他走到燕似虞邊上,露出一個不屬于孩童的笑容,當日晷的晷針轉動到寅時,他的身體抽條,逐漸長成了一位少年的身形,意氣風發(fā),依稀能窺見臨懷遠的模樣。 “未及耳順,必以身合道,無論常人。次日子時,北斗星降,萬鬼歸宗?!?/br> 臨懷遠說:“恭喜你,成為歸墟宗人?!?/br> “也恭喜你,這世上根本沒有復活重生的辦法。” 他距離燕似虞太近,所以用短劍插入燕似虞的身體時,燕似虞沒有反應,或者說他很難再有反應。 那一劍刺穿他的腹部。 燕似虞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劇痛,體內鮮血仿佛被那把劍吸走,叫他心臟停止跳動,耳畔只回蕩著臨懷遠的話。 這世上根本沒有復活重生的辦法。 “那,燕行雪……” 他疑惑地念出那個叫他為之付出所有的名字。 臨懷遠抽出劍,居高臨下俯視他,輕描淡寫地吐出三個字。 “騙你的?!?/br> 燕似虞死了,瞪大眼,臨死都想著他那句的騙你的。等到了子時,他站在了九宮八星圖邊。 臨懷遠正等候著他。 “小可憐,我知道你有許多疑問,你想問什么,我都為你解答。” 燕似虞的第一個問題:“你怎么離開的歸墟宗?” 臨懷遠正在雕刻一枚萬寶螺,記錄海圖,不過記錄的是燕似虞的前兩次死法:“多虧你,萬鬼從九州各地涌到各地,其中一只鬼,是你的行雪jiejie,她生前受你的道骨影響,死后鬼魂特別,進入陣法時竟然沒有消失,我便由此得出靈感,想著試一試用她代我合道。只要延長我合道的時間就好,我就能走得更遠,離開歸墟?!?/br> 臨懷遠站起身,將刻好的萬寶螺丟入水柱中:“不用詫異,歸墟的人來自九州各宗,在成為歸墟宗人之前我們都是修士大能,自然都會各 宗的本領,在此之前,有一位從天宮院來的修士同我介紹了兩種陣法,名為傀儡之術與移宮換羽,我只要將這兩種陣法結合,便能用燕行雪的鬼魂代我合道,但時間不長。” “后來,燕行雪的鬼魂出了問題,竟然憑空消失,我沒有辦法,只能尋宗內無數(shù)名器進行嘗試,三百二十一位修士,總有一位藏著一樣絕世法器,皇天不負有心人,叫我成功了一次。” 臨懷遠朝他伸出兩指:“我有兩天時間。足夠我來找你。我原本想著等你取回自己的道骨,我再取來代自己合道,可后來我打消了這個念頭。” “一件名器,只能叫我少受一天折磨。三百二十一件名器,能叫我少受三百二十一天折磨?!迸R懷遠從袖中取出那條已經(jīng)加上陣法的除魔鞭,將燕似虞捆起來,他捏著燕似虞的臉,目光中閃過痛苦的光,“三百二十一日天,三百二十一日,可是我在歸墟待了三百年了,別說是三百天,我連一天都不想再待下去!” “永生?什么永生!當初口口聲聲說,能叫我們飛升成仙,從此不受病痛折磨,可我到了歸墟后得到了什么?沒有飛升,沒有長生不老,沒有修士大能,等著我的,只有日復一日,從這里跳下去合道!合道,就為了鎮(zhèn)壓那頭危害世人的妖獸!” “憑什么!憑什么?憑什么!” “憑什么是我合道?憑什么要我合道三百年!憑什么叫我留在東海之極,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憑什么我辛辛苦苦在無人問津的角落合道時,他羅橋生還要費盡心思將歸墟的存在抹除?” “我不甘心?!?/br> 他拖著燕似虞,走到水柱邊,將他推下去,臉上毫無表情,只是絕望地念叨著。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只是離開歸墟怎么足夠? 燕似虞的第三次死法,是溺亡。 后來他經(jīng)歷了不同的死法。 總共十三次。 在第十四天時,他睜眼,看見了葉長岐。 第一百二十六章 滄海行(七) 燕似虞腦子里掠過的場景, 是當年他在藥宗初見葉長岐。他看見劍骨,是他曾經(jīng)擁有過的東西。他看見葉長岐身邊有許多人,且都是一類人, 都是燕似虞無法理解,是他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人。 還有吳棲山松開的手, 有金翎的光芒在暗夜中閃爍。 葉長岐拉住他時候的神情。 那些畫面好似云煙從他眼前輕飄飄地流過, 燕似虞站在原地,屹然不動。 他知道自己和羅浮山的所有人都不是同一類人,所以離開羅浮山時,他一次都沒有回頭。